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话 鬼市奇遇
仓羽,十七。
究竟是两个人的名字,又或者仓羽是个名字,十七是个数字。
秦云深不得而知。
他被人蒙了眼,扶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内依旧是那股并不好闻的陈腐木头味,秦云深静静坐着,感受着车夫拉紧缰绳,紧接着是马的嘶鸣回响,而后,身下的马车动了起来。
被蒙上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依旧能感受到这一路颠簸。
看来这路并不好走。
不知绕了多少个弯,车夫勒了多少回马,终于,马匹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等秦云深出声,边上一人又将他扶下了马车。待秦云深站稳后,耳旁响起一个男人毫无感情的声音。
“到了。”
脚下,是一片松软的枯草地,隐约有些湿滑。
随着眼睛上蒙着的布条被人扯下,秦云深微微睁开眼,随即霎时为面前的一幕所震惊——
只见漫漫荒林中,蓦然突现一片平地,眼前火光摇曳,人头攒动,俨然一副繁华街市之景。论说目光所及,车水马龙,竟丝毫不输白天的皇城。
诡异的是,这么多人,声响却被压得极低,街上的人交谈都俯身倾耳,低声耳语,似是怕人听去,就连边上林中枭鸟夜鸣都可听闻一二。
除此之外,商贩,以及行走于鬼市之中的大小人物,竟无一都带着唱大戏一般的脸谱面具,荒唐渗人。
天子脚下,皇城边上,竟然有这样一处不为人知的所在。
秦云深震惊于面前这一片繁华之景,待到回过神,回身想询问将他送来的镖客,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唯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荒林。
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竟连一点声响也没留下。
他轻轻吸了口气,皱了皱眉,转身朝那灯火通明的街市走去。
鬼市前有个牌坊样的建筑,边上摆着一沓面具,散落在那。秦云深见着前面一人熟门熟路取了面具带上,便朝里就走,他也跟上去,选了个花脸,罩在脸上。
透过面具上眼睛处留下的孔,游看这一如梦似幻的情景,倒更有几分虚无感。
街上的人带着各色脸谱面具,来往游逛着,脚步轻缓。秦云深身处其间,只觉得看向哪,都唯有各式的脸谱。在这个地方,人好像都不是单纯的人,倒更像是虚幻之物,飘摇在这混沌世间,四处找寻利益所在。
街边上的商贩,有的推着小车,有的则摆出一方布席地而坐。有摆着药瓶的,摆着金器银器的,摆着长刀短剑的,更有的什么都不摆,只是揣着个包袱,边上立一把长刀,静默地坐在地上。
正好有人低声上去问询,秦云深侧目,只见那带着包袱的刀客说了句什么,而后利索地解开怀中包袱,大剌剌将包袱敞开。
在摇曳的灯光下,那深色包袱中,隐约可见满满当当一袋人的手指。
秦云深心中发寒,别过头去,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
过来的路上,杨公子吩咐过他,让他往前一直走,路上遇到什么事都不可惊慌,不可触犯规矩,免得惹祸上身。他本不以为意,不想这鬼市的情况,倒比他想的要复杂许多。
依照杨公子的说法,往前走,一直走到头,便可看到一家不大的酒楼,在那里,聚集着江湖中的各色人物。那些人手头上没了事,得了闲,便会在那酒楼中闲坐,待价而沽。
杨公子说,皇城中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多半都是有权有势的老爷们花钱雇这些人做的。
掏自己的钱,用别人的刀,干净。
杨公子当时是这么说。
秦云深沿着街市,一路看一路走,终于看到了杨公子说的酒楼。
说是酒楼,其实也就只是一间两层楼的茅草屋,不过稍微大一些,没那么寒碜。若不是在门口挂了“酒”字样的旗号,怕是轻易认不出这是个什么地方。
秦云深掀开摆设一般的粗布门帘,探身走了进去。
里头比外面温暖一些,也热闹一些,更奇怪的是,里头坐着的人多半都没有带面具。
此时,那些人正在喝酒划拳,装酒用的都是大陶碗,看着十分豪气。
秦云深抬手,正想将脸上的面具也摘下来喘口气,怎料边上一个镖客打扮的人几步走了上来,一把打开他的手。
“不要命了?”
秦云深被打开手,一愣,回过头,却见来者是个唇红齿白,身姿矫健的女镖客。
那女镖客也没戴面具,一头乌发齐齐束在脑后,束作男子模样,浓眉亮眼,俏鼻樱唇,虽说有着不输男子的英气,却也有着女子的柔情。一身软甲整齐利索,衬得女镖客更侠气几分。
“新来的吧,刚刚看你在门口站了一会。”
那女镖客盯着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似要将秦云深看穿一般。不等秦云深回复,那女镖客又摆摆手,坐回一旁的桌上,从桌上端起酒来就咕噜咕噜往喉中灌。
一大碗酒下肚,那女镖客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残酒,看着秦云深,轻蔑地挑了挑眉。
“说吧,为的什么事。”
秦云深隐约察觉到边上那些喝酒的大汉也开始默默注视起这边的情况,心中略微有些忐忑。
看着眼前侠气十足的女子,秦云深生怕输了气势,于是压抑着紧张,淡淡道,
“找人去偷一件东西。”
“偷东西?”
