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问

　　
傍晚，听雨楼。冷冽的晚风轻轻地吹着，吹得细雨轻斜，“哒哒”地敲打着地上的一切。
听着细雨的声音，一位男子款款闭上了眼睛，手中的长剑在万分之一秒的刹那出了鞘，铿然一声，一道剑光如萤火一般亮起又熄灭，而他的身影如一只惊飞的凫鸟飞到了对过的楼阁之中。
到了楼中，男子长剑横伸，一溜儿雨滴平铺在剑脊之上，如一排露珠摆在了上面。
“一，二，三……十一，十二。择邻哥哥好厉害。”一个女孩竖起了大拇指，“择邻哥哥又进步了，又多了一颗雨珠。”
陆择邻抖了抖身体，将周身寒气驱散，叹了口气：“离十五滴还差了三滴，离父亲说的还很远，一一，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
欲收起长剑之时，只见陆一一指了指剑脊，一脸坏笑。陆择邻朝着剑脊一看，上面多了三滴雨水。他当然知道这是陆一一悄悄放上去的，便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你个臭小子，事儿精。”当下长剑一斜，十五滴雨水从窗户上被掼出去，两一块金刚岩击碎。
“择邻的剑法的确有长进了，但要和饮血阁的阁主和饮血剑法比起来，恐怕还要差上一截。”说话的是一旁俏丽的女子，这女子颈如凝脂，手如柔荑，世间绝美，堪称极品。
“嗯？”陆择邻淡淡一惊，“秾英，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秾英眼神恍惚了一瞬，淡淡的涟漪在眼中泛出：“数年前，我见到我们落雨阁地老阁主和饮血阁阁主比武，老阁主尽平生所学，只和饮血阁阁主打了个平手。如果你无法超越你得父亲，那就无法打败他。进一步说，四年后的盟主争夺赛上，落雨阁就不能连任盟主了。”
“不是还有吹雪阁吗？”陆一一撅起了俏皮的小嘴，“择邻哥哥可以和吹雪阁少阁主联手打败饮血阁，然后你们二人再争夺，反正我知道吹雪阁少阁主地武功未必又择邻哥哥好。”
“臭小子，事儿精。”陆择邻点了点妹妹的额头，“我劝你啊，我的事你就少掺和。尤其是盟主争夺赛。”
“耶！”陆一一吐了吐舌头，用了只能自己听见地音量嘀咕道，“不就是武林盟主吗，我有办法让你成为盟主。”
这时，门外走过来一个仆人，躬身道：“少阁主，老夫人有请。”
“什么事？”
“老夫人没说。”，仆人回禀。
“好的，我马上就去。”陆择邻看了看林秾英阁陆一一，“你们也跟我去吧。”
“你们俩去吧，我就不瞎掺和了。”陆一一坚决推辞。
陆择邻看了看她：“我知道你和我母亲不和，那就别去了。我告诉你啊，臭小子，别乱跑，别让哥哥担心你。”
“嗯！”看着二人离去地背影，陆一一嫣然一笑，眼中有精光流转。
陆择邻走向了母亲居住地屋舍，一见到母亲，立刻跪下：“孩儿叩见母亲。”
“起来吧。”陆母也是一个随和的人，语言平和。
“不知母亲传唤孩儿有何要事？”陆择邻问。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想想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事了。”
听了这话，陆择邻自然而然地看向了林秾英，却见一向成熟稳重的她，脸上已是潮红一片。
“娘，这事还是慢慢再说吧，急不得。”陆择邻的心中也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事儿。
“孩儿，娘亲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怕等不了了。”陆母咳了两声，虔诚地道。
“娘，就算我要娶亲，也得四年之后的盟主争夺赛举行了再说。”
听了这话，平易近人的陆母大发雷霆：“我看你跟一一……”
陆择邻立马打断了她的话：“孩儿一直把嘻嘻当亲妹妹看，绝无非分之想。”
“那就好。”陆母的口气又缓和了许多，“娘亲已经为你琢磨了一桩极好的婚事。”
“谁啊？”说话的，却是冷若冰霜的林秾英。
“吹雪阁的大小姐罗紫妍姑娘闺风绝佳，女工针织无所不会。又是名门之后，天下多少男儿求之不得，希望邻儿以后要好好待她。”听陆母的口吻，这事儿已成了定居，唾手可得。
“孩儿……”陆择邻吞吞吐吐了半天，“孩儿”两个字后便没有了后文。
“好了，这是天大的喜讯，你下去好好张罗张罗。”
说着，陆择邻和林秾英退了出去。到了外面，陆择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娘是老糊涂了，开玩笑的，你别……”
林秾英看了看他，眼中泪光一闪，便匆匆离去。
“唉！”陆择邻皱了皱眉，独自个去了风雨堂。
夜，风很紧，雨很急。风雨声，如同琴姬扫轮之下的繁弦之声。
