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乔姨
这是刚才他呆的那个茶馆里，跑堂送上来的。面无表情地放下东西，跑堂低垂眼睑看了一眼那碟茶点，才转身离开。
赵凌戈没有想到，在大衍国最东边一个镇里，这样一家普通的茶铺，居然也是温远阁的据点。难怪这些年来，江湖流传一句话：天下茶，皆是温茶。
原本赵凌戈直把这个当做一句笑话，听过就算，直到现在。这里是慕莲生的地盘，温远阁的势力竟能到如此地步！那慕莲生，到底是心知肚明，还是全然不知？
温远阁，收集情报，天下第一；传递消息，更是不在话下。这短短的四个字，赵凌戈却心知肚明，是替自己在军中坐镇的司空玄珞的话。
没想到，玄珞竟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破库拉族的方法。然而此刻，赵凌戈更加警惕的，是这个据说在无才的温砚如手上走过五年的温远阁。以现今的态势来看，温远阁的势力是远远被江湖人低估的，至少是被错估成五年前的状态了。
这温砚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赵凌戈眯了眯眼，回过身去看那似乎海天交接的大海边线。他的双眼闪过不知名的情绪，渐渐地终于沉寂下来。赵凌戈转身离开。
又是一天无聊的聚气。叶莹莹百无聊赖地坐在竹榻上，感受着自己凝神聚力下，从四肢导向腹内的那一抹逐渐升腾的力量，她的丹田散发出怡人的暖意。
叶莹莹不无搞笑地想到，这聚气居然能够让小腹温热起来，那以后她是不是可以靠这个教学，来帮助在月事期间腹痛难忍的女同胞，以此为生、发家致富呢？
这么一想，她就难以控制地乐了起来，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咯咯咯”的笑声一时响彻山洞。
这一笑不要紧，顿时她原本凝聚在腹部的灵力，就被猛地吸进腹内的空气给打散了，瞬间消散开来。
“我靠！”叶莹莹又是好笑，又是愤怒。她原本端放在两个膝头的双手，猛地在半空中相击，叫道：“好不容易聚个气，一下子居然都给笑没了，真是见鬼！”
“你还知道聚气要全神贯注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倏地响起。
叶莹莹吓得一惊，看了过来，就是一个大白眼。
山洞入口处，一身玄黑、绣着写意莲叶的长袍，束身纤细的腰，一脸嘲弄之色的慕莲生看着她。
“你还知道回来啊？”叶莹莹不肯在口头上落下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地道的绑匪。把我往这里一扔，你就去逍遥了。”
“逍遥？”慕莲生冷笑一声，没有回话。
“怎么，慕岛主心情不好？”叶莹莹有些奇怪。她仔仔细细看过去，这才发现，慕莲生脸上满是疲惫，双眼下是暗黑的阴影，似乎几日几夜不曾安睡。“你是去做贼了吗？”
偏偏慕莲生看都懒得看，手上一扬，那宽大的袖子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夸张的大弧，转身就要走。
“今日，你最好多练练。到明天，若你还是这番模样，我这个绑匪可不是白供你吃喝的。”
嘶！叶莹莹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她没有想到自己被绑到这里，不仅要认真学习，还要准备应付抽考。见鬼！
然而慕莲生早已经不搭理她，旋身就径直往外走了。
叶莹莹翻翻白眼，也好，说走就走了三天，再不回来，她就要无聊成疯子了。
浑然不觉自己又自言自语的叶莹莹，又一次摒弃杂念，重新开始凝神聚气，准备明天的抽考。
慕莲生住的地方在哪里，叶莹莹是一点都不知道。
按理来说，这溪客居整个都是属于慕莲生的。可惜，这里实在太大，叶莹莹除了自己住的那个院落，还真的没有往其他地方走过。这几天都是她自己来回进山，没有人管她。
又练习了三次聚气，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叶莹莹，欢天喜地给自己早早安排下课。走出竹屋，早已看不到慕莲生的身影。平日里，偶尔会在朱屋外等候她的老妇人，此时居然也看不到踪影。
叶莹莹暗自偷笑：正好，自己可以瞎逛逛。
对于这片山头，为何成为慕莲生的禁地，内里详情实在让叶莹莹十分好奇。
竹屋所在的地方，是半山腰的一块平地。沿着那不甚明显的路往山上走，就越来越觉得山路渐窄，人迹罕至，只有飞进飞出的鸟越来越多。
幸好此时阳光正好，不温不火，不热不燥。快要落山的夕阳，给这山林带来了光亮与温暖。加上灵翠的鸟鸣声，化解了空山的寂静。
叶莹莹一步一步往上走，走了约莫半刻钟时间，她发现在小路的侧边，居然有一块与竹屋那里相似的平地。平地上，也是一个简易的竹亭。只是没有竹屋。
