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迷踪暗影

刘天宝几人个扛着鹿一路兴高采烈地回到了临河堡，这简直和打了个大胜仗一样让他们高兴，不光是因为夺回了鹿，更重要的是在那些胡人面前不失大傼的威风。刘天宝更是高兴，想不到自己手下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能手，以前还真是小瞧向丘意这小子了。

        一进堡门，大嗓门的刘天宝就大声招呼营里的厨子老崔过来料理鹿肉，一堡的弟兄们见他们几个人带着鹿肉回来，也都是人人喜笑颜开，看来今天晚上可以加菜了。邱小三招呼几个不当值的兄弟围拢在自己身边，就将他们今天如何胡口夺肉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胡吹了起来。刘天宝则笑意盎然地直接走进了都统住的屋子，在临河堡，除了副都统和下面的三个队正，也就是他和几个老兵有资格这么大大咧咧地直接进都统的屋子了。

        临河堡是大傼安西都护府最西端的一座堡塞，再往西过了乌密河就是乌苏，往东二百里可达大傼在西疆的最后一座大城——粹叶城。在粹叶城和乌密河之间，大傼设有五座堡垒，临河堡为最后一座，其他四座由西向东依次是鸡鸣、星垂、千仞和白沙。五堡中星垂堡最大，有驻军五百余人，设大都统一人，其他四堡都是驻军三百人，各设小都统一人，受星垂堡的大都统节制。

        临河堡临乌密河而建，筑于一个土坡的坡顶，大体为方形，中轴大体为正东西向，西、南城墙临河，站在城墙上就可以将河对岸的情况一览无余。城墙由黄土夯砌而成，周围长约三里，高三丈，在城墙的西南角设有一个瞭望塔兼烽火台，高五丈。城墙顶宽大概五步，两步设一个垛口，任何时候城墙上都至少有二十人巡查守卫。城墙内侧的四角都有登城口，除了西南侧为瞭望台外，其他三个墙角顶都设一个小角楼，可供巡兵休息。在城东和城南各设有一座堡门，堡门并不大，仅可以容一辆马车通过，入夜后堡门就会关闭。

        城堡内的房屋主要都是兵营，只在东侧有一些闲房可供往来商旅借住。堡内平时只有驻兵三百余人，战马五十余匹，商旅往来最多的时候也不超过四百人。因为毗邻乌密河，所以城堡虽然所处的地势较高，但还是可以打井取水。堡内的房屋也都是由泥砖筑成的，从城墙向下望去，是一片土黄色，其中位于城中间最大的一座两进十一间的大房，就是都统的居所兼全堡的指挥所。

        刘天宝进入指挥所后隔了没多久，就又兴冲冲地出了来，找到向丘意后拉着他就走，说是让他和自己一起去见都统大人。向丘意来临河堡戍守已有半年，可是还没进过这座“都统府”。都统郭大成他倒是常见，大咧咧的，一脸的络腮胡，平日里离着四五十步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进入郭大成的住所后，向丘意发现这里与兵营其他地方也差不多，也是个黄土屋，只不过更大些，屋里摆着几张桌子，桌上的茶具为青瓷，不似普通兵士所用的陶盏，不过也仅此而已。两人一进屋，刘天宝便指着向丘意道：“大人，就是这小子。”

        郭大成上下打量了向丘意几眼，接着便朗声笑道：“哈哈哈，好小子，听说你的箭法比乌苏人都好，能落下大雁？”

        “是，大人。”

        “好，这小子倒是不来虚的。你是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

        “大人，我是晋阳人，家里以牧马为生，自小便会射箭。”

        “哦？晋阳人！好，好小子，没给我们晋阳人丢脸，哈哈哈。”

        “大人也是晋阳人？”向丘意惊喜地问道。

        “郭都统也是你们晋阳人。”刘天宝插话道，转而又对郭大成道：“这小子不是被抽丁抽过来的，是他自己报名过来戍边的。”

        “好，看来你小子志气还不小，想在边关建功立业。”郭大成说着猛拍了一下向丘意的肩头。

        “是，大人。”

        “嗯，好！”郭大成满意地道，“可惜如今边关久不用兵，没有你施展的机会。”刘大成说到这里，向丘意心头不免一暗，却听郭大成随即将话头一转，道：“不过，如今倒是有件事可以让你去办，不知道你敢不敢。”

        向丘意心里猛然一振，忙道：“大人，我敢！”

