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旧闻
翌日清晨,还在睡梦中的汪朗被院中的动静吵醒,他迷瞪着眼,拖着身子推开门,院中一身劲装的易洛正在练功,汪朗不禁哀嚎:“什么时辰啊?”
易洛不搭理他,一旁侍剑的守卫连忙接话:“公子,快辰时了。”
汪朗指着易洛,问那守卫:“这人什么时辰起来的?”
守卫小心翼翼看了易洛一眼,轻声答:“六…公子,练了快一个时辰了…”
汪朗一听反倒来气了,冲过来拽着易洛的胳膊,把他往一旁垫了蒲团的座椅上拉,口中还不停念叨:“大夫怎么交代的来着?你腿还没好全呢!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嘛,怎么大早上的扰人清梦就算了,还作践自己的身体呢……”
懒得听他碎碎念,易洛一把将胳膊抽回来:“不可惰晨功。”
汪朗闻言愣住了,缓了半天才又开口问他:“你是不是见了满满……不高兴了……”
易洛斜了他一眼,不作声,接过守卫递上来的锦帕擦汗。
“我觉得我们应该…跟满满好好谈谈,肯定有一些误会的……”汪朗俊俏的脸皱成一团,绞尽脑汁组织着自己的措辞。
易洛冷笑一声,道:“能有什么误会,她一走四年,如今不声不响突然出现在连泽边陲,她为何而来?你该不是要说她想家了吧?那她怎么不回临波?”
汪朗无言,也不再劝:“那你的意思是,我若真将她请来,你也不愿意见她?”
易洛狠狠剜了他一眼,汪朗知道他这是真的动气了,缩着脖子往一边挪:“你不必唬我,你不想见满满,我想见!大不了你砍了我算了,把我的头给我爹娘带回去,让他们见我最后一面……!”
汪朗嘴上说的硬气,人已经挪到院墙边儿了,他可打不过易行泽……他心下琢磨的是,再走两步就到东楠表妹的房门口了,他用力拍门,表妹总会出来救他的……
“你们不睡觉,难道本姑娘不用休息的嘛?”
说东楠,东楠到。
汪朗大叹救星来了,回头一看,易洛已经带着守卫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而他的救星,正裹着外袍,披头散发,一脸倦容,叉着腰,杵在眼前。明明是妙龄少女,此刻表情却如夜叉……汪朗这是才躲过阎王,又碰上小鬼。
一番打闹过后,东楠在婢女的服侍下净面梳妆,来到厅堂数落她那也刚梳洗完的好表哥:“说吧。”
汪朗垮着脸:“说啥?”
“说你为何不到辰时就在门外大呼小叫扰人清梦啊!”
“分明是易洛那个……分明是易洛扰人清梦,我也是被他吵醒的!”汪朗气结。
东楠手拖下巴,她样貌秀丽肤色白皙,举止文雅,不冲汪朗嚷嚷的时候,还是很像临波城贵女闺秀们的做派的,她思虑少顷,突然狡黠一笑:“我听见你说‘满满’!满满是谁啊?一听就是姑娘的名字,表哥你快跟我说说,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汪朗翻了个白眼:“昨日若不是你偏要在城外磨蹭,与我们一同进城的话,你也能见到满满了。”
东楠撇撇嘴,抓住了重点:“昨日刚在城里碰上的姑娘,你就满满来满满去的叫,这姑娘是你之前就认识的啊?”
不等汪朗回话,东楠又叫:“这么说六殿下也认识!”
汪朗伸手去捂她的嘴:“喊什么喊什么?说了在外面不要叫殿下,我们这回可都是打着你的名头来的,你可别再说漏嘴了!”
东楠吐吐舌头,左右瞧了一眼,他们此行来替宫里的娘娘选绯珠,一开始只是让六殿下来,后面表哥死乞白赖的也要来,她的姑父——表哥的亲爹,觉得表哥也是该出门历练历练,便同意表哥也跟来了,至于她嘛……她从小长在吉州城,前两年她的父母想给她议一门好的亲事,便将她送到了都城临波,让姑姑帮忙掌眼,为她遴选一位佳偶,可她同那些姑姑相中的才子俊杰都不太对付,亲事也一直没定下,整日闷在府里郁郁寡欢,直到这次她听闻表哥要随六殿下出远门为妍妃娘娘买珍珠,她便缠了姑姑许久,才说动姑姑去游说姑父,最终又是姑父受累……把她塞进了这趟采购珍珠的行程。这或许是东楠长这么大的第一次叛逆,可她就是不想在都城困着,等着姑姑为她选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成婚。
“呆瓜,你可多长点心吧。”汪朗开口打断了东楠的思绪。
东楠瞧着他,眼前的年轻人,大眼睛弯嘴角,满脸都是没有经过世事磋磨的天真模样,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蠢钝,东楠轻轻笑道:“我看表哥才是要长点心。”
汪朗一脸迷茫。
“你难道不知道姑姑是怎么劝动姑父让我跟来的吗?姑父那样说一不二的人,怎么会让你们办正事的时候再带个姑娘在身边?”
