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周围一堆无意义的癫乱笑声，衬得苏青柠的说话声格外清晰响亮。
同时，她身体力行地践行着“插队”这一目标。
她的体形并不壮实，手臂上还挂着鼓囊囊的红肉瘤，鲜血从肉瘤坠裂的伤口里涌出，像鲜红的经络网在皮上蜿蜒。
但她的力气却格外大。
手电筒释放的成束的光毫无凝滞地挥开——意味着她轻易地将挡在面前的一拨人推开。
僵直的人群被她利落地分裂成四五瓣。
没一会，她便站在了人群最前方。
笑声挤挤攘攘，又重新汇聚成浪潮。
在她的背后汹涌泛滥。
苏青柠猜想，她的表情一定很狰狞，不然npc也不会满脸窒息般的痛苦和恐惧。
她没意识到方佳奈是被她背后那些几乎如气球般从人身上飘起的、密密麻麻的、充满恶意的鬼面疮给吓成这样的。
苏青柠很想露出温柔友好的笑容。
但她实在觉得很吵。
她被吵得额角都迸出了小截青筋，像蛇尾巴似的，朝她眼瞳的方向绷紧。
“好吵……”
苏青柠看着面前的医生，像是征求意见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对吧，好吵？”
她的语气变了。
她像是在咏诵诗歌般喟叹道：“吵得我头疼。”
方佳奈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阴冷。
不是医院里疫鬼散发出的庞然且诡谲的阴煞，而是更为细腻的、铺陈开来的阴冷。
被冻麻木的神经像吐寒气般反馈出一阵激灵，让方佳奈那逐渐涣散的眼睛猛然一震。
她这才发现面前放了一口黑色的棺材。
而管理者正将生着鬼面疮的人一个个地塞进棺材。
黑色棺材并不大。
它精致漂亮，内里是艳艳的鲜红，更像是好看却不实用的模型。
但管理者就这样一个个塞人进去，太满而溢出来的部分又被她面无表情地硬摁进去。
鬼面疮终于不再笑了。
它们齐齐地惨叫着。
它们叫得越来越惨。
管理者在片刻的停顿后，慢慢地从怀里拿出了一颗山魈的头。
她拔断山魈用阴气所化的锁链，让伥鬼如烟雾般涌动，幻化成“人”的模样。
被山魈侵蚀的伥鬼更残忍凶暴，但它们也更聪明，在意识到对手的强大后便毫无异议地温顺屈服，摆出傀儡般的听话模样。它们对于山魈没有任何忠诚，所以它们对管理者当然也不会有忠心。
‘让它们牵制可以，但想让它们跟疫鬼的分/身拼死是不可能。’
方佳奈这样想着。
就在她想要帮忙时，她看见管理者停止释放伥鬼。
管理者收起山魈的头，手法娴熟地拎起一只伥鬼，然后手掌用力，无视骨头的微微阻力，像叠衣服似的将伥鬼叠成了方块，又将这方块鞣制得稍微圆润。
再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圆润的伥鬼塞进了鬼面疮的嘴里。
方佳奈：……？！！
葛高轩：……！
大概是发现声音确实减弱了，管理者的速度快了不少。
她迅速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叠、鞣、塞。
伥鬼在鬼面疮的嘴里挣扎蠕动，为了自保，下意识地爆发出密针般的攻击。
鬼面疮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它们空洞的喉部发出咯咯吱吱的气流蹿跑的古怪响动，让足以污染魂魄的“病”瞬间沾染并包裹伥鬼。
……
方佳奈瞪大了眼睛。
她听着鬼怪连绵又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响，以及双方博弈时发出的闷闷杂音。
她的神经打了个激灵，正面的情绪席卷全身，像极冷的天里喝了杯滚热的茶水，上下都冒出暖香的惬意。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了。
在从管理者的眼中读出许可的意味后，便毫不犹豫地帮忙盖棺材。
棺材盖又冷又刺，像长满了冰棱。
盖下被暴力挤压成软烂一团的东西骨碌地扑腾着，缝隙朝外喷着含着腐臭味和血腥味的刺骨阴气。
方佳奈不像管理者那样平静自如，似乎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她从手到脚都像被电击一般。
最初的酸麻很快被猛烈的痛感代替，意识清醒却又模糊：清醒地感受到痛苦，却又无法思考陷入僵硬的空白。
但方佳奈没有松开，她一直咬牙切齿地摁压，眼睛瞪出浓郁的血色。
葛高轩也从旁边爬过来。
跟她一起使劲往下压。
他们两个人整个扑上去，一起往死里出劲。
甚至把苏青柠都挤到了旁边去。
苏青柠：？
医院前面已经恢复了安静，只有两个npc哼哧使劲的声音和棺材盖不停被撞的动静。
既没有昏沉的笑声，也没有刺耳的尖叫声。
