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挡箭牌的怜悯
李穆听旁边哼哼唧唧的动静,知道东楠醒了,便道:“过来吃点东西我们就上路。”
东楠人虽然难缠,但很不会亏待自己,她腹中饥饿,三步并作两步就过来火堆旁坐下,等着李穆给她分肉吃了,李穆倒是很大方,将整只兔子递过来给她。东楠张嘴咬了几口兔肉,满足地喟叹一声,她看李穆在一边坐着,把嘴里的肉咽下去问道:“你不吃吗?”
李穆撇撇嘴:“哎,我今天运气不好,就抓到这么小一只,也没多少肉,勉强够你吃的。”
李穆语气有一些气馁,东楠心里转了几个念头,见到李穆以来,头一次见她这样小姑娘赌气一般的样子,心里算算,这女贼也大不了自己几岁,充其量也是个年轻姑娘罢了……况且她还十分好说话……心里对她也没那么抵触了,将手里的烤兔子递过去:“要不……你也吃一些吧……”
李穆看她偷偷打量自己,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十分可爱,笑着说:“你吃吧,我找了些野果子吃,不饿啦。”
“说起来,”李穆望着她,“上次见面我也没得罪你吧?你怎么还叫人来抓我?”
东楠咽了一口兔肉,小声道:“上次你分明一直气我来着……”
李穆摇摇头,笑着说:“我分明尽力给你留个好印象了,那看来是我自己误会我示好的能力了。”
东楠吃着肉打量着李穆,李穆的眼睛明亮有神,说起话来神采奕奕的,肤色虽然不像她在临波城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一样白皙,可若要扑些粉,不比她在临波见过的美人差,李穆个子也高,她坐在马上的时候,往后靠便倚在了她颈窝,这样一位英气又爽朗的姑娘,临波城确实没有几个。她心里暗自计较,不知不觉倒对李穆态度又缓和了些,可一想到……她还是忍不住数落李穆:“你有空琢磨给我留个好印象,不如想想怎么同别人道歉,让人原谅你的所作所为最好……”她看得出来,李穆确实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所以若是李穆态度良好,去跟…去跟六殿下道歉,六殿下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李穆被她一句话问住,有些不解:“同……谁道歉?”
“六殿下呀!”此刻周围只有她们二人,东楠这句六殿下喊得倒是结结实实不加掩藏,“他因你受伤,你总归该向他道个歉吧!”
李穆仍是一脸不解,东楠翻个白眼:“我听说你当时同……同那谁一起逃走,六殿下追去了,在广安县追上了你们,但是没拦住,腿还被打折了,又受了寒,养了两年才能重新走路,殿下如今能跑能跳都是咬牙熬过来的!表哥每每回想此事,也十分心疼殿下遭了那么多罪!听姑姑说你和六殿下还有我表哥,从前十分要好,我不说你离开自己的故土跟那谁去了珮郡的事,单就害得六殿下伤腿,你不该向他道歉吗?”
李穆先前与易洛重逢,只觉得易洛走路不利索,她开口询问时汪朗虽然惊诧,但她也并未联想,在地下黑市见易洛的时候,他步态稳健与常人无异,李穆便未上心,可现在听东楠讲起往事,李穆眉头一直紧皱,当年她在广安县,并没有遇上易洛,而是遇上了……但若真如东楠所说,易洛是追着他们的行踪到了广安县,并且在那里伤了腿,那么当年就一定还有隐情,她确实要找机会查证……但此刻,她不敢细想。
东楠瞧着她的神色,凝重又哀伤,不像作假,倒是有些相信表哥的话了,或许李穆和临波城,真的有误会……
李穆见东楠一边吃肉,一边小心翼翼打量自己,轻轻叹气:“我并不知道此事,但我会想办法查证……”她不知自己是在对东楠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但还是追问,“如今呢?他的腿伤如今可好全了?”
“我只知道殿下要定期服药养伤驱寒,他去年又重新开始练功习武了,表哥时常去探望,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东楠不知不觉就把话说了出来,她发现李穆好似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她说话的语态总是很诚恳,连带的自己也忍不住想向她倾诉,不知道究竟是李穆伪装的太好,还是自己太没见识……当下决定还是少说话的好……
等她吃完肉,李穆拉她上了马,她才想起来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李穆在她身后回答:“无终城。”
东楠眨眨眼:“你要去无终城送死吗?那里可是……”
李穆打断:“那里可是谭老将军的大军驻地。”
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东楠还是翻了个白眼:“你知道还往无终城去?听人说谭老将军杀人不眨眼,夜里天天枕着敌人的头骨睡。要是让他遇上你这样的逆贼,他不讲情面的话,我可拦不住的哈!”
