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话 折扇
那一杯茶,过了半晌还在秦云深手里攥着,时而紧攥而起,时而惶惶而落。
下人们依旧忙碌着家务,来来往往,见到秦云深不发一言,都不敢轻易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蓦然站起身,惊得一旁端水的下人险些没有端稳水盆,撒了一些出来。
他思来想去,决意再上门去找那张弋阳问个清楚。分明那日那老人家见到他掳走了萧诚,萧诚不在他那,总不能真的凭空消失?
哪怕真的撕破脸,也总比坐以待毙来得强。
想着,男人便大步流星往外赶。
谁知走到门口,恰巧看到秦府门前正在下轿的张弋阳。
张弋阳衣着华丽,举止放荡,此时竟然丝毫没有一点做了亏心事的样子。见着秦云深出来,那张丑陋的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诶?云深兄,这是去哪呀?”
张弋阳拱了拱手,佯装客气。
秦云深见了这人,这副轻浮而玩世不恭的模样,便气血上涌,牙根发狠,
“……去找你。”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狠厉,与往常温雅的样子截然不同。
“找我?正好,我这不就来了,我正寻思来找你喝喝茶,咱——还是屋里头坐吧?外头风吹得难受死了。”
张弋阳佯装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自顾自要往里走,路过秦云深身侧时,他斜眼瞥了一眼秦云深,正好和男人狠戾的眼神对上,竟毫不畏惧般笑出了声。
“噢,噢噢。”
他笑着,伸手揽着秦云深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毫不在意般笑着,
“该不会是……你们家小先生还没找到吧?”
“张弋阳!”
秦云深发怒,推开张弋阳,看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心头冒火。
“别动气嘛,动气又解决不了问题是不是?”
张弋阳阴阳怪气着笑着,见秦云深发怒,摇头晃脑往里走,
“不说这个,唉这天,渴死了,有没有什么东西润润嗓子?”
看着张弋阳大摇大摆进了正堂,找了椅子便坐下,拿着茶壶就给自己斟茶,骨碌碌喝了一杯,又续上了一杯,眼神有意无意还朝着自己的方向瞄,脸上不加收敛看戏一般的笑意丝毫不加收敛。
张弋阳知道自己手上没有证据,不能拿他怎么样,便嚣张至极。看现在这样子,说什么找自己喝茶,分明就是来耀武扬威的!
秦云深冲至正堂,恨恨瞪着张弋阳,一时只觉得气极,呼吸不畅。
“我知道萧诚在你手上。”
他极力平复着心情,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说道。
“哦?”
张弋阳又吞下了一盏茶,头也不抬。
秦云深呼吸沉重了几分,下定决心般阖眼,复又睁开,盯着张弋阳,眉头紧皱。
“你开条件吧,怎样才能放他回来。”
他明白,无论自己如何相逼,张弋阳这厮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带走萧诚,自己纵使再愤懑再恼怒,除非真要与这人同归于尽,其余招数尽使,也终将无可奈何。
听到这,张弋阳的手顿了一顿,似是来了兴趣,将茶杯放回桌上,似笑非笑看向男人。
“条件?”
他看向别处,左看看,右瞧瞧,环顾了一周,思索了一番,终于想到了什么,眼神定在秦云深愠怒的脸上。
那张油滑的嘴,说出了秦云深最不想听到的话。
“我倒想和云深兄谈谈条件,只是——人又不在我那,这怎么谈呢?”
见到秦云深气得发颤,张弋阳的笑愈发阴险,最终看着秦云深束手无策的狼狈模样,竟觉得有趣一般,忍不住大笑出声。
怎知秦云深忽的一把将张弋阳从座上抓起,抬手握拳,青筋暴起,边上的小云以及秦云深的随侍丫鬟见着不对,急忙扑上去抓着秦云深的手死死不放。
“公子!打不得啊公子!”
小云急得险些哭出来,用尽周身力气抓着秦云深的手,不让他动弹。
张弋阳只是来气气他,毕竟之前自己花钱要赎人他都不放,没有想到这次秦云深竟然真的想动手。看着近在咫尺的沙包大的拳头,看着上面清晰可辨的血管青筋,张弋阳笑不出来了,脸色霎时白的如纸。
秦云深少有这般失控的时候,这次竟连小云拦着都不管不顾,只是暗中使劲奋力挣脱,面目也逐渐狰狞了起来。
“公子!您打了他,您再烙上恶意伤人的罪名,到时就全完了!小先生就真的回不来了!”
小云与秦云深暗中较着劲,慌乱中,只察觉到秦云深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心中害怕,口不择言,声音都染上了哭意。
谁知这话正戳到秦云深要害,他怔了怔,手上的力气也顿时小了几分。
是啊,若是自己动了怒,打了他,又能怎样?
若自己再落了个罪名,被送至县衙,关进牢中,到时还有谁会在意萧诚是死是活?
