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是兄弟就要共苦
彼得领着詹姆和艾西娅在对角巷穿梭——那是她从未注意过的隐蔽角落，通常人们都不会把目光放在那里。
怎么形容这里呢？
一般解锁新地图的艾西娅绝不会皱着眉拧着鼻子，但是这里实在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地方。
这里阴沉潮湿，昏暗朦胧。脚下湿泞，绿绿滑滑的苔藓植物铺在破碎的石板路上，不时有一只嘤嘤叫的老鼠在他们脚下窜过。
彼得一言不发，只是用很担心的眼神时不时偷瞄艾西娅，但艾西娅觉得更应该担心的是詹姆，因为他对这种环境从未有过接触，而艾西娅算是很有经验。
“看路，”艾西娅抓了一把快要滑倒的詹姆，他脚下踩着滑溜溜的不知名物体。
“别在把注意力放在奇怪的地方。”她提醒道，因为詹姆似乎总是用左右乱看的方式分散注意力，至于为什么分散注意力，也许这个地方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是原因之一。
“…我还以为这一趟能见到些可以和西里斯炫耀的东西。”詹姆眼里的失望掩盖不了。
彼得在旁边说：“快要到了…这里没，没有好玩的东西……”他似乎很担心詹姆突然就不干了：“你们不要反悔…我，我都和谭伯尔夫人说过你们要去做工了。”
“知道了，快走吧。”艾西娅知道彼得这么害怕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口中的暑假工大概不是那种合法的工作，而是会触及雇佣童工的嫌疑的工作。
他对那位谭伯尔夫人的害怕形于色，不难看出这是个刻薄的人物。
可怜的波特少爷，艾西娅在心里默默给詹姆点蜡，也不知道他对现在的处境有没有一个基本认识。
看他晃晃荡荡的手臂，左瞧右瞧的脑袋，她就知道这小子果然是没头没脑的典型。
“詹姆，待会你不想干别直接说，实在忍不了偷偷告诉我。”艾西娅在他耳边提醒。
彼得明显是听见了，身体十分突兀地缩了一下，让艾西娅感觉很不对劲。
“别小看我，小女孩，我比你想象得厉害多了。”詹姆拉开短袖秀他不存在的肌肉。
这短袖还是她买的。
艾西娅鄙夷地扭头。
真的没眼看。
走了约莫一刻钟，彼得在一栋圆柱型的建筑前停下。
她抿唇，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栋很有特色的建筑，把阴森可怖发挥到了极致。
墙身用灰黑的石砖砌成，墙缝里夹着黑色的青苔，木板门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
窗的设计别具一格（如果那算是一种设计的话），没有窗棂，像多数伦敦监狱里的铁窗，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快。
詹姆的身形明显抖了一抖。
艾西娅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然后用“我就知道是这样吧”的眼神看他一眼。
詹姆内心是一万个悔不当初，彼得也没跟他说这地儿那么不详啊？
只见彼得顶着一副要去赴死的神情，敲了敲那扇木门后直接推开。
“午安，谭伯尔夫人。我带着他们来做工了。”彼得奇异地停止了结巴，原来他不看着艾西娅也可以流利的说话，前提是在这里。
楼上传下来一声应答——应该是应答吧，她猜测，因为它听起来就像一只野兽在示威时，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吼声，充满了警告性和恐吓性。
就像对踏入自己领地的动物死亡预告。
詹姆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在温度灼热的伦敦夏天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脸色更加复杂了。
三个人在楼下等了一会，谁也没有先坐下，彼得大概是不敢，但是艾西娅和詹姆则是觉得太脏，沙发上铺着的毛毯一股发霉的臭味。