汪朗更加迷茫。
“那当然是姑姑劝姑父,说万一路上东楠和朗儿情愫暗生,那我们不就了却了两桩心事吗!”
汪朗惊惧:“你要跟我情愫暗生!?”
东楠被他见鬼一样的表情逗笑了,咯咯笑了半天,才缓了口气儿说:“放心吧表哥,咱们俩就是凑一起五百年也很难情愫暗生了,做怨侣倒是有可能的。”
汪朗抚抚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转念又一想:“那你也不许跟行泽情愫暗生!”
东楠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表哥,你也不打听打听你跟六…公子在临波城的名声,哪家贵女,想跟你们两个情愫暗生!”
汪朗刚平下去的那口气儿又“噌”的一下窜上来了:“表妹你想好再说话,我在临波怎么也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啊,多少姑娘围着我转啊你没看见吗?”
东楠也不打算给他留面子:“表哥,姑父说了,临波城有姑娘看得起你,是因为你是宰辅家的孩子,其实她们背地里都笑话你傻呢。”
汪朗怒道:“这话真是我爹说的?”
东楠想了想:“嗯……倒也不止姑父……韩先生也说过!姑父是朝中重臣,韩先生又是姑父的得意门生,他们两个说的话,总归是对的!”
汪朗气得嘴都歪了,手颤颤巍巍指着东楠半天没说出话来,他顺顺气喝口茶,又犟嘴道:“我爹说的就都对吗?他说我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着满满了,你瞧,我昨天不就见到她了吗!”
“满满?……满满?临波城中哪家小姐闺名叫满满啊?”东楠灵光猛地一闪,如遭雷击,“啊!你是说李家的那位大小姐!”
汪朗瞥她一眼权当默认。
东楠摇着头:“那她不就是那个跟着叛党的……”
“别胡说!”汪朗打断她,“国君都下令不要再提了,你还敢说李家的是非!我看你真是胆子肥了,又是喊六殿下,又是什么重臣的,你是怕别人听不见吗?你这个小丫头,真是离了临波就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说了!”
东楠听着汪朗数落她,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确实不敢打听这位“满满”的消息了,若那位姑娘就是李穆,那么表哥口中的满满,就是传言中那个——跟国君的次子易昙,一起逃出连泽国的叛徒,是逆贼!
虽然后来国君遮下这桩事情,下诏说次子易昙是送去了别国做了质子,严令任何人不得妄议此事,可易昙挟持国君意图篡位是临波城多少位王公贵族亲眼所见的……更可气的是,易昙那贼子落荒而逃后不过半年,便定都珮郡,昭告天下,自立为王了,消息传遍了临波城的大街小巷,国君才又传了诏,说易昙是被驱逐出连泽的。易昙那贼子的闹剧之后,连泽国又接二连三发生了几桩憾事,若是不论仔细的原由,倒是都能算到易昙的头上去。东楠前两年刚到临波城那会儿,都城权贵明面上人人闭口不谈易昙此人,但谁人私下都要唾他两句,无一不痛恨国君这位夺权未果的叛逃次子……
而表哥嘴里“满满”来“满满”去的那位姑娘,大名李穆,是信威将军李玄的独女,当年李玄夫妇身故,不多久易昙便犯上作乱,她背弃将军府、背弃国君,追随易昙出走连泽,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可她这位蠢表哥,却全然不当回事,晨间竟然还同六殿下提起那女贼来,还叫的那么亲切,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东楠抚着心口,姑姑姑父对她如此之好,她总得替两位长辈看住表哥吧,年轻人,一不小心真的很容易行差踏错的!
东楠稳住心神,问汪朗:“表哥,我好像听你说,你要请满满…姑娘,叙旧来着?”
汪朗并不知她心中盘算什么,只答:“我忙完手上的事就派人去请她!”
那就好,东楠冲他笑笑:“那你先忙你的,我歇一会儿就出门逛逛,中午我在外面吃饭,兴许要在外面玩一天,你不必等我哈。”
汪朗看她有些忸怩,也懒得管她,只等她快走出院门了,才又想起来叮嘱:“记得出门多带几个侍卫!”
这厢李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下楼来到客栈大厅,或许因为明日就是珍珠集会了,今日大厅里吃饭的人都比昨日多了些,她来了兴致,打算继续昨天未竟的事业——上街溜达一圈。
今日就连街上都热闹了许多,卖瓜果的,卖玩偶的,李穆能在每个摊位上都磨蹭好半天。待到她心满意足的逛够了,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她刚回到客栈,跑堂的店小二便凑了上来:“姑娘,你可回来啦!有位姓汪的公子,派人来请你三五次了!”
李穆挑眉:“他可说是为了何事?”
小二答:“没听说。”
李穆道:“多谢告知,不过若他再遣人来,你就说我身体不适,已经休息了。”
小二正要问她到底哪里不舒服,看见她的笑容,便知道这是不想见那汪公子的意思,点头应下了:“好嘞,知道了。”
李穆回到房里,突然记起,在义卖楼里二层三层都并未看见有汪姓或是易姓的名牌,不知汪朗他们是不是隐藏身份来的,也不知他们此刻落脚何处,是在商会义卖小楼后面的那排楼阁中,还是杨培之的别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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