风雨堂上，空无一人。陆择邻抽出了落雨剑，独自个练了一会儿落雨剑法，剑法却没有任何进展。
忽的，风雨声中，一声细微的铮鸣声响起。陆择邻不自觉地抬头看去，但见苍穹之上，一星火光闪现，如流星划破夜空。
那星火光越来越亮，那声音虽在风雨声中，却越发地响亮，最后竟盖过了风雨声。
“风雨法则？”陆择邻见到，这是落雨剑法之人最后三招，他也很想见识这最后三招有多厉害。于是，他高举落雨剑，脚下蓄满力道后，一蹬地面，人剑合一，以鹰隼上青天之势，向着那道光芒冲去。
剑气所到之处，风雨自行分向两侧。“轰。”两把剑在空中相遇，迸发出万千火花。上面的剑“噌”地一声折断。拿剑的人足踏七星，定在了半空中。而那把剑上传来的力道，却使得落雨剑连带着陆择邻不由自主地倒落回地面，硬是把地面撞了几寸深。
陆择邻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不知何时落到地面的父亲：“爹，这就是风雨法则的厉害么？”
“是的。”陆父面上有些隐忧，“但这还不是落雨剑法的最高境界。”
“那怎样才算是最高境界呢？”
“如果能把落雨剑接住地十五滴雨水中的最后三滴结合在一起，使之成为一滴剧毒无比的相思泪。”陆父面上有些神往，“这样的落雨剑法才算是完整的落雨剑法。”
“那爹您炼成了吗？”
“我要是炼成了，你的落雨剑虽然是神兵利刃，可也震不碎我手中的长剑了。”陆父道。
“那要怎样才炼成落雨剑法呢？”
陆父取出落雨剑谱，翻到最后一章，上面没有任何武功招式和秘诀，只有“至亲血泪”四个字。
父子二人揣摩了一会儿，却是莫名所以。陆父道：“我们陆家已经有三代人没有炼成此招了。”
“以爹的武功，若是遇上饮血阁或吹雪阁，能有几成胜算？”陆择邻很好奇，想摸一摸另外两大门派的底。
“饮血阁的上一任阁主死后，新阁主钱非农练剑成痴。几年前，我与他一战，打了个平手。”听见父亲说的这些话，陆择邻才明白，林秾英说的都是事实。
“那吹雪阁呢？”陆择邻忍不住问。
“吹雪阁老阁主罗仁已多年不问世事，吹雪阁上下事都是少阁主罗孝在打理，至于他的武学造诣，我确实不太清楚。但据传他曾使出吹雪剑法的‘血树开花’一招，如此看来，他的武功绝不在你之下。”
听了这些，陆择邻有些骇然：“如果扳不倒这两座大山，落雨阁继任武林盟主的计划就会泡汤。”
“盟主之位落到吹雪阁罗家，倒是不碍事。”陆父面上隐忧更甚，“若是落到了饮血阁，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听到父亲的美赞，陆择邻心中颇感慰藉，但不知道罗紫妍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若通情达理，大可以用言语解除婚约。但他还是忍不住试探：“罗家真有那么好？”
“罗家世代忠良，为天下百姓做了不少好事。”陆父言至此处，见儿子又是忧愁又是慌促，“哦，对了，听说你娘已经给你订下了一桩婚事，就是罗家的大小姐。罗家乃是名门大户，与我们陆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爹爹，大丈夫当以取功名、立伟业为先，成家立业为后。”陆择邻大义凛然，拍了拍胸脯，“我要是无法让落雨阁在四年之后继任盟主，又哪有心思娶妻成家呢。”
“说得好，大丈夫就该如此。”儿子的话，正和陆父之意，陆父大加赞许。
“指示母亲那儿……”
陆父笑了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至于你娘那儿，我会去开导开导她的。”
“多谢父亲！”
“不必谢我。”陆父双手一背，伟岸的身躯昂然独立，“我的儿子就该这样，怎可儿女情长为事。”
“只是剑法上，还望父亲多加指导，使我早日齐聚十五滴雨水。”陆择邻跪求道。
“要炼成落雨剑法，我落雨阁是不二宝地。要领悟落雨剑法的精髓，世上在没有比风雨堂更好的了。只要你在风雨堂潜心修炼，以你的资质，过上一段时间，自然可以有小成。”陆父把落雨剑谱递给了他，扬长而去。
风，依旧在吹。雨，犹然在下。陆择邻长剑一横，一战“落雨三叠”之下，十二滴雨水齐落剑刃之上，剑身一甩，十二滴雨水飘飞了出去，将十二滴正在下落的雨滴击飞了出去，嵌在了一块木头中。那木头顿时被打出了十二个小孔，似是承受不了这股力道，“欻”的一声，碎为木屑。
“风狂雨骤”，“凄风苦雨”，“寒风冷雨”，“山雨欲来风满楼”，“雨满枯湖”……
十二招落雨剑法，每一招都是一滴水珠。
最后三滴，相信我很快就可以炼成了，我一定会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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