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旧相识
赵凌戈轻轻一颔首：“火凤涅槃，天下必有异动。慕莲生这个时候三番两次找上莹莹，恐怕与这个脱不了干系。”
司空玄珞茫茫然地在地上走了几步，又回身走了回来，从高往下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赵凌戈：“小刀……”
赵凌戈也看着他。
司空玄珞喉结滚了滚，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和莹莹提过火凤灵镯的事情了？她，她怎么说？”
赵凌戈摇了摇头：“还没有说到那个地步。”
“是这样啊……”司空玄珞点点头。“莹莹失踪了，玄音跟着一起离府的吗？”
“我这边知道的，二公子是中途才追上莹莹的。不过，第二天夜里二公子先离开了。”
“他也差不多那时候回府里。也不知道，他对莹莹的身份了解多少。”
赵凌戈摇摇头。
“那现在，莹莹那边我们就不管了吗？”司空玄珞问道。
“管，怎么管？慕莲生对她似乎别有所求，暂时来说她性命无碍。这边局势紧张，我不能为了她抛下这一切不管不顾。有火凤灵镯护她，应该没事。”赵凌戈也站起身来，和司空玄珞面对面站着：“温远阁还送来一份地图。一起看看吧！”
他往上位的书桌走去，司空玄珞连忙跟上。“地图？看来江湖最强的情报组织名不虚传！在库拉族那样的地方，都能混进温远阁的人！”
“幸好这温远阁历任阁主心怀正义，是江湖众多名门正派马首是瞻的大人物！否则，以温远阁的势力，若有心为恶，江湖必定大乱，撼动朝廷根基，波及万千生民。”对温远阁，赵凌戈怀有好感：“当年母亲怀着我，挺着孕肚从京师出发，往南去找戍边的父帅。途中遭遇山贼，侍卫家仆寥寥数人根本不是对手。被团团围住之时，是当年路过的温远阁阁主温昊林一行出手相助，才保住了母亲与我的性命。”
“倒不知你与温远阁还有这般渊源。”
“温昊林五年前就不再过问江湖事，把偌大的事业交给自己的大儿子温砚如。温砚如人如其名，性格温和淡雅，本就无意于接手温远阁。若不是当年温远阁受袭，原本温昊林属意的小儿子温砚然抗敌受重伤失了两条腿，局面怕也不是现今模样。”
司空玄珞点点头：“据说当时温砚然是为了救自己的妹妹才受的重伤。本是一届俊才，没想到因了这场意外就这样给毁了。”
“温砚如性格相较来说，更趋保守。这几年他主事，温远阁就维持了原有规模不变。也许到下一任阁主接棒，温砚如会得到一个无功也无过的评价。”
“无功也无过……”司空玄珞跟着喃喃了一句，才问道：“那温砚如你可曾见过？”
赵凌戈摇了摇头：“这几年我一直在军中，温远阁虽然近两年开始涉及护送粮草军需，但温砚如本人从未曾现身过。哪里会有机会见到他。”
“小刀，”司空玄珞叫了一声，见对方看了过来，才继续说道：“早些年，我却和温砚如见过，算是旧相识。”
赵凌戈有些诧异：“倒从没听你提起过这些。”
司空玄珞抿抿嘴：“那一年，我奉父王之命，护送两株救人性命的灵芝去雷州……”
那年的雪异常地冰！
这是司空玄珞到现在依然记忆深刻的。当第一朵雪花落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司空玄珞有点晃不过神来，愣愣地抬手去摸自己左边的脸颊，触手的冰寒湿意。
“世子，下起雪来了。这荒山野岭的怕到时候雪大了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不如趁现在我们赶赶路，早点找到下脚的客店安全些。”驱马上来的是一直跟在康王爷身边的护卫，姓廖。因功夫好资格老，府里人都尊称他一声廖爷。这次两株千年灵芝要去救雷州首富夫人的命，自来就看重朋友的康王爷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和最放心的廖爷。
“都听廖爷的。”彼时的司空玄珞才十三岁，虽然个头已经长到五尺高，但没有长开的脸上还满是稚气。那双温柔的眼，还有别于之后的深沉诡静，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直率和信任。
听到小世子的这一句话，廖爷半是欣慰半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单手一挥，冲着后面的人马说道：“极速前进，务必在雪下大之前，找到客店住下！出两个人，先行一步去！”
很快就有两骑迅速出列，略一行礼就扯着缰绳冲出去。
半张脸掩在那雪白的貂绒中的司空玄珞，目光跟着那两骑跑远了，直到廖爷轻轻叫了一声，才猛地惊醒，收紧缰绳慢慢前行。
只是一刻钟的功夫，司空玄珞就远远地似乎听到了马蹄声。