闻着有点像老鼠尸体发烂后的味道，就是层次更加丰富…艾西娅没想到臭味也可以有层次感。
也不敢轻易乱动，毕竟脚下的木板脆弱至极，走进来踩踏上去时发出的响声大得吓他俩一跳。
当那位谭伯尔夫人出现时，艾西娅倒是发现她和自己想象中有点出入。
即使她的长相看起来已经称得上秀气，但是由于年事已高，英气的五官变得有点尖锐，有点刻薄相，在这个黑洞洞的地方显得更加奇怪。
她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似的，一只脚抬起来放下去，另一只脚慢了好几拍才跟上，下来一步就发出一声突兀的“嘎吱”声，听的人浑身紧绷。
谭伯尔夫人一双带着云翳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眼神直接粗暴地打量她和詹姆，目光由上至下扫过他们，像一台不客气的扫描仪机器。
这个老妇人发出一声冷哼，拄着拐杖走到沙发旁坐下。那拐杖是很常见的木质，这一支已经开始有点年事已高的意思了。
艾西娅感觉她的穿戴并没有看起来很落后，一身祖母绿的裙子，裙边是一种黑丝绒料子的西班牙饰边，搭配起来倒是很端庄。唯一让人感到违和的就是她神情阴郁，不同于莱姆斯脸色苍白，他的苍白是透着明净的，可是这个老妇人苍白中带着一丝将死的病弱。
她开口说话，那声音就像一台老式机器运作时发出的响声，含糊又响亮。
她说，这份工作没有多少钱可以挣。
想来也是，有钱也不会一把年纪住在这种地方，湿气很重不说，去对角巷也不方便。
艾西娅怀疑地看了一眼詹姆，既然没钱挣那为什么要把她忽悠来这里受罪？
詹姆心虚地看向别处，不敢和艾西娅对视。
是因为彼得？艾西娅猜测。
“你，过来。叫什么名字？”谭伯尔夫人颐指气使地叫艾西娅过去，可是艾西娅最讨厌别人这个居高临下的态度，特别是在她说了酬金少的情况下。
但是艾西娅看见了彼得祈求的眼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艾西娅没有再杵在原地，而是移动了脚步，几声“嘎吱”后，就到了谭伯尔夫人身旁。
谭伯尔夫人虽说老，可脊梁却直挺挺的，坐着也是直挺挺地坐着，不怒自威。
艾西娅张口回答：“艾西娅·怀特。”
“怀特？”
谭伯尔夫人终于再度抬眼，但仍是没有去看她的眼睛，而是很快地扫了她一眼就别过头，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她又发出标志性的冷哼，也许是为了表达她的不屑，也许是为了别的，艾西娅不知道，但反正不是对她有好感。
“不太机灵，女孩要学会服侍人。”谭伯尔夫人慢吞吞地说，那语气就好像艾西娅小学部里讨厌的老教授，他们自以为是地教育她时总爱这样说话。
似乎这样讲出来的话就占了道理。
艾西娅听地眉头直皱。
可是她没兴趣和一个老人吵架，就随意地应了一声，那老妇人也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
彼得在一旁晾了很久，见都没有人有要发言的意思了，小心翼翼地问谭伯尔夫人可以开始工作没。
谭伯尔夫人傲慢地点点头，端足了架子。
彼得又用那种老鼠一样的眼睛看她，艾西娅不太喜欢这样，干脆就躲开了。
然后彼得就把她领到了楼上，楼上也是木板铺的地板，摇摇欲坠，他拿出一大串钥匙，保守估计有三四十把，但是彼得利落地从一堆钥匙中挑出一把开门。
进了房间，彼得迫不期待地问：“西娅，你是不是生气了？”
“现在能讲话？”
“可以了，谭伯尔夫人听力不好，这里讲话她听不见。虽然她不允许别人在这栋房子里随意讲话，但是在这里没问题的。”彼得看着她，注意着她的脸色：“你生气了吗，西娅？”
“没。”实际上有点，“我只是有点不喜欢这个老妪。”其实是非常不爽。
“我知道你在气，西娅。”彼得不好意思得笑，露出的门牙缺了一个，“是詹姆把你哄过来的吧？其实他是为了帮我…但是谭伯尔夫人非要一个女孩来，他知道你不喜欢做这种事，他本来想把自己的工钱都给你的。”彼得也想把自己的工钱给她，可是他的妈妈要检查。
“你们都串通好了？”艾西娅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骂詹姆斯·波特那个混球，这种事直接说就好，干什么还要费尽心思骗她呢？
