第8章 平地狼烟
从乌苏回来后,临河堡三个月无事,天气已经入冬,乌密河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向丘意没事的时候,还是时不时和刘天宝他们出去打打猎,不过自从刘天宝见识了向丘意的箭法后,也不再独自卖弄,看见猎物常让向丘意动手,这样一来他们打到猎物的机会大增,临河堡时不时有野味可尝,皆大欢喜。郭都统愈加看中向丘意,将这个小乡党视作亲人,时不时让他到都统府喝茶聊天,渐渐地向丘意与郭都统和各长官都熟络了起来。
这天晌午时分,轮到向丘意和毛星光在城墙执守,正无所事事之际,就看到专门负责瞭望的万顺,从乌密河里凿了两桶冰挑上了瞭望台。两人都有些好奇,等万顺下来,毛星光凑上去问道:“万顺哥,你挑两桶冰上去干嘛,吃吗?”
万顺一听,忍不住笑道:“哈哈哈,你这个小子不懂还乱问,哪有人能吃得了两桶冰?我挑冰上去是为了做狼烟的。”
“狼烟?狼烟不是用狼粪烧的烟吗,难道是用冰做的?”毛星光愈加不解地道。
万顺差点笑得一口气没上来,笑罢才道:“看你小子好学,万顺哥就跟你讲讲。你说的也没错,狼烟确实是点着狼粪烧出来的烟,据说用狼粪烧出来的烟是直的,打老远就能看见。不过可惜咱们这里没有狼粪,只能用干草替代,可是直接点干草的话干草就会只着火不冒烟,这就需要往干草里洒水来让它冒烟。我挑点冰上去,是为了以防万一需要点狼烟的时候没水,懂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毛星光恍然道,接着他又问:“那万顺哥,你点过狼烟吗?”
“点狼烟是为了报信,只有看见敌人来犯才能点狼烟呢。我来这里都两年了,瞭望台上的那点干草就没换过,我哪见过狼烟是什么样?哈哈哈”万顺说完便大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他的面色忽然凝固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东方一动不动。
向丘意和毛星光不明所以,也顺着他的目光向东方望去,只见东面的鸡鸣堡方向升起了一股黑烟。
万顺率先反应了过来,他急忙飞奔下城墙冲向了指挥所。片刻,郭都统就带着一干人登上了城墙,才看了一眼,他就喃喃地道:“狼烟!”
旁边一个队正道:“大人,我们临河堡在最前线,如果有敌情也应该是我们先发现,怎么会先从鸡鸣堡传出狼烟呢?会不会是鸡鸣的兄弟不小心点着了狼烟?”
“狼烟事关重大,不可能不小心被点燃的,即便是被人误燃,那也应该及时扑灭,绝不会像这样连绵不断。吹号角!”
低沉的号角吹响,整个临河堡都被惊动了,士兵们走出了营垒,起先他们还有些莫名其妙,当听到长官急促的命令后才紧张了起来,纷纷持起刀、弓登上城墙。城外未见一个敌人,可是肃杀的气氛仍然让人心惊胆战。郭都统立即派出两匹快马到鸡鸣堡打探消息,又命人紧闭堡门,所有人披甲待命。
临河堡与鸡鸣堡相隔三十余里,平时快马不到两个时辰就能往返,可是今天一直到日落都没见个探马回来复命,而鸡鸣堡的狼烟也已经在日落前熄灭了。
郭都统隐隐地感到不安,夜里他加派了五十人在城墙巡守,到后半夜,城外依然一片寂静,郭都统决定第二天一早再派人到鸡鸣堡探查。夜即将过去,天色已近微明的时候,东城头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城外有人!”
这一声喊让所有人都打了个机灵,郭都统急忙向东城墙奔去,只见几个黑影正朝这边跑来,城头的弓弩手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下面,郭都统忙喊道:“先别动手,听我命令。”
黑影只有几个人,等他们跑近,这才看清原来是几个傼兵。那几个傼兵盔破甲残狼狈不堪,一跑近东城门,其中一个便急促地对着城头喊道:“弟兄们,我们是鸡鸣堡的,我是鸡鸣堡什长周养纯,快放我们进去。”
郭都统见他们背后并没有追兵,这才命人开门。等那几个傼兵一进城,郭都统及一干人忙迎了上去,也不等他们行礼便问道:“鸡鸣堡怎么了?”
“大人,鸡鸣堡失守了!”周养纯说完便和其他几个傼兵放声痛哭了起来。
“不要着急,你慢慢说,是谁攻陷了鸡鸣堡。”
原来昨天中午的时候鸡鸣堡城外突然出现了大批匈厥人,人数足有两千,鸡鸣堡见状立即点起狼烟示警,几乎同时星垂堡方向也升起了狼烟,这说明星垂堡外也出现了匈厥人。匈厥人出现后并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先用了一个时辰用投石车向城内抛掷石丸。他们的投石车威力巨大,隔着老远就可以抛掷两三百斤的石丸,鸡鸣堡弓箭的射程根本够不着投石车,只能眼看着被砸。
没用多久,投石车很轻易地就将鸡鸣堡的土墙砸开了几个大口子,紧接着匈厥人蜂拥而至。尽管鸡鸣堡的守军进行了拼死抵抗,可是敌方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守军只坚持了不到两个时辰。城破之后,鸡鸣堡守军越打越少,都统战死后,剩下的几十个人跟着一个队正趁着夜色突围了出去,可是匈厥人跟在后面一路追杀,最后就剩下周养纯他们几个,跑进了一片乱石滩才逃过一劫。他们几个白天看见临河堡并没有升起狼烟,这才跑过来碰碰运气。
听完他们的讲述,再看看逃过来的几个人,人人带伤,伤口触目惊心,可以想见当时战况的惨烈程度,郭大成忙命人把几个人带下去止血就医。
临河堡将士都围拢在了郭大成周围,等待着他的命令,郭大成看向几个军官问道:“你们怎么看?”
