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阿听
船一到岸，慕莲生就走了。
叶莹莹没敢去扰他，看着一脸戒备瞪着自己的少年，头有些痛。
忙碌的船老大正在指挥着大家把船上一块带来的新鲜瓜果给搬下来，知道叶莹莹轻咳一声才看过来。
“能把他带回镇上吗？”
船老大点了点头，又很快摇头：“东西卸下船，我们就回镇上。只是，没有岛主的命令，姑娘开口我们也……”
叶莹莹叹口气，没错看那猛地抬头看过来的少年一脸错愕的表情。只好安抚他：“你在岛上养好伤就送你回去。你家住在哪里，我们派人去跟他们说一声，省得他们担心你。”
那少年错愕之下，结结巴巴地回道：“岛、岛主？”
“他气消了就会放你回去的。你家在哪里？”
那少年猛地低下头，丧气道：“我没有家了。你们要把关到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左右是没有人会想起我的。”
叶莹莹只当他是跟家人呕了气离家出走的小鬼，一笑了之。带着那少年下了船，往岛上走。
慕莲生虽然先走了，但岛上早有马车、随从等在码头。叶莹莹和少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随从的嘴动了动，似乎又有些顾忌，没说出口。叶莹莹注意到，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你家岛主有什么吩咐？”
那随从想了想，终于开口：“姑娘，是不是让这位公子骑马？或者我们另备一辆马车？”
坐在马车里的叶莹莹闻言一脸错愕，去看那也已经坐下的少年也是一脸错愕的模样，似乎两人都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出一样。叶莹莹看到对方也是一脸怪模怪样，自己先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无妨的，就这样吧！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到的。”
那随从这才把打起的帘子放下。
马车走得并不快，叶莹莹含笑的眼注视着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微微一愣，才回答：“阿汀。”
“阿听？听话的听吗？”
“……”少年沉默，点头：“是听话的听。”
“阿听，阿听，名字挺好听的。”叶莹莹看看对方稚嫩的小脸，说道：“我们俩应该差不多年纪吧！我刚行及笄之礼。”
阿听没有回答，只是胡乱点了点头，似乎脸上有些汗，他抬起手臂就着衣袖一擦。
叶莹莹递过丝帕，他没接。
“肩膀还疼吗？”叶莹莹没在意，又问。
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他不是对你生气。应该是在别人那里受了气，撒到你身上了。你别怕。”叶莹莹顿了顿，又开口道：“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到我们船上的？”
阿听奇怪地看她一眼，否认：“不是你们派人抓了我？”
叶莹莹愕然，她仔细回想，确认自己确实没有听慕莲生有过类似的命令。甚至，刚刚上船的时候，慕莲生还是一脸愤恨的模样。“他虽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大人物，倒也不会这样待你。真要找你的茬，他会自己亲自去。”
阿听闷闷开口：“我出了那家店，没走两步就被人一麻布袋给闷了。再后来，就被人带到了他面前。”
被人带到慕莲生面前？
叶莹莹一下子想到了：难道是那个神秘的船主人绑了阿听给孔雀？
不由地咂舌：“那人到底是谁？”
阿听盯着她看。
“你被抓了以后可听到什么声响？听到什么人说话吗？”
阿听茫然，想了想：“一开始是坐车的声音，后来听到了水浪的声音，被带到了船上。抓我的人倒没怎么开口。再后来，有人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推搡我，好似往下走了一段路，再然后就看到你们了。”
“往下走？”叶莹莹一下子抓住重点，笑道：“那就是了。先前有艘三层高的大船靠近我们，你应该就是被人从那边带过来的。”所以，那个船主人对孔雀来说，到底是敌还是友？
一旁的阿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叶莹莹轻吐出一口气，没再开口。
稍晚一些时候，岛上陆续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静谧中的海风，显得格外柔情。此时，在众人各回各家的当头，没有人发现小岛的主人独自站在码头上，遥遥望着海面。
迎风而立的他，发丝被吹得狂乱。海风拂面，海浪轻拍，一切显得那么平和安逸。而谁又能知道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呢？
身后的脚步轻轻，忙而不乱。很快，一个声音响起：“岛主，姑娘已经回了住处。”
慕莲生没有应声。
身后的人继续道：“那位公子也被姑娘带到了别院，用过餐，姑娘想安排那位公子住在院里。公子拒绝了，小的已经另外安排地方给他了。”
