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她的外婆不为人知

外婆给她留了一封信。

        因为久病，外婆原本隽秀的字，现在迹向粼粼。

        信中大体写了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留下的十一岁遗孤她养了十二年。想来自己是撑不到她嫁人的那一天，虽然遗憾，但多活的这些年她知足了，好歹看着她成人，叫她走后不要牵挂。

        外婆疼她一场，而她对外婆向来忤逆，如今了了，还是记挂着她。

        “小染，外婆要走了。”

        外婆的声音沧桑又掺着浓浓的不舍，她说她不怕死，就是舍不得小染一个人。

        她伏在外婆的床边，任由那只黝黑的手覆在自己手上，一只乌的发青，一只白的鲜嫩。外婆没有动用父母的赔偿金一分，她说那是留给小染以后做嫁妆的，虽然生活不易，外婆从未亏她。

        外婆和其他老人不同，她没有发福，她很瘦。已经可以见到脆弱的骨的轮廓，缺少了健康的那部分脂肪，外婆的营养都给了她的小染罢。

        “想要的就去争取，不喜欢的就不做。外婆护不了你了，照顾好自己，如果可以，和小遇就别拖了。小染，别难过。”

        她还没有告诉外婆，她的阿遇不要她了。她费尽心力也只换来一段崭新的定了时限的感情，为期，三天。

        她不懂的很多，外婆都还没有来得及教她，但她不能让外婆因为她的不懂事而身后潦草。她没有拒绝周阅的帮助，或许她也应该感谢周遇，不然怎么会有他的弟弟来帮她呢。

        周阅比她小了一岁，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所具备的沉稳。直到操办完外婆的后事，她才认真看了一眼他，嘴唇蠕动，却没能说出什么话。她沉默了一整天，这些天都是能不说话绝不开口。她想问周遇的境况，却发现自己颤的没法张口，望了一眼火葬场上方的黑烟，淡淡的，那就是她的外婆了。她蓄起的那一丝念头，瞬间偃旗息鼓。

        她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外婆去世，她却还想着自己那点情事，甚至没有为那个临走心里惦念的还是自己的人流泪，简直不可救药。

        手里的盒子沉甸甸的，这只是就一捧灰来讲，就一个曾经存在的人来说，太轻了。

        “我哥让我转告，答应你的事情可以中断延期，不过不要超过一周，他下周去法国留学不能耽误。”

        周阅见她不问，兀自阐述，没什么情绪道了句“节哀”。完成任务一般，周阅没再和她说什么，转身离开。他弄不懂这个女人，失去唯一至亲，她除了沉默，竟感觉不到她的难过。

        怎么才算难过呢，至少也要哭上一哭罢，周阅想。

        好在，他哥决定放弃她了。

        在周阅背过身，她红了眼睛。他要去留学了，她有什么理由阻挡他前进的步伐。也许这须臾十年，她只是他的累赘。难过之余，她又觉得这十年，怎么就只须臾二字。

        父母两条鲜活的生命值七十五万，外婆卖掉住了几十年的房子，又支出四十五万，给她的小染置了新房子。她怕她乱花，也担心她舍不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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