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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旧仇·之二


众人听闻李穆提起旧事,唇齿打颤,一人争辩道:“我们不过是听命行事!你有仇有怨,找领头的便是!何故拿我们撒气!你若现在停手,我们可以不向主君告发你今日丑事!”

        “丑事?”李穆摇头失笑,“是我的丑事,还是你们的丑事?四年前领你们去抢掠公主府的是常青,如今他是禁军副统领,你们一队轻骑三十一人,到珮郡的四年来或战死或病死,没了九个,还剩二十二人,十三个去了禁军,八个散在各军兵营里,加上如今的副统领常青,刚刚好,二十二个!”

        李穆气定神闲,看着他们:“且当作是报应吧,过去几年我只杀了其中六人,今日你们五人死了,改日剩下的十一个人也要死,你们众兄弟,迟早能在地下见着面。”

        这五人听她如数家珍,对当初的轻骑队伍底细如此清楚,大气儿都不敢出,沉默半晌,才有人低声求饶:“李姑娘,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当日你拦住我们,我们确实放了那个小姑娘呀!”

        “哦?”李穆挑眉,“是吗?你们当真放了她一条生路?”

        那人硬着头皮答:“那是自然……”

        李穆踱步过去,以剑抵住另一人的胸膛:“你来说,那小女孩最后如何了?”

        那人原本不欲开口,但李穆抵在他心口的剑慢慢使力刺入,他的胸口皮肤已经感受到了剑尖的冰凉,剑尖破开皮肉,他胸口霎时殷红一片,他退无可退,哭喊出声:“淹死了!你走后我们把她扔到井里淹死了!”

        “继续说!”李穆收了势,将剑抵在他脖子上。

        “……原本我们已经不打算取她性命,可李姑娘走后不久,一个少年人骑马冲进公主府,常统领……常、常青说他见过那少年人,说他是连泽的六皇子,我们一行人都是曲丽族出身,对连泽的国君都恨之入骨……又听那六皇子出言咒骂我们,我们群情激愤,就……打折了那六皇子的腿……那女童又一直在旁边哭喊,见我们围打六皇子,扑过去咬了常青……常青一怒之下,就……把她扔到井里去了……姑娘,原本常青还要杀六皇子的,是我们劝他啊,是我们劝他说——那可是我们主君的弟弟,常青才没有下杀手啊!”

        另一人连忙附和:“姑娘!我们自知有罪!可常统领说过他已经将此事的前后缘由上报给了主君,主君也并未因此惩戒于我们啊!”

        李穆嘴唇翕动:“这样说来,还是你们大发了慈悲,饶了六皇子一命咯?”

        众人惊惧,想说“是”但都不敢开口。

        “也怪我蠢,我竟还相信那时你们会听我命令撤退,”她轻轻笑出声,眼睛在昏暗的洞中明亮闪烁,“你们是要让我相信,你们屠光了公主府,将公主尸首赤身绑于门柱上,将幼女扔进井里溺毙,将府中侍卫割头悬挂于门厅之上,也都是你们已经大发了慈悲的结果?”

        众人噤声。

        “你们杀了嘉仪公主的时候,有人劝过身边的兄弟,这是你们主君的姐姐吗?你们杀了言言的时候,可又想过,这是你们主君的外甥女吗?”

        “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当年所作所为已上报易昙,却均未获罪,所以你们心安理得、抛却前尘、成家立业,余生可在珮郡安享太平!?”

        李穆仰头大笑几声:“哈,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世上,没有报应?”

        周遭唯余雨滴敲打山林的细碎声响,洞中李穆的六名手下,一人昏厥,五人受伤,李穆站在洞中唯一的光源处,像戏台上的主角,低头审视着他们。

        他们心里惧怕到极致,却又惜命,渐次开始连声求饶,五人交错着哀求,像极了巫祝们念的咒,声声戳进她脑子里去。

        她吸一口气,毫不迟疑,手中剑式一展,直刺一人心口,那人瘫软在地,没了声息。她正欲再杀,身侧有几道破空声直袭过去,其余四人额头皆出现一个小洞眼,倒地身亡。她回过头,那灰衣男子不知何时醒了,盘坐在角落的地上,见她看过来,扔了手中剩下的小石子,这人竟然用石子击穿头骨取人性命,当真可怖。

        那男子抬头看着她:“这些人虐杀女子孩童,割头悬挂辱人尸身,当真是人渣,姑娘拿我的剑来杀,真是辱没了我这件利器!”

        夜里山间清凉,现下雨势不大,但淋在身上也遍生寒意,灰衣男子往一旁挪了挪,离头顶的豁口远一些。

        李穆见他的动作,也将昏倒的那名手下拖得离豁口远了一些。灰衣男子见状问道:“这个你为何不杀?”

