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话怎么报答
张弋阳被官府抓走不久后,便唤了秦云深和萧诚前往作证。张家老爷自然没有闲着,成日里前后跑关系,拉下一张老脸跟各位官爷好话说尽,银子也没少往外掏。
然而张弋阳所犯罪行,乃是官衙捕快亲眼见证,当时带着的衙役众多,人人皆是证人。这县令即使想从中周旋,放他一马,却敌不过消息流传之快。朝中负责监察的官员在衙门中也插布有人手,若颠倒是非,以大化小,必然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官衙老爷虽于张家私交甚好,却也想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最终还是回绝了张家老爷的苦苦恳求。
很快,过了公堂,签字画押。张弋阳挟持萧诚为质,囚于府上数日,按本朝律例,其罪当诛。
那日公堂之上,张弋阳放声哭嚎,一会咒骂萧诚,一会骂秦云深,转过脸又对堂上大人摇尾乞怜,恨不得将两家私下的交往摆到台面上来。堂上的老爷吓得胡须都哆嗦,张弋阳一开口扯交情,便被人摁着掌嘴。那现状之惨烈,连萧诚都忍不住别过头去不忍直视。
没人罩着,张弋阳不得不画押认罪,之后却又在堂上大闹了一番,死活不让人将他带入牢中。堂上老爷终是忍无可忍,便不顾两家私情,以扰乱公堂的罪名杖打了他三十,随后命人拖着他,下了死牢。
此事就算过去了。
萧诚回府后,秦云深找了大夫来看,说是身子没什么大碍,但心脉不稳,想是因前两日受了惊动所致,需好好休养。
“对了,我想让你见个人。”
萧诚刚在小云的服侍下洗过澡换过衣服,秦云深便找来了。
男人神秘兮兮的,问了也不说清楚,不知是让他见谁。
当那跛脚的老人家跨过门槛踏入厢房时,萧诚见到他,顿时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公子,老奴找您找的好苦哇……”
那老人家步履蹒跚进了门,见着萧诚便哭着要跪,被回过神的萧诚急忙上前扶住。
眼前的老人,年过半百,却神情矍铄。然而,硬而发皱的脸见证了老人半辈子的沧桑,那被焰火灼伤的右脸更是触目惊心。但这并不妨碍萧诚认出他来。
这老人家,便是当年名盛一时的萧府的老管家,刘叔。
萧诚记事起,刘叔就是萧府中管事的,当萧诚开始跟着先生读书时,刘叔就成了萧府的管家。这位老管家对萧家老爷可谓是忠贞不二,凭着一己之力将萧府上下的一切事宜打点得明明白白,常受老爷褒扬。以前在府上,这刘叔十分疼爱萧诚,待他有同自己的后辈,又敬着他为小主子。
想当时,这刘叔时常偷藏着糖果,趁人不注意往萧诚手中塞。年少的萧诚十分嗜甜,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老爷怕他吃糖太多坏了牙,索性禁了他的糖。因而萧诚的记忆里,小时候的糖,都是这位老人家给的。
前两日,刘叔还是个人见人嫌的流浪汉,那晚撞见秦云深要去救萧诚,替他指明了方向,事后便被秦云深带回府。秦云深问清了他的底细,把他留在了秦府,让他在府上安歇,等自己将萧诚救回,他二人也好相见。
“刘叔,您,您没死……”
萧诚见到了故人,喜悦与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声音激动得发颤,鼻尖也酸了一酸。
“公子……”
那刘叔沧桑的眼中饱含泪水,上下端详着自己这刚从虎口脱险的小主子,喜出望外,久久难以平复。
“您是怎么逃出来的,萧家还有别人活下来么……”
萧诚握着老人家的手,皱眉问道。
“说来话长……”
那老人家哑着声音,拍了拍萧诚的手背,神情有些沉重,
“老奴那日,在后院督促丫鬟们侍弄花草,忽然听见前面吵了起来。当时隐约听到了什么抄家之类的话,老奴没来得及细想,就往前面去。当时夫人正往后院躲,刚好和老奴碰上。夫人见到老奴,吩咐老奴逃出府去,说公子您还在乡下,让老奴来找公子您,带您逃走
“那个时候官兵把前后门都围死了,老奴只好爬树从墙上翻到府外去。谁知当时府外都被围住,四周墙角都烧着草,那火得有一人高!老奴咬咬牙跳了下去,本来想逃,刚好几个官兵过来,老奴怕被发现,趴在角落不敢出声,那火便烧到了面前,活生生烧掉了老奴半张脸!”
刘叔似是想起了当日的状况,神情有些激动,说到后面,心有余悸般摸了摸自己没一块好肉的右脸,沉沉叹了口气。
“那,还有别人逃出来么?”
