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赴宴
旌旗卷舒了城墙上的日色。
中城的大门在崭新的一天缓缓推开,来往的人流苏醒了这座城,头顶的天光近乎晌午时,巡城卫早已在城门换了两排。
祁容梁往手上一敲折扇。
他正立在天净楼的台阶前,撇眼就见一辆马车驶近,上面的马夫勒住缰绳跳下后,先是看到掀帘下车的白裳少女,再是鸦青服饰的少年独自踏轼而下。
“三皇子。”
马夫收了租费驾车离开,余下的两人无比自然地站在一块,都披着浅色披风,衣服是收腰长身的利落样式,让长街上的春景都失色几分。祁容梁赏了一番好图景,那两人已经走近行礼。
“赶挺早。”
祁容梁正面对向他们,一柄折扇顺手负到身后,慢悠悠地转身往门内领路,“进去只管好生交流,今天这里我包下了。”
“好。”宋璞看了看周围,“就我们吗?”
“其他人来的还要早些。”祁容梁悠悠然道,“小宗主和骆少主最为闲逸。”
宋璞:“……”
这不是以为就一顿午饭吗?
“不用叫他少主了。”宋璞轻咳一下把话揭过,“骆家现在和他没关系。”
“哎呀。”祁容梁倒不深究,只是很能调侃,“那二位的婚约还作数吗?”
“这个嘛。”宋璞犹豫了一下,总觉得不能独断地否决太多,所以他拽了拽骆予夺的袖子,“你怎么想的?”
骆予夺有一瞬间沉默。
“总归是长辈的约定。”他神色依旧如常,“小宗主若有顾虑,以后时机合适了,我会拜访宋宗主说清。”
“嗯嗯没错。”宋璞点头附和,“我们就先这么打算了,反正婚约有没有都一样,不用太放在心上。”
“这倒是。”祁容梁意味不明地应了,“看着是一样的。”
“砰!”
爆破声伴随着不远处的沙石。
天净楼不止是一座酒楼,而是一处偌大的园林,当中起落着回廊楼阁,食客们就在秀美的风光里饕足。
他们恰好转过一方假山流水,就看见歇脚的凉亭里混乱的景象。
“费政黎我跟你没完!”那人处于暴怒的边缘,“你别躲!你有本事别躲!”
“我就有本事躲。”另一道拽拽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是你没本事追。”
“别让我逮着!”
“你先得逮着。”
“……”
“……”
巾帕端盘的侍人们都不吭声地避远,只有一位杏色衣衫的姑娘探头树后,偶尔才在砸裂声里劝解:“别打了,都别打了。”
“这是祁学长花钱的地方啊。”她努力地讲道理,“又不能放开了打,打得他赔多了就没下次了,忍着出去打个够不好吗?”
宋璞的脚步顿住了。
书里的主角并没有在学院有何深交,所以这些名字或许见到过,但却不知道会是什么形象。
现在倒是看到了。
嗯,很有精神。
“三哥。”
一个小孩趴在附近的白玉栏杆上,叼着糖葫芦朝他们招手。
“祁仓稚你又吃糖。”
祁容梁在花-径上抬头,“前两天还嚷牙疼。”
“牙疼的时候不吃,牙不疼的时候多吃。”祁仓稚张嘴咯嘣一粒,“三哥你说的我会换牙嘛,趁着这些牙齿还在多用用。”
“我那是看你哭得可怜安慰你,没让你可了劲儿放纵。”祁容梁气笑了,“好心带你出趟远门就算了,你还整天凑我跟前来找训,信不信我现在就千里加急把你送回宫去。”
“不要不要,大哥训练士兵,二哥处理政务,父皇忙得不行。”祁仓稚世故地叹气,“我很无聊啊。”
“无聊就去读书。”祁容梁做出兄长的姿态,“你把太学跟来的那么多老师当摆设吗?”
“大哥二哥说三哥你以前就是把他们当摆设啊。”
祁仓稚无辜地戳穿。
祁容梁:“……”
这事儿不好翻篇。
“三哥我刚看了鹳尾斋新出的这期话本。”祁仓稚继续说,“那个主角谋划了好几期,这回终于夺位成功当上太子,三哥你什么时候也能这么争气。”
“不夺。没空。滚去读书。”
祁容梁嗤道,“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哥说不夺,二哥说没空,你都说了还多一句,一点希望都不给我。”祁仓稚满脸失望,“而且你以前明明最喜欢鹳尾斋的话本。”
“我那是看风月,看风月的事——”祁容梁憋了憋话,“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不就风月嘛。”祁仓稚拿了吃剩的竹签,不服气地指向他旁边,“比如这样,哪位是你的风月?”
“……”
宋璞轻轻地重复:“哪位?”