那女镖客皱了皱眉,抬起头,上下将秦云深打量了一番。
“偷东西我行!让我去!”一旁不知从哪钻出一个身姿瘦小非常的男子,嚷嚷着站了起来。
“坐回去!”
女镖客转头没好气呵斥了一声,只见边上几人笑了起来,那瘦小的男子吃了瘪,讪讪坐了回去。
女镖客回过头,看着秦云深的眼睛,眼中有些不耐烦。
“说清楚。”
“去大理寺,偷一件证物。”
秦云深沉声道。
话音刚落,只听方才的笑闹声顿时陷入一片平静。
那女镖客听了,也是难以置信般皱着眉,嘴中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发出了不耐烦的啧声。
“官场的事?”
秦云深见她好像有些为难,沉吟了片刻,回答道,
“是。”
“官场的事走官场的路子,到这做什么?晦气!”
那女镖客好像有些被激怒的样子,站起身摆出了要赶人的架势,不等秦云深开口,只听屋内传来一声柔媚入骨的女声,
“谁呀?吵什么~”
寻声望去,只见一身姿婀娜的女人扭着腰肢,从茅草屋尽头一处偏门走了出来。
那女子似用金银珠宝镶嵌而成的工艺品一般,皮肤白皙光滑如脂玉,秀眉红唇,双腮似雪,纤纤脖颈处,微微露出的手腕处,无一不挂坠着金银玛瑙,贵气逼人。
见女人出来,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女镖客退了一步,面露难色。
“掌柜的。”
那女人应了一声,轻轻扭动着腰肢,走到秦云深跟前,毫不避讳地将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侧身缓缓坐在了身后的长凳上。女镖客见那女人坐下,急忙倒了半碗酒,端给女人,却被女人推拒开。
“刚刚吵什么,规矩呢?”
女人推开了女镖客手中的酒,顺势捉了女镖客的另一只手,抓在身前玩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女镖客看。那女镖客也垂首看她,只是不知为何红了脸,喃喃道,
“掌柜的,这人想找人去帮他偷东西……是朝堂中的事,我这才想把他请出去,没有吵……”
“是么。”
女人看着那女镖客,抬眉一笑,轻轻抬手抚过女镖客的下颌,激得后者一颤,脸红更甚。
女人倒习以为常,戏弄过女镖客,又回过头看着秦云深,
“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秦。”
“秦公子,方才我的人冲撞了您,还请见谅。”
女人坐在长登上,轻轻俯身一躬,以示歉意,而后又媚声道,
“敢问秦公子方才所托何事?”
秦云深看了一眼边上神色复杂的女镖客,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我有个朋友,父亲为官被人陷害,我想花钱雇人去大理寺取一件证物。”
生怕女人不应允,秦云深又急忙补充道,
“多少钱都可以。”
谁知听了这话,那女人娇笑一声,掩了嘴,随后抬眉看他轻笑道。
“秦公子,看来不是我的人故意出言不逊,我们倒想帮您,但是江湖人不管朝堂事——这是规矩。”
女人说着,轻轻抚摸着女镖客微微起茧的手,好似不以为意。
听女人也说不行,秦云深有些着急,连忙问道,
“那我还能去哪才能找到能做这种事的人?”
只见那女人闻声一怔,随后缓缓抬头,侧头看向边上的女镖客,神情柔媚似水,
女镖客见状,知道女人的意思,于是转过头对秦云深正色道,
“你们朝堂的事,自然要朝堂的人自己解决。”
“这……”
秦云深面露难色。
要是朝堂的事,真能在朝堂上解决,那还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没有料想到会遭受这样的拒绝,秦云深迟疑了一会,想到没有办法,也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多谢了。”
男人转身要走,带着些丧气走到门口时,却又被女人媚声喊住。
“我想起一个人,身居朝堂,或许可以帮公子一帮。”
女人的声音柔媚而轻盈,不疼不痒从身后传来。
秦云深闻言,急忙回身,看向依旧侧坐在长凳上的婀娜倩影。
“不过,介绍费可不能便宜你的。”
女人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
秦云深听了,似是见着了希望,自然忙不迭满口答应。
女人听罢,抬头向秦云深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秦云深见状,没有多想,在女镖客不满的目光下,重新站到女人身前。
只见女人二话不说,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秦云深会意,急忙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袋银两,放到女人手里。
女人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袋,满意地交给身侧的女镖客,随后站起身,抬手掩嘴,在秦云深耳畔轻声道,
“我介绍的这人姓沐,江湖人称虚无公子,偷盗之术了得,现今离了江湖,在朝堂之中好像有些关系。”
“这人具体在哪落脚,我不清楚。不过听我的人说,他最近常在皇城附近的瓦房上转悠,您要是运气好,指不定哪天就碰上他了。”
“啊~对了,若是真碰上了,还劳烦公子,代我向他问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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