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话 大理寺失窃
秦云深原本以为,自己能够瞒着萧诚,直至沐虞将证物得手。
不想两人方才院中的谈话,都被少年尽数知晓。
“你都知道了。”
秦云深看着少年,神情有些复杂难谙。
轻风拂过凉亭,却带不走此刻的寂静。
萧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片刻后,将手从男人手中缓缓抽回。
“我是怕你担心……”
秦云深感受着少年的手从手下抽离,心头一颤,急忙皱眉解释道。
不想萧诚竟没有生气。
只见他静默了片刻,又抬起头,勉强对秦云深笑了笑,
“我知道。”
少年的笑中,藏尽了酸楚,又夹杂着感激。
不等秦云深反应过来,萧诚又似自语般低声呢喃道:
“我知道,公子想帮我,不想让我担心……我都知道……”
“我知道公子不忍我在平反路上孤苦一人踽踽独行,我知道公子不愿伤我自尊而费尽心思隐瞒于我,我也知道公子前日所说的倾心为何意……”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如一缕清风般钻进了秦云深心里。
“公子今后,不用瞒着我了。”
少年眼波化水,薄唇微启。
秦云深看着眼前玉人般的萧诚,终是忍不住,轻轻伸手,将他侧揽入怀。
“我要怎么做……”
男人垂眸,哑声问道。
只听怀中之人声音轻而飘然,悠悠荡于耳廓,久久回转于心尖。
“还请公子,光明正大陪着萧诚。”
……
皇城的热闹喧嚣一如往常,街上人头攒动,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在大街上自在游逛,好不惬意。
可皇城脚下百姓的欢愉,映射入森严的皇宫中,却徒剩一片死寂。
大理寺失窃了。
这个消息还未散布开,最先通过暗卫中安插在大理寺的眼线,传递给了当今圣上。
“荒唐!”
天子寝殿中,皇上将茶盏砸于地面,继而愤然起身。
茶水飞溅,那洒金白瓷茶盏顿时碎作几块,甚至有一块,飞到了皇帝眼下之人的身前。
面前跪地俯首之人,正是男人安插在大理寺的眼线之一。
偌大的大理寺,成百亲兵护卫的重兵之地,如今失窃,消息还是暗卫告知于自己。
这大理寺里的人,都是混吃等死的不成!
“为何朕不见大理寺卿来报……”
男人的表情狠戾中夹杂着一丝隐忍,牙根紧咬,悄然作响。
“陛下,那窃贼身手不凡,定是训练有素之人。其行踪诡谲,且轻功了得,若不是微臣得殿下指令窥守大理寺,旁人绝不可能察觉。”
“所以你就让他跑了?”
皇帝脸上的怒意愈发明显,只见地上之人磕头不跌。
“微臣无能,还请陛下赎罪。不过微臣有一事,心有怀疑,不知当不当讲。”
“……讲。”
皇帝咬牙厉声道。
“那窃贼虽是乔装过,但微臣见那人身形,竟于陛下身边一人颇有几分相似,臣怀疑……”
地上那人心有顾虑,话没说完,只是趴伏于地,静默等待皇帝的反应。
皇帝听到这,横眉微皱。
顷刻间,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没有追问,只是背过身,陷入了沉默。
地上跪伏的暗卫深谙皇帝性情,见皇帝不追问,便也不敢再说。
片刻后,皇帝似是冷静下来,缓缓回身冷言道,
“你是说,除了你,大理寺的人都没发现。”
“回陛下,小的发现后,第一时间就回来禀告陛下,并没有告知旁人。”
“……好。”
皇帝似是有所思虑,皱着眉,在寝殿缓步走动。片刻后,皇帝将那暗卫遣走,并命他不可多言。之后他坐回到龙床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发一言,只是恨恨皱着眉,怔然看着空中。
此时的天子寝宫内,除了皇帝一人,还有三两下人,偌大的寝宫,静得一丝涟漪都难以泛起,比起平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像是少了什么。
“沐虞呢。”
男人皱着眉,眼神飘忽不定,启唇淡然道。
一旁静候的李公公方才见了天子震怒,还囿在原地,不敢言语。见男人冷言发问,急忙跪倒在地,颤声回应:
“沐公子一早就出宫了,没说去哪。”
寝殿中一片死寂,甚至能听到那太监发颤的吐息。
见着地上之人伏地不敢多言,皇帝冷笑,心下顿如寸草不生的荒野,掠过了一阵又一阵凉意。
男人眼中漠然,最终,缓缓吐出一个字。
“找。”
“找什么……”
地上的李公公惶惶抬头,见到男人脸上阴云密布,心头咯噔一声。
男人突然抓起床边桌上的花碗就往地上砸,碗中的袖珍幼莲尚含苞待放,此时却濒死一般静于地上,悲悲戚戚,若是侧耳,或能听闻哀鸣。
“人!”