脚酸人乏，叶莹莹没有多想，直直地往竹亭走去。找了个座位就坐下歇脚。
坐在凉亭里，叶莹莹左右环顾，除去自己那些糟心的事，这样一座空山，微醺的海风，恬静的时光真是让人心醉。
正沉浸在这大自然美景风光中，叶莹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微一愣，在自己的脑子做出反应前，人已经下意识站起来。往左右略微一看，身子就往凉亭前边茂密的灌木丛里一矮，蹲了下去。
是谁？慕莲生不是已经走了吗？难道是那个老妇人？
那自己可真不能吓到她……
正当自己想了许多时，叶莹莹只听到一声慵慵散散的轻哼，脊背就是一僵。
是慕莲生！
怎么会是他？难道，这里又是慕莲生的什么秘密山洞所在？
叶莹莹凝神看过去，放缓自己的呼吸。渐渐地，感觉自己的腹部又一次散发出暖意来。
“少主！老奴是真心希望少主能够放下一切，过好自己的日子。夫人她，也定是这么想的。”
苍老的声音一出，叶莹莹瞬间就确定了是那老妇人。
“放肆！”一声轻喝，虽然带着恼意，却依然慵散。
慕莲生出现在叶莹莹面前。他那玄黑色的衣角被风吹起了一个角。他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叶莹莹有些心惊：怎么回事？孔雀不是对这老妇人挺尊重的吗？怎么这时候竟然……
难道，这老妇人的话……
跟在慕莲生身后的老妇人脸上现出悲戚之色，唇瓣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开口：“老奴有罪！当年若不是因为老奴一时嘴快，夫人也不至于……”
慕莲生显然被这一番话给激怒更甚。他恶狠狠地旋过身来，一双细长的眼眯得更长。原本就慵懒的语调，此刻竟好似冰渣子似的刺人。
“乔姨，你是不是觉得你是我慕莲家的老人了，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三番两次以下犯上，若不是看着母亲的面上，我断然不会饶你！”
“老奴……”
“你既知自己身份，就该谨言慎行，好好颐养天年才是。我这溪客居，显然是容你不得了。明日，你就离岛吧！”慕莲生冷冷转过身去。
“这，少主是要赶老奴走？”乔姨没有料到自己的两句话会招来这样的决绝。
她满脸的不敢相信，眼中渐渐露出痛苦的神色。“少主要赶老奴走，老奴也不敢强留。只是，老奴看着您长大。真的不想看到少主您变得……变得……”
“闭嘴！”慕莲生猛地一抬手，就着背对乔姨的姿态，单手往后一样。
只是一瞬间，异象惊现。
只见那原本服帖铺在地上的枯叶，突然好似有了生命，瞬间就升腾起来，朝着乔姨的位置扑去。无数叶尖，此刻已经是随时能夺人性命的飞镖，一枚枚直勾勾地冲向她。
他要杀她！
叶莹莹被脑子窜出来的这个想法给惊吓住了。她感觉自己身子一下子僵住，内心有无数恐慌，如潮水将她包围。丹田处的暖意，当下四处逃窜。她咬着牙，紧紧地盯着那边看。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对叶莹莹来说，看着这样的杀人场面，是多么可怖的事情！
乔姨显然也被这异象给惊住了。她瞪大双眼，整个世界都是那一片片朝自己冲过来，带着满满杀意的枯叶。她没有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少主，会因为这几句话就对自己痛下杀手。当即，她的双眼就紧紧闭上，既是恐惧，又是绝望。
只是一瞬间，那夹杂着风声猛扑过来的枯叶，就猛地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中。
而明显操控这一切的慕莲生，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双目已是赤红。
先前一片枯叶飞过，恰好切断他的发带。他那原本漆黑的发早已散落，就着黄昏的亮光，黑发已经变成耀眼夺目的金发。整个人看起来既狂肆，又可怖。
慕莲生面上急促地闪过一抹复杂，他双手紧握成拳，此时却慢慢松开。
那悬在半空的枯叶，随着他的动作，猛地掉落在地。
叶落的窸窣声，是生的声音。
慕莲生愣愣地注视着前方，眼里没有了原来的狠绝。
“明日，不要再让我在岛上看到你。”仍旧是那慵散的语气，说得话却那么绝情：“我认定的事情，只此一件，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你牢牢记住，否则，下一次，我不一定能够想起这些年你对我的照料了。”
扔下这些话，慕莲生冷漠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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