李穆听她胡扯,忍俊不禁,但还是认真答她:“你表哥他们肯定往南面追我去了,但往南的官道就分了四条,我若把你扔在其中一条官道,我怕他找不着啊,把你留在路上我也不放心,索性,把你送到无终城。”
东楠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打算,但嘴上还是不服软:“你当时要是不捉我出来,不就没这么多事啦。”
李穆倒也坦白:“不捉你做我的‘挡箭牌’我怎么出得了了城门。”
东楠轻哼一声,说道:“其实我一开始是想着,我表哥那么惦记你,不如把你带回临波城,跟我们一道回去……”
“你表哥若是知道你偷偷去搬兵来抓我,肯定要拦着你的。”
东楠噘嘴:“你说的不错,我表哥就是个纸糊的,只会婆婆妈妈,不会下决断。”
“怎么会?”李穆打断她,“你表哥虽然不够杀伐决断,但他的优点也在这里啊,他心思细腻率真善良,对每个人都坦诚相待,这样的赤诚之人,整个临波城也翻找不出来几个。”
东楠听着她的话,心中倒是同意的,虽说她总是嫌弃表哥,可打心里也知道表哥接人待物都担得起赤诚二字,但她嘴上还是说道:“姑父只有我表哥一个儿子,表哥又没什么大志向,我替姑父可惜。”
李穆低声开解她:“连泽是新朝,建国不过几十年,汪大人之前是国子学祭酒,广收学生替国家招揽人才,现在更是官居宰辅,他的志向,自有他的万千学生替他发扬光大,你表哥,只用快快乐乐过自己的日子就好啦。”
东楠点点头,心中暗叹李穆竟对连泽的朝事如此清楚,想到她们此时立场不同,一时又有些来气,自己万不该同一个逆贼讲这些,可转念一想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她骂李穆是逆贼,现在却反过来倒要李穆来开导自己。
李穆算着时辰,最多再骑马行一刻左右,便能到无终城了。赶紧把东楠送到安全的地方,她也好尽快去跟秦午他们碰头。
她们的马刚跑过一座小丘,从斜地里突然冲出来几个拿着刀的壮汉拦路。
为首的人亮亮刀,冲她们道:“钱财,马匹留下,可留你们二人性命。”
这四人身上都带伤,衣衫褴褛,像是与人对战过,看着落魄的很。李穆不欲与他们纠缠,轻声道:“这里离无终城不过三五里路,几位还是不要在这里惹是生非的好。”
这几人闻言却都大怒,他们正是昨日里被无终城出兵清缴的一帮山匪的残党,靠躲在这山林的草丛中才避过几波骑兵的巡查,心惊胆战过了一晚,好容易挨到天光大亮,便想劫些钱财逃命,现下听李穆说起无终城,心中生出几分邪火,举了刀就劈砍过来。
东楠见状尖叫出声,闭着眼睛等那刀劈到自己身上,不料迟迟不觉身上疼痛,一睁眼,看见李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马,一手阻了砍向东楠的刀的去势,手掌一翻劈那人手腕,那人吃痛松了手中刀,李穆右手前捞,接手了那人的兵刃,左手借力扭着那人手臂,那人被她拧着跪在地上不能起身,李穆举刀在身前挥斩,逼退了后面三人。那三人面面相觑,见李穆几个动作就制服了自己一个同伙,都不敢上前来。
被李穆摁在地上的壮汉怒道:“你们怕什么,她就一个人,杀了她,怕什……”
不等这大汉话落,李穆拿刀柄劈晕了他,后面三人在这大汉怂恿下,又劈砍了过来,且不说这几人都身上带伤,便是他们都完好无损,也不见得打得过李穆。
那厢东楠坐在马上发抖,手颤颤巍巍牵了缰绳,她就算是舟车劳顿去许巷,一路上侍卫鞍前马后开路,哪里见过悍匪,现在吓得只剩一口气儿了,她手里缰绳攥得紧,马跟着动了两下,马蹄踩在被李穆打晕的悍匪左掌上,那人吃痛大叫着醒转,见李穆在与其他三人缠斗,伸了右手就去拉马上的东楠,东楠被他抓住脚脖子,吓得大哭。
李穆听她惨叫出声,心里一惊,也顾不得伤人不伤人,将刀背一旋换了刀刃劈下路摆脱缠着自己的两人,这一招没留力气,那两人膝盖登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瘫软在地。李穆回头见那匪首拽着东楠要把她拉下马,匆匆上前搭救,刚扭了那匪首的手腕,就听到身后兵刃破空声袭来,她当下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反手握刀向后刺去,她一刀止了身后偷袭的匪徒的去势,左肩却被那人砍中,血一下就染红了大片衣衫,李穆将手中刀旋拧,身后偷袭的人如一滩死肉砸在地上,再无声息,她眼也不眨,顺手扔了夺来的刀,从后腰抽了把匕首,抬手两下挑了匪首的手筋,将他踹到一旁。
李穆翻身上马,也不管在地上哭嚎着的人,又往无终城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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