男人怒吼,额角青筋暴起,似是气极。
整个寝宫,似都为之一颤。
李公公惶恐,起身就要逃出寝宫前去找禁军统领帮忙。
不想李公公还未转身,只见男人突发异样,一手捂住脑门,一手撑着床柱,神色痛苦,以往狠戾而俊美的五官,此刻拧作一团,很是狰狞。
“陛下?”
李公公不曾见过皇帝这般模样,一时慌了神,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试探般问了一声。
谁想皇帝紧皱双眉急急喘了几口气,还来不及出言训斥,便双眼一黑,瘫坐回床上上。
“陛下!”
李公公见了皇帝瘫坐在椅子上后没了动静,脸色发白,颤巍巍着上前探了皇帝的鼻息——
“太医!来人啊!快传太医!”
一时间,只听李公公哀婉而恐慌的尖声叫唤在广阔的宫城中回荡,久久不绝。
……
沐虞果真不负秦云深的期望,将那证物窃出。
当他再次回到秦府,再与秦云深萧诚相见时,已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那群官兵,真的没一个干活的,小爷我大摇大摆进去,都没人拦我~”
此时,萧诚正与秦云深在前院闲谈,突见一人从房顶一跃而下,二人先是一惊,随后定睛一看,却是沐虞嬉皮笑脸出现在他们眼前。
沐虞看着神色轻松,竟一点死里逃生的模样都没有。只见他卸下身上的包袱,蹲在一旁翻了半晌,从包袱底下翻出来个信封样式的东西。
“沐公子大半夜的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秦云深急忙接过那信封,一旁的萧诚倒是显得从容些,看到沐虞那鼓鼓囊囊的包袱,不禁发问。
“啊~这个呀。”
沐虞笑嘻嘻地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这是我的行李,我要去云游四方了~”
“云游四方?”
萧诚与秦云深异口同声,随后二人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错开眼。
秦云深将手中的信封检查一番后,小心递予萧诚,而后问道,
“你主子不要你了?”
“哪的话!小爷我不要他了~”
沐虞乐呵着。
可笑着笑着,妖媚男子脸上的笑意终是淡了,随后只见他轻轻笑叹,也有些怅然若失的意思。
“我曾答应过他不再行窃,今日成全了萧诚,倒是负了他。”
月色下,妖媚男子淡然的脸上,竟也有一丝惆怅。
当下想起皇帝佬儿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他心中不知为何,竟也泛起一丝酸楚。
天下那么多人敬仰他,爱戴他,自己不过是一粒草芥,缺了自己,对他而言该是不痛不痒吧?
说负了他,是不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想到这,沐虞又释然,轻声笑道:
“我窃取了罪证,被捉回去可是死罪,此番溜出来就不会牵连到我主子,于我于他而言都不是坏事。再者说,小爷我早就想出来了~关在那种大宅子里,始终不符合我的本性。”
萧诚听出沐虞口中尚有不舍,但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对男子深深一躬,以表敬谢之意。
“行了,接应我的人在外面,没什么事小爷就走了,回见~”
沐虞起身,微眯的桃花眼同萧诚刚见他时那般,妖冶,魅人。
“我送你。”
秦云深起身,跟着沐虞朝外走,萧诚见了,也急忙跟上去。
几年来,这是沐虞第一次,从秦府的正门出去。
门外果真停着一辆朴素而老旧的马车,那马车的纵横框架上留下了斑驳的裂纹,看着用了有些年头。
沐虞在两人的目送下,三两步跃到车上,钻进马车中。
夜色下,赶车之人抬首朝车内斜视一眼,随后又微微侧头,看向秦云深。
那人身姿婀娜,举止优雅而轻缓,身着紧合腰身的黑色行装,将其身材勾勒得又清楚几分。
对上女人灵动而秋波暗涌的双眸,秦云深暗叹。
这赶车之人,竟是当天鬼市酒楼中那位老板娘。
沐虞在车上坐稳,掀了车帘朝外头挥了挥手,脸上笑意灿然。酒楼老板娘抬眉,朝着秦云深和萧诚的方向微微倾身示意,随后一收缰绳,勒马回车,将这夜行的老旧马车,吱呀呀驶出巷头,渐行渐远。
一时间,秦府如同虚幻之境一般——证物的到来,沐虞的离去,两件事的碰撞,竟将眼下发生的一切纷纷染上了玄幻色彩。可细细品味,却又分明不是玄幻,更近于世间万事——
思之荒诞,却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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