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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梦父语嬨髹拾念 迷色心公子劫牢


乌嬨髹一听是江童,赶紧改口,“江公子,非是说你,过来说话吧。”

江童其实来的时候看见苏茂生了,听乌嬨髹刚才骂的那几句,再看苏茂生那个样子,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所以,故意逗乌嬨髹而已。

江童过来,俩人隔着铁栏杆,江童递进去一个小包,“这是月桂斋今天刚出锅的杏仁酥,你尝尝。”

乌嬨髹接进来,本来她是满心期盼着江童来的,可真见着了,却又想起了昨天的事,心里便又有些难过了。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会儿,江童看乌嬨髹今天的兴致不高,以为她是累了,自己也觉得无趣,就告别走了。

江童走后,乌嬨髹又开始胡思乱想着昨天想过的事,一开始是悲伤,悲伤而变成失望,失望而变成绝望。乌嬨髹倚着墙坐下来,直勾勾盯着牢房外发呆。不一会儿,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乌嬨髹迷迷糊糊睁开眼,强烈的光照的她无法直视。她的眼前是一座十分宽大的庭院。院中花草,游廊,假山,映入眼帘。忽然,她听到旁边有敲击木桩的声音,乌嬨髹一转头,看到了了两个年轻人在打着木桩,她情不自禁的喊出来:“三哥,四哥,你们,你们都在啊!”乌瑞山,乌瑞溪脸上挂满笑容,可都不说话。

再听另一边,传来兵刃相碰“乒乒乓乓”的声音,乌嬨髹又向那边看去,一个人拿斧,一个人拿剑,两只兵刃上下翻飞,两个人插招换式,打的好不热闹。而在他们一旁,站着个老者,背着手,观察着他们,偶尔会说一句,“瑞熊,注意右路,瑞谦,不要急功近利!”

乌嬨髹的眼泪夺目而出,仿佛这一刻,还是一年前,西安府的家中。乌嬨髹情不自禁的喊:“爹!我在这儿!”乌棹安一抬头,转身往自己这边走来,乌嬨髹想要上去抱住父亲,可是自己却像个透明的空气一样,从乌棹安的身上穿了过去。

乌嬨髹转头看,见乌棹安走向自己的身后,那里,站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剑,正哭着朝乌棹安喊,“爹,我劈不断这石板,我真的不行。”

乌棹安走过来,擦掉小姑娘脸上的泪水,“没关系,不要急,深呼吸,气运丹田,要相信自己的力气,要相信你手中的剑,把精神都集中在你的双手上,再试一次。”

小姑娘点点头,静下心,举起剑,两眼盯着石板,运足全身的力气,使劲往下一劈,只听“咔嚓”一声,石板裂开一条长纹,紧接着断为了两截。

小姑娘骄傲的看着乌棹安,乌棹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嬨髹,一定要记住,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不要失去自己的信念,不要认命,不管怎么样,尝试一把。就算试过后彻底的失败也不要紧,那些绝望和伤心,可以留到失败后去感慨。”

小姑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乌嬨髹看着眼前这一切,眼泪夺眶而出,随着泪水模糊了双眼,眼前的一幕幕也渐渐消失在了泪水中。

过了好长时间,乌嬨髹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她定了定心神,忽然想到,梦中父亲说的,不要轻言放弃,不要认命。而联想到自己现在。为什么自己就一定甘心在这牢中等死呢?想到这儿,乌嬨髹深深呼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从包里拿出一块杏仁酥,咬了一口,真甜。

回头再说苏茂生,被乌嬨髹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仓惶逃出牢房。张齐三还在门口等着呢,一看苏茂生出来了,乐呵呵的问,“怎么样,怎么样?成了没?”

苏茂生上气不接下气,“成什么啊!走吧,回店房再说。”张齐三赶紧搀着苏茂生回到客栈。等一进门,苏茂生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跟张齐三说了一遍。

张齐三一听,一拍巴掌,“嗐,我说哥哥,你怎么聪明人净干糊涂事儿啊。”

苏茂生被他这一句说蒙了,眼皮直翻,“什么意思?”