谁说她不会答应了，朋友之间敞开心扉哪有不帮的道理？
“算了，”她掐着腰，串不串通都无所谓了，“你为什么非得在这做工？还那么听谭伯尔夫人的话？”乖训地像她养的狗，艾西娅在心里吐槽。
“她…她是我妈妈介绍的，我妈妈告诉她我不听话就可以随时管教我。”
就是身不由己的意思。
“知道了，不怪你。那么，我的工作是什么？”艾西娅把脸上可能有的阴霾驱散。
“照顾小孩。”彼得低着头说，“在另一间房间里，谭伯尔夫人五岁的小孙女…和六岁的小孙子在那里。”
艾西娅瞪大眼，“那詹姆呢？”
“他负责洗房子里一切的布艺用品。”
艾西娅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那你？”
“清洁，做饭，总之别的家务话都由我来做。”
“可是你们不能用魔法吧？”
“是啊，谭伯尔夫人也不会用。她不太喜欢魔法，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亲手清洁的。”
这么说来她好像挺轻松了。
至少不是干那种涉嫌雇用童工的活。
带孩子不难吧？她之前在福利院也和一堆乳臭未干的小孩生活过，艾西娅心存侥幸。
结果打开门那一瞬间，她所有的侥幸心理，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绝望。
如果说刚才谭伯尔夫人的长相有点吓人，拿着两个孩子绝不能简单地用吓人来形容了。
艾西娅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男孩，哪个是女孩。他们就像从哪个大森林揪出来的野人，头发乱糟糟，不是像詹姆那样的乱，而是毛躁干枯，分叉打结，甚至隐隐发黄，臭味冲天。
旁边的污秽物熏得艾西娅发晕，两个孩子蓬头垢面地躺在那上面，身上穿的衣服皱巴巴的，不知几天没有换洗。
“这是我上次离开时，给他们换的衣服。”
“他们…穿到现在？”
“对谭伯尔夫人而言，养孩子和养宠物没有任何区别，西娅。”彼得说，他打量着艾西娅的神色，“不行的话，放着等我来。”
艾西娅的潜意识就要促使她答应，可是嘴巴却想被粘起来一样，喉咙也干涩的要命。
她想起之前的自己，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狼狈，只是那时她比他们还要小，有时候记忆力好并不是什么优势。
“我来吧。”她听见自己说。
站了一会，彼得下楼，詹姆在楼下如获大赦地叫喊立马就引起了谭伯尔夫人的责骂，彼得在唯唯诺诺地替他挨骂。
艾西娅走进房间，味道更冲了，她记得当时有个女人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抱起她，保护她。
她蹲下来，今天她穿了一件雪白的滚边针织上衣，漏出肚腹那一片雪白和一双藕臂，腰下也是白色的短裤，在这里格格不入。
掏出偷偷带来的二手魔杖，艾西娅就知道一定会有用，还好卢西安有购买渠道。
艾西娅试探着念了一个“清理一新”，地上的污垢瞬间消失大半，但是毕竟不是她原来那支用着最合适的，咒语用的也不太顺手，艾西娅一连念了咒语好几次房子的气味才没那么要命。
房间里有婴儿床，旁边也有婴儿用品，但是按彼得的说法，谭伯尔夫人也许根本就不觉得这些有用，因此这些东西的生产日期也在很久前了。
魔法界的婴儿用品也不知道要讲究些什么，艾西娅不敢乱用，她这时才责怪起自己没有好好听魔咒的理论课，连清洁咒和容光焕发咒都不知道能不能往孩子身上扔。
她气恼地“啧”了一声，身后的门“吱呀”一下又开了，进来的是一脸恍惚的詹姆。
“詹姆大好人，上来做什么？”艾西娅站起来，她现在挺烦躁，出口的话也喊着明显的讽刺。
詹姆照常过滤她的话，听进去就变成了“詹姆辛苦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别怪我，彼得应该解释过了。我来帮帮你行吗？体贴入微的我你不爱？”
艾西娅：滚。
“你来了有用吗，孩子怎么洗澡？”艾西娅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果然，身为波特家独子的詹姆斯·波特先生愁眉苦脸了半天，最后的答案是“不会”。