“大人,有一点很奇怪,匈厥人为什么没攻打我们?”一个队正首先问道。
郭大成略一思索便道:“临河堡的作用是扼守小河口,有临河堡在,敌人就不能从小河口渡河。可是时值冬季,乌密河已经结冰,匈厥人可以从任何一段渡河,所以他们才可以绕过临河堡。”
“那他们还会不会来攻打临河堡呢?”
“早晚都会来!攻打小小的鸡鸣堡都出动了两千人,可见这次匈厥人是大举来犯,他们的直接目标应该是粹叶城。粹叶城有守军两万人,而且城坚粮广,应该可以坚守一段时间。如果匈厥人攻打粹叶城,临河堡暂时对他们就没有太大威胁,但是身后有个敌堡还没攻克,任谁做主帅心里都会不舒服,所以他们早晚要来收拾我们。”
郭大成分析得头头是道,让几个队正都很佩服,但不安感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匈厥人什么时候来呢?
顿了片刻,郭大成又道:“鸡鸣堡只守了三个时辰,照以往,两千匈厥人不可能三个时辰就能打下鸡鸣堡,刚才听鸡鸣堡的那几个弟兄说匈厥人用投石车把城墙砸开了口子,这才是他们快速破城的关键,但威力这么大的投石车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站在旁边的向丘意挤进来插话道:“大人,我上次在乌苏见过这种投石车,匈厥人把那玩意叫波斯砲。”向丘意和几个伙伴上次看见宇文泰和一群人出来伏狮城,他们也跟了上去,也见到了那架投石车。
“哦?”郭大成听向丘意这样说,忙把他拉过来,问道:“你说说,这种波斯砲长什么样,威力如何?”
“大人,我那天看见波斯砲高五六丈,下面安着四个轮子,可以用马牵着走,投石的时候需要四五十个人一起操作,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投一发弹丸。投掷的弹丸确实有两三百斤重,能投出去三百来步,我听匈厥人说,那还不是他们最大的波斯砲,最大的可以将五百斤的弹丸投出三百步远。”
五百斤,三百步!几个队正纷纷咋舌,真有这样威力的投石车,完全可以将鸡鸣堡的城墙砸开。如果匈厥人携这样的投石车来攻城,恐怕临河堡也坚守不过半日。
“谁有办法?”郭大成环顾向众人问道。一众将士默不作声,谁又有法子能挡得住这威力巨大的石丸呢?
但是,虽然敌人人多势众,虽然敌人的投石车威力巨大,虽然临河堡城小墙薄,弃守临河堡却绝不是他们的选项!
“大人,我有一个办法。”令人意外的是,说话的竟然是站在人群外围的毛星光。
“你说说看。”郭大成试着问道。
“我们可以将水泼到城墙上,这天气片刻就能结冰,只要冰足够厚,可以极大地抵消投石车弹丸的威力。如果城墙被砸
破,我们也只需及时将土石填入破口,再往上面洒水,很快就可以补好破口。”
“好办法!”众人听了恍然道。
毛星光出生沧州的木匠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不但对鲁班之术颇为精通,而且对攻守器具也有所了解,机巧构思方面远超旁人。
“办法虽好,不过洒水固城所需人力巨大,临河堡虽小,但将四面墙都洒水的话最少需要半个月,恐怕匈厥人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郭大成面有忧色地道。
“大人,不需要给四面墙都洒水,只要重点防备东面就可以。”毛星光又道。
“为何?”
“大人,我原本沧州木匠,熟悉中原投石车的营造方法,波斯砲虽然威力更大,但想来也不过对已有的投石车做了改进,仍跳不出投石车的框架。投石车以木材制成,行动缓慢,最怕火攻。”
“哦!”听到这,郭大成已然明白了毛星光的意思。临河堡西面是乌密河,岸边枯草茂密,东面是往来的大道,平时军士操练、战马放养也都在那边,草木稀疏,有一大片几乎是光秃秃的。如果匈厥人把投石车架到西边,可以用火箭引燃枯草,火势一蔓延就可以烧毁投石车,所以现在只需要防备东边。
计议已定,郭大成立即分配人分头准备,他命一百人挑水泼城,又让一百五十人将堡西的闲房拆了,在城内挖了两条纵横的壕沟,再将所得的土石堆砌在东城墙下备用,剩下的五十人抓紧到城外收集柴草。一堡官兵披星戴月苦干了十来天,终于布防停当。
经过清点,整个堡中加上鸡鸣堡逃过来的六人,总共有三百二十一人,战马五十五匹;横刀五百八十七把,长枪九十二支,镔铁刀一把;弓二百二十三把,弩十一把,箭五千五百七十九支;经过毛星光和其他几个守卒的赶制,得床弩一具;有粟米、小麦、肉等食物共约三百五十石,有水井三口。
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数量未知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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