“廖爷，是他们回来了……”司空玄珞笑着从貂绒里扬起头，向自己半个老师说着自己千里耳听到的声响。他原本兴奋的神情，却在看到廖爷的脸色时僵住了。
那是一种确定了的凝重！廖爷的眉毛似乎僵住了，眉头蹙着往中间收，瞪圆了的双眼带上了一些狠厉。他偏着头，似乎在细细听着那不断靠过来的马蹄声响。
“世子，不是他们。”廖爷说出自己的结论，道：“不是一两匹马的声响。”他抬起头环视空荡荡的山头一圈，说道：“世子，我们可能遇到山贼了。”
雷州是大衍国唯一一个与两个国家交接的地方。雷州北部，是与乌林国相接的那一片草原；在雷州颀长的南部底端，则是与傈傈族势力范围相接。而从京师去往雷州，最危险的地带就是进入雷州境内必经的那一座光秃秃的山头。
没有树木，没有花草，除了尘土扬起之外，目之所及都是光秃秃的山。这座被誉为“恶鬼的心脏”的山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凤眼山。
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宁静，证实了廖爷的猜想。
司空玄珞面色微微一变，就听身边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所有！准备！”
很快就响起了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金属也因为碰撞声音不断。司空玄珞轻轻一回头，就看见身后的那十来名护卫各个整装，年轻的脸上早已熟练迅速地收起了方才谈笑的轻松惬意，换上了凝重和谨慎。
马蹄声仍在响，更加急促，更加迫切。似乎要一下子冲到这边来，才满意似的。随着马蹄声而来的，还有人骑马驱使的呵斥声。
“驾！驾……”
司空玄珞握紧了自己挂在腰上的那把短刃。这是出门前，康王爷将他叫到书房里给他的。这次出门是司空玄珞第一次奉父命办事，事情办得好坏倒是其次，就是一次历练。重要的是人要平安！
看了看早已驱马半个身子到自己前面的廖爷，司空玄珞心里似乎安定了些。方才因为那杂乱的马蹄声而纷乱的心有了依托。
人和马远远地已经出现了，正朝着这边飞驰。然后就看清了那马是怎样扬起前蹄、收起后腿，猛地往后一蹬的动作。自然，坐在马背上的人也看清了。
飞起又落下的发，蓬乱。被风吹得豁出大口子的衣裳，左衽。为首的那个俨然是头领，他的呼喝声最响亮，拿在手里的鞭子好似一条有生命的长蛇，挥舞着往马背上抽去，嘴里不断发出“呼吼！呼吼”的声音。
廖爷旋过身子来，一双见过太多世面的眼里藏着太多东西。司空玄珞只能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头里看出点东西来。不寻常！这次，肯定不是什么寻常山贼。
果然！
“世子，这些人是左衽。”
廖爷提示下，司空玄珞凝目看过去。
“廖爷，是外族。”
“是。”
“若过往这边的是寻常百姓，他们也是这样的人马吗？”
廖爷微微一怔，快速地看了一眼。他看到，还是那张稚嫩的面庞，直视前方的双眼和高挺的鼻梁勾勒出的线条，因此时那已经抿紧来的唇，凭空添了几分英气。
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似乎要成人了！廖爷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觉得这个突然袭来的山贼强盗来得也挺好的。
“世子，他们是人马一过，决不留情。”
沉默。
过了几秒钟，廖爷才听到那轻轻的一句“那我们也不要留情”。
“是！”廖爷迅速抬高自己的右手臂，手掌握拳，目视前方，硬声道：“听令，世子爷说了，是左衽，就不要留情！”
“属下谨遵！”整齐划一的回答声这次来得特别响亮。声音一落地，似乎就要砸出个窟窿来。
对方当然也听到这响亮的一声，跑在后头的人似乎微一迟疑，就被前头的情绪带动着往前来。
在这一边，廖爷冷静地观察着来势汹汹的人马。他身后的侍卫早已经驱马分散开来，以司空玄珞为中心、廖爷为领头，列成一个尖头阵。
随着一声声长长的马嘶，马脚猛地刹住、不停地在原地踩踏，这群在雷州这块山头得过不少好处的强盗终于来到了他们的新目标前。
两边人马相对，马蹄踏起的尘土被风带到了另一边来。
司空玄珞在人群里看向对面，看清了那个为首的强盗头子。即使是穿着衣服，也能看出那人的一身腱子肉。圆眼，大耳，满满当当的络腮胡上冒出一个红红的大鼻头。
廖爷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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