        听他此言,李穆猜到他定然听到了不少她们先前的对话,只得敷衍:“这人并未参与当年之事。”下半句她却是在心里念叨的,何况这人还是范致远安排的眼线,这人若死了,于她更加麻烦。她心中一时有些烦乱,没想到这人突然醒来,现下仍不知道这灰衣男子有没有敌意,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思量应对之法。

        灰衣男子不知是讥讽还是真心,说了句:“姑娘倒是爱憎分明。”

        李穆欲将手中剑归还于他,想了想还是自己下手在右臂上划拉了一剑,血当即染红了她的衣衫,她也不管伤口,将剑在臂弯中拭净,双手托剑还给灰衣男子。

        那人接了剑,呵呵两声:“姑娘这是打定主意将事情赖给我了?”

        李穆不语,她用别人的兵器杀了这五人,确实是这个打算,若非灰衣男子醒来的太快,此事原本天衣无缝,即便回了珮郡,监视她的人将所见所闻报给范致远,也挑不出她的破绽。洞外隐约有人□□,怕是外面中了迷烟的人淋了雨苏醒了,没空操心这灰衣人是敌是友,先顾上眼前再说,她不再耽搁,扶起昏倒的手下,准备离去。

        这下倒让灰衣男子不解:“姑娘打败了我,不摘这荆芥花吗?”

        李穆头也不回:“前辈护着这花三年,想来这于前辈是重要之物,我不好夺人所爱。何况我并非是打败了你,是你太轻敌了。”

        见她脚下不停,扶着人继续往前走,灰衣男子心下着急,跟了过来:“你倒是实在,若不是你这刀厉害,凭你确实打不过我的,不过小姑娘,你就不想跟我展开聊聊吗?没什么好奇的问题想问我吗?”

        李穆已经扶着人走到了洞口拐角处:“前辈功法玄妙,普通兵刃都碰不到你衣角,我自然不会自取其辱,妄图打败前辈。也请前辈放心,我不会在外面说你闲话,至于前辈今日所见所闻,也权当没见过吧。”

        眼见她再走两步就出去了,灰衣男子一急:“花你也不要,问题你也不问,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卖人情?行吧,你回来,是我想要求你,我求你办件事行不行?”

        李穆闻言,扶着人退了几步,谨慎起见,又在昏死的人颈上补了一下,站起身来朝灰衣男子抱拳:“前辈请讲。”

        灰衣男子松口气,眉头一跳,终日钓鱼,今日倒是被鱼给钓了,他拉着李穆耳语……

        李穆扶着昏死过去的属下走在雨中,那人淋了雨,迷迷糊糊的醒来,瞧见李穆臂上血迹,吓得赶紧站直:“姑娘,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她嘴唇苍白,道:“那洞中还有一人,刚制住了那灰影,没想到又杀出来一个,我们一时失察,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受了伤,只好扶着你先出来了,其他人仍在断后……”

        那人不疑有他,望了望不远处的洞口,伸展自己四肢不觉有恙,便道:“姑娘在此处稍歇,我回去看看。”

        李穆点头,扶着一边的树坐下,只见手下跑到上游豁口往洞中看,看清楚后连退几步,惊叫出声,一旁有人睡眼惺忪,看见他失态,也凑过来往洞里看,跟着吓了一大跳,大呼小叫:“杀人了,洞里那鬼杀人了!”

        她手下踉踉跄跄跑回来,一下子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趴跪在地:“死了,都死了,其余的兄弟都死了……”

        薛小江夜里守门,听见有人把门拍的咚咚作响,没好气儿的去开门,却看到李穆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被人搀扶回来,尖叫着去找薛重瑶来“救命”。

        薛重瑶人正睡的不省人事,听薛小江喊着“李姑娘快要死了”,惊得她随手披了件外裳就匆匆赶去,围着李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检查了老半天,才叹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没什么事,就是血流的多了点……”

        李穆的手下闻言松了口气,李穆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回了珮郡也别活了……

        薛重瑶见她身边只有一人,试探道:“小江说姑娘带了好几个手下出去,怎么……?”

        李穆摇摇头,眉眼低垂,不接她话,一旁的手下悲叹:“都死了……被那山洞中的守花人……”

        薛重瑶吃惊,那人守着那朵花三年了,还从未有过杀人的行径……如今怎会……她连忙开解李穆:“李姑娘先别多想,先养伤要紧……不要思虑过重。”她给李穆包扎好伤口,又让下人去准备好汤药,以免李穆夜里发热,忙碌一圈才回自己屋里去。

        薛重瑶撑着伞,薛小江跟在一旁,又怕自己淋着雨,紧挨着她走,嘴上还嘟囔:“家主你还说那李姑娘身手看起来不错,你瞧,碰了这么大的壁……”

        薛重瑶也不改口:“你摸摸她身上的皮肉就知道,她身材匀亭、肌理紧实,步态稳健、内息绵长,绝对不是花架子,而且她力气还不小!即便武艺不精,也绝对不是普通的虾兵蟹将能相提并论的……只是我想不通,那人守花,从不杀人的,为何对他们一行人破了杀戒?”

        薛小江挠挠头,听不大懂。

        薛重瑶仍喃喃自语:“我明明说了晚来有雨,她既知晓,为何仍要今日进去……?”她越想越没头绪,只好一挥手:“罢了,再看看吧。”

        薛小江完全不知道自家家主此时心里转了多少个念头,只能跟着点点头,假装自己很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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