信息量略大。
“不是,他懂个屁。”祁容梁出离愤怒了,扇头朝着玉栏杆后,“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书房,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父皇禁你的糖禁到你牙全换了。”
祁仓稚慢吞吞地收回竹签。
“有兄如此,何其哀哉。”
他摇头晃脑地长吁,又在祁容梁磨牙霍霍前,非常识趣地撒开脚丫子溜走。
“让二位见笑了。”
祁容梁收回扇子,深深地吸了口气,调整好表情后还是个风流皇子。
宋璞委婉道:“小太子率性天真。”
“他脑子有病——”祁容梁眼神幽幽,“小宗主大可直言。”
宋璞闭嘴了。
三人往前走了一截,刚才的动静也消停了,所见是满地狼藉。
两根亭柱下各有一个少年,左边的一手抓着剑鞘,手臂撑柱站直,一手抓紧长剑,霜雪般的剑刃沾上檀木屑。他气喘吁吁地凶瞪对面的人,半束的头发都散乱起来,俊气的脸显得颇为狰狞。
右边的则抱臂盘坐着,气息也不太稳,却还是张扬着欠扁的笑,挑衅至极地回视。
空中的火药味飞快地浓重。
“内院天天打架就算了。”祁容梁冷不丁出声,“现在你们可不是最小的一届,新生们面前能不能学会靠谱点。”
祁容梁开学后便是将要毕业的四年级,这几个同是内院的人便是新的二年级了。
“明天我便找人来修缮。”
韦宣熙收剑入鞘,忍着脾气放平两臂,手指重叠后微微弓腰,正式地向来人行了礼。
“是啊,三皇子放宽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费政黎也随随便便地比个样子,“东西坏了保定他赔,新赔的绝对比旧的好。”
“怎么都是我赔?”
韦宣熙又炸了。
“我爹管刑部的,云龙帝国的刑部大臣你听过吧,管得老严了,让他知道我得吃棍子。”费政黎一副哥俩儿好的语气,“你们风虎帝国的风气开放些,你家又是开帝国商行的,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叫事,你就多担待点,下次我让你逮着揍个够。”
“担待你个鬼!”
韦宣熙咬牙切齿。
气氛剑拔弩张的同时,宋璞很想拿包瓜子嗑后续,祁容梁却习以为常般打了呵欠,杏衣的秋铃儿也凑过来张望。
“现在我真好奇他们到底为什么打?”
宋璞小声地说。
“这儿他们很克制了,相信我,你不会想了解他们平时打架的理由。”秋铃儿在旁边发出气音,“因为真的很——无——聊。”
“有多无聊?”
宋璞疑惑。
“非常无聊。”
秋铃儿叹气。
“那还弄得很深仇大恨的样子?”
宋璞更不解了。
“所以无聊啊。”
秋铃儿沉痛。
宋璞顿时肃然。
“不如换个地方?”
骆予夺等这两人私语完,才平平淡淡地发问,仿佛不为任何外物所扰,成为场上唯一记得正事的人。
“说的是。”祁容梁敲打了两下扇子,“走了走了,去另一处曲水流觞。”
“今天不和你争。”韦宣熙冷哼一声拍袖走开,途中看向白裳少女的腰间,“浩然宗小宗主?”
“你也认得这把剑?”
宋璞注意到对方的视线。
怎么好像遇到一个人都能认出来。
“经年观摩百家剑谱,浩然尊者的浩然剑,我早已烂熟于心。”
韦宣熙拱手一礼,“望有一日我能向小宗主讨教一二。”
宋璞摸了摸剑柄。
他是真没看出这把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等有机会吧。”
不能落下宗门的面子,他面上端庄地回礼,“今天不谈其他。”
曲水流觞是在亭榭边曲折了人工的溪流,浮游着金樽清酒与玉盘美馔,同来的新生们于此言笑晏晏。
宋璞用筷子头压住骆予夺的手。
“记住你不能喝酒。”
他笑吟吟地与过来的人碰杯,叮嘱时又变得严肃而操心。
“当初是你带我喝的。”
不同菜肴流动在溪水上经过,骆予夺偏移了手伸出的方向,取来一双新筷给他挑菜,毕竟宋璞时不时地应酬下不了手,不像他端坐在此就不被打扰,“有喜欢的说一声。”
一时间也分不清谁在操心谁。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宋璞应声指了几样,回想往事不由得呛声,“那不是想和你打交情吗,谁知道你喝不了多少啊。现在你也不许多碰,你的身体还……”
他的话音低落下去。
“无碍。”骆予夺接过了他的空杯,“这个学期末就是外院大比,前五名便能去内院,小宗主不妨考虑这方面的事。”
“我爹也这么说。”宋璞随着话题走歪,“前两天他给我回信,我只告诉他和你来学院了,他就说不管到哪都要做到最好,五风十雨他也先收回去,那我能不能把头发剪了。”
骆予夺听出他有点醉。
“莫胡来。”他把壶里的清酒换作果汁,“我总不会被收走的。”
https://www.lingdianksw8.cc/12721/12721609/6442182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