慕莲生微侧过头来：“他的来历，你知晓吗？”
那人摇了摇头，答道：“并非镇上的百姓，小的查到，他是三天前才进到镇里的。这几日住在客栈里，白日里四处走走逛逛，晚上宵禁之后也没有出过门。先前姑娘问的时候，他说自己叫阿听。”
“阿听？”慕莲生重复一边，问道：“他今日如何会进到听雨楼？”
“小的打听到，他是一早沿着大街逛过去的，这中间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四处看看，进听雨楼前还去了茶楼听说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哦？”
过了一会儿，才听得慕莲生低低的声音：“难不成，还是我错怪了他？”
“小的会随时注意的。”
慕莲生轻应一声，转开话题：“岛上这几日有什么陌生人进出过吗？”
那人一听一怔：“岛主是说有外人入岛？”
“是真是假还不得而知。但有人盯着，总归是真的。”慕莲生一手轻抚衣袖收口，似乎要透过那指腹的触感来感知那布料的精细程度。
“小的该死！”那人闻言大惊，跪了下来：“小的这就安排人手，加强岛上巡逻。”
“去吧！”
“是。”
直待那人走远了，慕莲生才缓缓转过身来。黑暗中他的脸明暗不清，海风中轻轻响起他的嗓音。
“出现在我周边，还能让我还无察觉，除了他应该再无旁人了。不过是一次联手，难道他就以为我这里是他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呵，朝堂待久了的人，果然自视甚高！”
那一边，叶莹莹正在为白天的事情发愁。
慕莲生，似乎有太多的秘密。而她，毫无头绪，除了那次误打误撞看见乔姨那一出，她根本毫无头绪。慕莲生请她帮忙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
伸手轻触自己手腕上的火灵凤镯，叶莹莹心里默念咒语，就察觉灵镯似乎有所感应地凝聚起热气来。她正待提气，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针扎的痛意泛开，当下轻叫一声。
这一叫，让叶莹莹一口气提在胸口顿时下不去了。她缓缓打开盘在丹田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处。
气闷，喘不过气来……
叶莹莹面色渐渐有些发白，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滴答一声落在了她屈着的手臂上。闭上眼睛，试图深吸一口气破掉这局面的叶莹莹，猛地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似乎被人用棍子敲在头上一般，视野所及的地方，渐渐黑了。
叶莹莹终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塞外的风光，白天和黑夜是完全不同的。
日头下的塞外，是油光水滑的草原，是次第荒凉的沙漠。而夜里的塞外，是柔情的微风寒面，是悠悠吹响的羌笛唤起异乡人的相思……
此时，在一轮清辉之下，站在窗前看向远方黑暗的人，不是赵凌戈，还能是谁？
他站在那里，安静得好像呼吸都停下了。他那一双眼，幽深深的，好像装着千头万绪。任是谁，看到这样的赵凌戈，都会感受到他那沉默之下的忧愁。
这，正是司空玄珞进来时的感受。
“小刀，还不歇息吗？”
赵凌戈转过头，看了过来。他的眼只看了一眼，就又转过头去。这次他没有看窗外，而是低着头，看着地面。
“大哥……”
低沉的呼唤，让司空玄珞面上一喜。
自打前些日子破了库拉族，奉命西行来到这塞外，凌戈已经许久没有主动找他说话了。
“想说什么？”司空玄珞暗地里松了口气。
“大哥，你说我把莹莹留在那里，是不是做错了？”
聪敏如司空玄珞，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几日的反常所在呢？不过是不好开口劝，只等着他自己来发问了。
现在，机会来了。
“莹莹她在那里，你考虑过她的处境吗？会有危险吗？”
“如莹莹所说，慕莲生对她有所求的话，那么暂时她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若是慕莲生突然不需要用到莹莹了，那么他会对莹莹下杀手吗？”
赵凌戈平静道：“莹莹活着的价值比死去来得更大。”
“那么，你现在是在担心什么呢？”
赵凌戈抬起头，少年的面庞在灯光下有些黯淡，他苦笑着开口：“不知何时，我竟好像变身一个女儿家的爹爹一样，对她牵肠挂肚。不怕大哥笑话，她现在一天不在我跟前安安稳稳的，我就一天放不下心来。”
司空玄珞本是平静的脸，这下有些波动了，有些想笑，又硬生生给憋住的模样。
“那小刀想要如何呢？”
“我，”赵凌戈一顿，忧愁万分：“我是不是，救她出来送回京师最安稳？”
司空玄珞淡淡道：“京师……你莫不是忘记了，那里有豺狼，也有虎豹？我这辈子若是可以，是再也不想回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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