张齐三哈哈一笑,“还什么意思,您千不该万不该说是去看她的。你想这乌家小姐从小习武,肯定是一身暴烈脾气,你把她当成窑子的娼妓看待,她不骂你才怪!”

苏茂生一扬头,“哼,那我本来就是看中她的模样,我去不是为了那事,我还干什么?那你叫我怎么说?”

张齐三哄孩子似的过来拍拍苏茂生的肩膀,“哥哥哎,就算您是这个目的,那也不能明说啊。咱得会哄人不是?哄死人不偿命,这道理你都不懂吗?”

苏茂生一挠头,“你别光说我,那你说说,怎么哄?”

张齐三坏笑一声,“您天天女人堆里头泡着,还不懂这个吗?这乌家小姐家里头都死光了,如今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她一定最希望有人关心她,帮助她。您就应该说是去帮她逃离这牢狱之苦,杀头之灾的。”

苏茂生脖子往后一缩,“嚯,我可没这个本事。”

张齐三笑着指着苏茂生,“我说哥哥,你怎么胆子小成这样,知道你办不了这事儿,这不是缓兵之计吗?您就这么应承了她,让她感恩,对您投怀送抱,完事你把她一甩,谁还在乎这档子事儿啊?”

苏茂生恍然大悟,“噢,贤弟啊,你这话,我现在才咂摸出点滋味儿来,就是说,我先答应托关系给她抵罪,然后,她为了报答我,就可能以身相许,等我得手之后,我就完全撒手不管,反正事已经成了,对不对?要不说,还是你高,你才应该是这情场的浪子才对啊。”

张齐三摇摇头,“哥哥,您先崩夸我,弟弟我风流快活可得有本钱呐,咱先说好了,要是你俩能成,可不能亏了小弟。”

苏茂生满口答应。于是,张齐三又去找贾宽,约定第二天再去探牢。贾宽一开始很不愿意,因为今天乌嬨髹骂苏茂生的时候,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而且句句其实在理,贾宽就觉得自己给衙门丢了太大的人了。

可是,自己的把柄还在张齐三他们手里攥着呢,说别的也不行啊,于是就勉强答应再给安排。

等到了第二天,还是那个点,苏茂生这回没有昨天那么兴高采烈,急不可耐了。而是畏畏缩缩,心怀忐忑的跟着贾宽进了牢房。

走到第三间女囚牢,贾宽这回连话都不好意思说了,跟苏茂生指指,那意思是你去吧。

苏茂生也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弹,过了好一会,才战战兢兢的走到牢门前,小声嘀咕着说,“乌姑娘,小生来看你,额不是,小生来,来关心你来了。”

乌嬨髹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昨天听过,一抬眼,就瞅见苏茂生了。刚要动怒,可是又忍了下来,心想,反正闲着没事,找这么个主儿逗逗闷子,也好。

乌嬨髹也走到牢门口,和苏茂生站一对脸,就问苏茂生,“本姑娘倒想听听,你到底来干什么?”

苏茂生一听,乌嬨髹今天这语调比昨天缓和了不少,自己也就不那么怕了,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说,“姑娘,我其实就是想帮帮你,你看你年纪轻轻被打入死牢,我打心里为你感到不甘,如此花容月貌的佳人,就这么死了,多可惜。我就是想跟姑娘睡一……”

苏茂生一激动,又差点把实话说出来,他看乌嬨髹一瞪眼,忽然反应过来,想起昨天张齐三教给自己的,赶紧改口说:“我,我就是想跟姑娘说一下,姑娘若是信我,我家里头有钱,我花钱打通上上下下的关系,关保姑娘死罪变成活罪,活罪变成无罪!”

乌嬨髹本来听着生气,想着再骂他几句把他骂跑了就完了。可听到最后,心里头忽然一动,就转怒为喜的看着苏茂生,“慢,公子所说,可是真心话?”

苏茂生看乌嬨髹嗔笑起来,目若桃花娇一点,唇如晚霞媚三分。不觉为之倾倒。顿感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只能手扶牢墙,勉强站住。嘴里呜呜哇哇,不知如何回答了,只能听见“好”字不绝于口。

乌嬨髹接着说,“那公子,如何让我相信你呢?”