        “哈哈哈，好小子，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西边的乌苏王恐怕是要不行了，朝廷已经派了大臣准备去乌苏问候，说是去问候，可谁都知道，那是去帮咱们大傼公主的儿子争夺王位的。过几天朝廷派的使臣就要从咱们这里路过了，上峰让咱们堡出十个人给使臣带路，顺带帮着一路护送。有大傼的天威在，料西边的匈厥人也不敢乱动，不过也难防有无知狂徒兴风作浪截杀使臣。我准备算你一个，让你跟着护送使臣，去一趟乌苏，怎么样，敢不敢？”

        “多谢大人赏识！”向丘意说着，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向郭大成深施一礼。他是从心底里渴望有这种任务，虽不是上阵杀敌，却也是一个难得的为国效力的机会。

        “哈哈哈……”

        后半夜，熟睡中的向丘意被人推醒，是同伍的伙计，该他去值夜了。向丘意强行驱走睡意，钻出温暖的被窝，走出营房，从西北角登上了城墙。

        月夜清冷，城外的乌密河缓缓流动，虽然还未入秋，但西域的晚上已是寒气逼人，向丘意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今晚向丘意在西城墙执守，他看见西南角瞭望台里的两个弟兄缩着手坐着，也不说话，西城墙上就他一个人，其他几面城墙上也都各站着一两个人，其他人都在角楼里猫着。这么冷的天气，躲在角楼里还不如在城墙上走动走动暖和呢，向丘意心想。

        值夜是一件苦差事，却是每一个小兵都躲不过去的。西域平定以后，大规模的匈厥骑兵来犯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小股的袭扰早几年还零星发生，刘天宝说的小河口那一仗就发生在六年前。这几年连小股匈厥骑兵也见不到了，以至于来这里戍守两三年的老兵都没见过匈厥骑兵的样子，不过执守巡查还是不能松懈的，谁也不知道匈厥人哪天还会冒头。饶是如此，临河堡的武备已经是大不如前了，早些年附近还能见到匈厥骑兵的时候，守夜的士兵哪里敢躲到角楼里打盹呢，那是要挨长官鞭子的。按军规，每晚都应该有一个队正值夜，可如今，本该当值的队正自己也都还躲在屋里睡觉呢。

        向丘意的目光越过乌密河向远处望去，这是他值夜时的习惯，总会下意识地寻找可能潜藏在黑暗深处的危险，虽然一直以来远处总是静悄悄的。多年的牧马游荡生活，让他的眼神比一般人更为锐利，对于黑暗的感知能力也远非常人。

        就在这时，在他眼角的余光里闪过几个不同寻常的黑点，向丘意心里一惊，赶忙紧凝神向那几个黑点的方向望去。可他用正眼寻找时，那几个黑点却又不见了。隔了好一会，他终于用正眼捕捉到了那几个黑点，那几个黑点正在朝着临河堡而来。漫漫地，他分辨清楚了，那是几个骑着马的人。

        谁会在这大晚上骑马在荒郊野外乱跑，难道是匈厥人？向丘意不知道该不该向其他人示警，也有可能就是几个早起的乌苏牧民，如果谎报军情把其他人吵醒了，那他可有的苦头吃了，再说，对面才几个人，就算是匈厥骑兵又能怎么样，难道凭他几个人来攻城吗？所以他决定先观察一下再说。

        远处的黑点缓慢地向这边移动，逐渐由黑点变成了黑影，向丘意终于看清了轮廓，那是三个骑手。这时马上的三个人却下了马，然后就消失在了黑暗里。向丘意紧紧盯着那三个人的方向，他们下马后很快就在野草与黑暗中隐身了，但向丘意却能感觉到那三个人是朝临河堡这边走来了。向丘意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敏锐，这种敏锐是他过往无数次在野外游荡中养成的。向丘意能感觉到那三个人在慢慢接近临河堡，然后藏在了乌密河对岸的芦苇丛里，此刻他们就在暗处窥视着临河堡。

        这种敌暗我明被人窥视的感觉让向丘意后背发凉，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弓箭，但在没有确认敌人的位置前他不会胡乱射击，他只能站在原地，直直地与黑暗中的敌人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逐渐散去，又过了一会他才看见那三个人出现在了刚才下马的地方，然后上马又消失在了远处。

        第二天向丘意向刘天宝报告了此时，刘天宝没当回事，说那可能就是几个乌苏牧民夜里乱跑，也就没向上报告，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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