萧诚听着心悸,急忙问道,
“没有,老爷夫人在朝中档案内都有记录,逃不出搜查,丫鬟老妇们身体娇弱,也都没能出来,当时跳出墙的有几个,都被官兵抓了回去,只有老奴逃了出来。
“老奴当时赶到乡下表少爷家,一个人也没找着,问了邻里,说官兵已经来过,把你们都捉走了。老奴当时自觉愧对老爷和夫人,万分悲痛,想要寻死,好与你们黄泉路上团聚,怎知从山崖上跳下去,没死成,却摔断了条腿,被人救了回去。后面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京城,以乞讨为生,几次在街上看到过公子您,只当是思念过甚看错了人。而后听人说起,说公子您没死,被一个什么公子买走了,于是老奴便成日在街上游逛,打听公子您的下落。”
老人家说着,眼眶湿润,颤巍着同样沧桑的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哽咽失声。
秦云深见老人家情绪激动,说不出话,便替他解释了一番。
“当时张弋阳带走你,我在街上四处打听你的下落,正好在街上碰到这位老人家。我见他知道你的姓名,料想是你的亲故,便把他带回来,询问之后发现果然不错。”
是这样……
萧诚沉吟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转向秦云深,
“秦公子若是愿意,可否将刘叔留在秦府……自小刘叔便待我同自己的孩子般疼爱,此番好不容易找到了刘叔,再加之刘叔腿脚不便,萧诚不忍刘叔再上街乞讨为生……”
萧诚似是怕秦云深嫌老人家累赘,又急忙补充,
“刘叔以前在萧府是管家,许多活都能做,还望公子念在与萧诚的情分上,留下他老人家……”
萧诚说着,急忙要跪。
秦云深哪舍得他跪,慌忙将他扶起,
“说哪里的话,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生分。”
秦云深轻轻叹了口气,让萧诚坐在椅子上,也让丫鬟给刘叔搬了椅子过来。
“萧诚你之前,又要忙着府上和钱庄的事,又要忙着当秦雨轩的先生,实在是太委屈你了。我前几日还想该去找个管家来替我们分分忧,此番遇到刘叔,便是老天有意将刘叔留在秦府当这个管家。我今天来,就是想趁你在,帮我劝劝刘叔留下来呢。”
男人的话语听着似是以自己为出发点,实则处处顺着萧诚的意思。
萧诚不傻,怎会听不出来,他对上男人的眼睛,眼底满是感激之情。
“秦公子是我们小公子的恩人,便也是老奴的恩人,若秦公子愿意让老奴在府上尽这微薄之力,老奴在所不辞!”
一旁的老人家扶着椅子把手仓促起身,拱手对着秦云深,深施一礼。
确定下刘叔这秦府管家的新身份,秦云深急忙吩咐下人去腾挪收拾,给刘叔单独腾出个房室来。刘叔蹒跚着脚步跟着下人们去了后院,小云见两人难得有机会独处,便也嚷嚷着要去帮忙,跟了出去。
出去前,这丫头还很好心将门带上。
这不带门还不要紧,门一合上,萧诚自是悟出了小云的意思,顿时又不自在起来。他偷眼看了看秦云深,发现男人倒是坦然,直勾勾看着自己。
“公子方才那些话,都是顺着萧诚的意思说的吧……”
萧诚微微垂头小声嘟囔着,不敢抬眼看他。
“哦?”
秦云深笑音微颤,心下只觉得萧诚这番模样十分可爱。
“我演技有那么差么,小先生竟然一眼就识破了。”
“秦公子待萧诚那么好,萧诚……”
他张了张口,只觉得这话说得太多,不知道此时再说出口,会不会又被男人说生分。
他微微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秦云深。
只见秦云深神色温和,嘴角微微带笑。
“知道我好,怎么不见你报答我。”
“报,报答?……”
萧诚眨了眨眼,神情慌乱,却不经意染上些羞赧。
眼下屋内只有他们二人,没有旁人窥探,秦云深话语中的挑逗意味便愈发浓烈起来。
“是啊,难道小先生嘴边常挂的感恩,报答,都是知恩不报的幌子么。”
秦云深站起身,缓缓行至萧诚面前,撑着萧诚坐的椅子的把手,微微俯身。
男人那张五官分明的脸突然凑近,惹得萧诚不禁紧贴椅背,紧张得呼吸紊乱。
对上男人略有攻略性的眼神,萧诚眼神闪烁,话都说得支支吾吾。
“怎么,怎么报答……萧诚不明白……”
“不懂,我教你便是了。”
只见男人笑了笑,侧过脸又凑近了一些。
萧诚心跳速率骤升,一时激得双肩微耸,呼吸发颤。
两人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唇瓣几乎快贴在一起时,萧诚又紧张又惊怕,竟闭上眼睛微微颤抖。
谁知男人瞥见萧诚羞态,竟坏着心眼停了下来,轻声笑道,
“会了么,小先生。”
那声音同往常一般低沉温柔,但此时就在耳畔响起,萧诚心中一片酥麻,顿时似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炸裂开来。
这一下,惹得他面红耳赤回过了神,他错过眼别过头,胡乱推开男人,扶着把手站了起来,支支吾吾辩解着要去帮忙,便从男人身侧逃也似的跑出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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