苏茂生听了,差点蹦起来,把手放在头上,赌咒发誓,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五马分尸,腰斩凌迟,等等等等。

乌嬨髹懒得听他发誓,便笑着说,“我也不需你赌咒,你若死了,我却依托谁呢?我只是在想,公子既有如此大的本事,怎就进不得我这牢来?而只让小女子隔着铁栏,与公子说话?”

苏茂生一听,顿时心痒难耐,恨不得一下子拿头撞断这铁栏。他就在这牢门外来回焦急的转起来。忽然,他想起来了,自个儿和张齐三手里还抓着贾宽的把柄呢,何不叫贾宽来给开开牢门,自己进去,岂不小事一桩?正好还可让乌姑娘看看自己的本事。

想到这儿,他冲外头吆喝,“贾宽,贾宽!快点过来,找你有事!”

贾宽在外头正坐着喝闷茶呢,一听苏茂生叫他,以为是探完了,让自己把他带出去,就赶紧过去。

结果到了跟前,苏茂生叫他把牢门开开,自个儿要进去。贾宽一听,“这可不行,我说苏公子,你先前说的可只是在牢门之外探望探望便可,这随便让外人进牢房之内,被查着了,我这差事倒是小事,是要一同被问罪的啊。”

苏茂生这时候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他急的什么似的,指着贾宽的鼻子,“姓贾的,你赶紧给我开开,什么一同问罪,你若不给我开,我告到知府衙门去,你何止是问罪这么简单,脑袋都保不住!”

贾宽也火了,“哼!保不住就保不住,你当我贾宽真是贪生怕死之辈么?我今儿还就不开了!”

苏茂生这时节就像那发了情的公狗一样,急不可待,里头乌嬨髹还给煽风点火:“唉,苏公子不要为难了,就当我注定命苦,本以为能搭上公子这样的救命之船,与公子白头偕老,可谁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公子,还是请回吧。”

苏茂生彻底被点燃了,他低头一看,监牢的钥匙正拴在贾宽的腰上,便发了疯似的就扑向贾宽,贾宽躲之不及,俩人就扭打在一块。

贾宽本是差人,按理说对付苏茂生这样的不在话下,可苏茂生这会儿像是头暴躁的公牛一样,命都顾不得了,力气比平时大了多少倍。贾宽一时间还不好轻易制服他。

打着打着,也不知怎么的,贾宽腰上的钥匙串儿被苏茂生狠命拽了下来,贾宽伸手就去抢,结果不小心打在了苏茂生的手背上,苏茂生一丢手,钥匙就飞进了牢房之内。

乌嬨髹本来是想骗苏茂生给自个儿开开门,这下好,自己来就行。乌嬨髹挨个钥匙试,三两把就把这铁门开开,自个儿纵身行跳了出来,回头望望还在地上扭打的贾宽和苏茂生,冷笑着摇摇头,跑了出去。

贾宽这头好容易把苏茂生按到在地,可一回头,看乌嬨髹打开牢门已经跑了,大叫一声,“不好!”就放开苏茂生,追了上去。

苏茂生气喘吁吁的坐起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再一看,乌嬨髹和贾宽都不见了踪影,心说,“诶唷,美人儿啊,你怎么跑了!”在后面也追了出去。

乌嬨髹毕竟有一身好武艺,几个来阻拦的狱吏根本不是对手,被她三两下全打趴下。乌嬨髹左拐右拐就出了监狱的大门,这边张齐三还在门口等着呢,一听里头有人出来,赶紧就看,结果是乌嬨髹,张齐三喜笑颜开,“嫂嫂,你出来了,若不是小弟从中成全,你如何与我哥哥成就这一段美事,可不要亏待了小弟啊。”

乌嬨髹一听,“哼哼,原来是你撺掇这苏茂生来轻薄我,我岂能亏待了你?”说罢抬起手来,一掌击在张齐三的天灵盖上,张齐三哼都没哼一声,一命呜呼,这便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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