苏青柠心中腾腾燃烧的火气也慢慢熄灭。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往棺材里塞了啥。
她环顾四周：医院前面只剩下他们三个，其余都是空空荡荡。枝叶在远处摇曳，向外晕染的阴影让整片森林看起来像是大片坍塌的黑洞。
‘真的全都没了？！’
回想起刚才的片段，苏青柠只觉得难以置信。
虽然备注明确地告诉她那些npc不是“人”，而是被寄生了的空壳。
但毕竟有那么多呢！
而且还有同等数量的“工具人”。
【获得成就：精诚团结】
苏青柠一愣。
她向下看，两个npc确实齐心协力地将那扑扑满满的棺材成功关合闭紧。
棺材依然是不占地的小小一个。
光看外表，绝对无法想象里面装了多少东西。
苏青柠忍不住想：这跟我的［背包］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再想到那个机缘巧合下达成的成就，她的心情顿时轻快了许多。
玩家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苏青柠把棺材收进了背包。
她蹲下身，看向不停喘着粗气、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的npc，有点担心：“方医生，你没事吧？”
方佳奈先是为管理者轻易说出的“方”而感到悚然一悸，过了一会才紧缩的心脏才慢慢松弛、恢复供血。
她完全没注意到“方”后面缀着的词。
她只抿了抿嘴，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呼吸声：“谢谢您的关心，请放心，我没事。”
“那就好，”苏青柠微微一笑，伸出了自己的胳膊，“但我们有事，方医生，快给我们俩看看。”
方佳奈看了看那个肿胀且萎靡不振的鬼面疮。
她又看了看管理者。
她终于听见了管理者对她的完整称呼。
但她心里涌起了更大的疑惑。
她茫然地想：“方”毫无异议，但是“医生”是什么意思？
葛高轩也很迷茫。
他们身上长的是鬼面疮，是疫鬼的“病气”污染后，血肉腐烂引来的阴气所凝聚的小鬼。
完全就是疫鬼的分/身。
生了鬼面疮的人体内大半会被阴气占据，在浑噩中走进医院，成为滋养疫鬼的养料。
即便把鬼面疮挖掉，也会立刻冒出新的；挖得越深，烂得越多，新生的便越大。
所以葛高轩在发现自己“病”了后，没有多挣扎，便离开了人类驻扎的地方。
他认为自己必死无疑，自然也不肯留下成为鬼害人的帮凶。
苏青柠自然看出了两个npc脸上赤/裸/裸的迷茫。
她困扰地挠了挠脸。
医院没解锁，她便不能像一号餐厅刚开业时那样，短暂地操纵员工行动
‘难道必须要解锁医院？’
苏青柠起身，走了几步，去推医院的门。
“请等一下！”
医院的铁门很高，但并没有上锁，被她一推，上锈的铁门便一边发出吱的摩擦噪音一边晃动着后推，让出宽阔的空间。
方佳奈的话未说完，门就已经开了。
苏青柠回头问：“怎么了？”
方佳奈想让管理者别进去。
但她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她看见医院森白的墙壁无声荡漾出大股波浪，那些扭曲粗壮的线条迅速拼出一张硕大的鬼面。
疫鬼将长着长长黑色指甲的青绿色的、骨瘦伶仃的手指放进了嘴巴里。
它仔细扣弄了半天，从嘴里扣出了大块猩红的肉块。
肉块垂直掉落，砸在地上。
苏青柠听见了闷闷的摔声。
她没有回头看，还是耐心地等待着npc说话。
但两个npc都闭紧嘴巴，一声不吭。
苏青柠想了想，看了看已然黢黑的天。
她打开了面板。
地图上的气泡被满片红色所取代。
原来夜间模式在刚刚来了。
‘难怪npc突然就不提供信息了。’
苏青柠刚准备关掉面板。
新的消息便刷新出来。
【主线任务1：餐厅经营
完成度：30
获得成就：日进斗金】
【恭喜玩家等级升为5。】
【恭喜玩家完成新手任务7：请开垦更多的土地并种植作物。
奖励：金币（100）
副本券（3）
［自来水厂］解锁】
苏青柠看着地图上逐渐恢复亮色的［自来水厂］，这栋建筑上浮现出“启用”的按钮。
她选择“启用”。
然后按钮消失。
便再无其他反应。
苏青柠：……
在她正觉得无语的同时，城市各个地方都冒出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然而最先淌出来的并不是水，而是湿漉漉的头发和黏糊的血肉。
突然被冲成碎片、被迫闯进无数大鬼领域中的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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