两个孩子不哭不闹，到现在艾西娅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在睡觉，头发遮挡住的眼睛是睁着的，圆碌碌地眼睛很久才眨一下。
他们只是一直在沉默。
詹姆也发现了这两个孩子的怪异，和艾西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迷惑。
“…你会讲话吗？”艾西娅再度蹲下。
“佩迪鲁教过我们。”一个清脆的童音，但是好像一点情绪都没有。
艾西娅觉得挺神奇的，结巴的彼得能教出不结巴的孩子。
“你们会洗澡吗？”这回轮到詹姆发问。
“洗澡？”另一个孩子抬起头，两只眼睛黑溜溜的，与谭伯尔夫人有几分相似，但是那位老妇的眼光看一眼就叫人发悚，而这个孩子不会。
“就是把人脱光放进水里吗？”
詹姆挠挠头，“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问题，总之我现在要带你们洗澡去，你家浴室在哪？”
“浴室是什么？”他们问。
看来彼得只教了部分简单的单词给他们。
“就是把你脱光了放水里的地方。”艾西娅回答。
詹姆抱起一个孩子，艾西娅抱起另一个，她和詹姆力气都不小，因为个子在同龄人中算拔尖，力气也不会占下风。
六岁的小孩已经很聪明了，他们虽然整天被关着，但是对浴室的位置还是有记忆的。
艾西娅和詹姆一前一后地再上了一层楼，浴室就在楼梯的右侧，房门打开，里面有一个很简陋的浴缸，里面不出意料地生了青苔。
艾西娅在詹姆眼巴巴的目光下熟练地扔了一个清理一新，然后找到了水闸拧开。
“没有热水。”艾西娅把手探进水里试温试了半天，“真的没有。”
詹姆把两个小孩的衣服全部丢在一堆，这才发现哪个是男孩哪个是女孩。
两个孩子都很乖巧，没有动弹一下，连害羞都没有，让詹姆一个自称猛男的人反而感到不自在。
“我们不洗热水。”男孩说。
艾西娅仍是皱着眉头：“女孩子总得用热水吧，她还那么小。”
虽然比她更小时艾西娅洗澡也不用热水，但那性质不一样，艾西娅只是没得用，现在就要尽力让孩子们用上。
“詹姆，你拿魔杖，想想有没有什么加热的咒语。”艾西娅把魔杖递过去，眼里饱含鼓励。
詹姆坐在地板上好半天，迟疑地问：“火焰熊熊？”他对家务魔法一无所知好吗？
艾西娅向他竖起大拇指：“是要把人放上去烤？”
詹姆：“……”
最后实在没辙，把彼得找了过来，平时在魔咒课上默默无闻的彼得掏出一张被揉皱了些的纸，上面写着他自己誊抄下来的几段家务魔法咒语。
“我在这里干完活之后，还要回去帮我妈妈清洁，这些会比较方便，但是我一直记不得就抄下来一直带着，没想到派上了用场。”彼得看着艾西娅真诚地说。
詹姆和艾西娅都面不改色地吹了半天彩虹屁，把彼得吹得天花乱坠，彼得本人听得落荒而逃。
有了热水，洗澡就容易多了。
艾西娅扶着女孩在浴缸的左端，詹姆扶着男孩在右端，把块略显寒酸的香皂对半掰开，然后抹出泡泡擦在头发上。
一开始洗头时，艾西娅和詹姆都有点犹豫，毕竟实在是太脏了——脏到没地方下手。
艾西娅不管三七二十一，秉承着做事就要有头有尾的原则，强迫自己去清洗那一团乌糟，而詹姆看她都下手了，也就不再扭捏。
最后他俩功成身退，等那两个孩子洗完剩下的地方。
再出来时，两个孩子终于味道正常了，面上也有了点精神，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艾西娅给他们换上干净的衣物，心里没由来泛上一阵酸涩，大概是为这两个孩子感到不平？但她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子，这种年龄段的孩子一般都很聒噪，她也懒得应付，可这两个孩子安静得可怕。
她却希望他们能活泼一点。
詹姆和她一样，看都能看出来这两个孩子不受重视，可又不好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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