“……就,就是!连个丫鬟都知道!”
张弋阳见秦云深失神,慌忙挣脱了男人的手,生怕他再发怒,疾步就要朝外走。
怎知走到正堂门口,恰巧和一个小厮撞在一块。张弋阳走得急,没有注意,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四脚朝天,口中却不忘谩骂,
“你这狗奴才,眼睛是白长的啊!”
门口的小厮见撞了人,忙道对不住,但又没有将张弋阳扶起,似是有什么要紧事一般朝里走。
不等张弋阳起身再骂,只见那小厮躬身拱手,对着秦云深毕恭毕敬道,
“公子,外面来了个女的,说有要紧事要找公子。看着很着急,让多等一会便又闹又要闯,不知什么事,公子您快去看看吧!”
……
与张弋阳的纠纷未解,又来了个女的,也不知什么来路。但看小厮神色慌张,料想事情非同小可,便撇下地上赖着不起说摔伤了的张弋阳不管。
到了门口,果真见到一下人装束的女子闹嚷嚷着要闯进来,看样子十分着急。
“什么人,在我秦府聒噪?”
秦云深心中尚有不快,见这女子不识规矩,现下竟有硬闯进来的势头,立即出声呵斥。
怎知那女子见秦云深前来,愣了愣,府门也不闯了,也不大声嚷嚷了,只是皱着眉盯着秦云深,神情局促。
“你是秦公子么?”
“找我何事?”
秦云深冷着脸,看着这女子。
他正纳闷自己不曾见过这人,谁知那女子竟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盯着自己,颤巍巍地喊了声秦公子。
“你这是做什么?”
秦云深心中烦乱,突然被不认识的女子紧紧抓住手,难免有些嫌恶,正想抽开手,却听那女子几乎是用快哭的声音低声说道,
“萧诚就在张府,公子你快去救他,公子你会去救他的对吗?”
女人的声音慌乱,却很轻,眼神飘忽,似乎怕人听见。
这番话,听得秦云深身躯一震。
“你知道萧诚在哪?”
“萧诚就在张府,就在张府,你等等,我,等等……”
那下人打扮的女子慌慌张张要从袖中掏什么东西,秦云深也紧张起来,直勾勾盯着这张并不熟悉的脸,揣测着这人与萧诚会是什么关系。
这人打扮看着像个丫鬟一类的下人,但容貌气质,却异于那些没有过教养的普通人家女子。他皱着眉,如何也想不明白。
不等这女子掏出袖中之物,秦云深突然听得身后传来张弋阳惊异而有些愤怒的声音,
“芸娘,你怎么在这?”
还未来得及回头,张弋阳便怒气冲冲几步上前,推了那女子一把,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秦云深。
“你和秦公子认识?”
“不,不不!”
那女子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张弋阳,此时脸上的惊慌难以形容,垂着头急忙否认。
“那你到这干嘛?还不滚回去!”
张弋阳似乎不太乐意自己家的女眷出来抛头露面,呵斥着就上手推搡,甚至几番抬脚要踹,都被那女子慌慌张张求饶着躲过。
“公子,芸娘,芸娘有个东西要给秦公子,给了马上就回去……”
女子抖如筛糠,不敢抬头直视张弋阳。
“东西?什么东西!”
张弋阳似是忘了这还在秦府,竟几番都要伸手打人,被秦云深大声喝住。
那女子犹豫着,看了一眼秦云深,看了一眼张弋阳,哆哆嗦嗦从袖中摸出一物,还没来得及完全掏出,便被张弋阳一把夺过。
“什么东西还藏着掖着!”
张弋阳骂骂咧咧地抢过那物什。只听那女子急得惊呼,却没有丝毫办法,只得看着张弋阳解开那布袋子,从中取出一把扇子来。
“扇子?哪来的扇子?”
张弋阳骂着,将那扇面粗暴展开,只见扇面绘制着再普通不过的山水,正想开口询问,见到了扇面下方写着几个小字。
仔细一看,分明是秦云深的名讳。
张弋阳抬头,看了看秦云深,见他冷着脸不语,便又回头瞪着那女子骂道,
“你哪来的这东西?”
“芸娘前几日在街上买菜,拾得这把扇子,见上面写着秦公子的名讳,料想着是秦家的东西,今日得空,便取来归还……”
那女子垂着头,低声喃喃,似乎有几分惊怕。
“本公子今天来秦府,你前几天捡到东西今天也来秦府,真就这么巧?”
张弋阳怀疑这芸娘有古怪,见她畏畏缩缩低头不辩解,一时生气,操起扇子就要往她身上打,却突然被秦云深抓住手,躲过手中的扇子。
“捡到东西物归原主,有什么不对?”
秦云深冷言。
见张弋阳冷哼一声挑眉不语,他端详过手中的绢布折扇,展开来翻开了一番,果真见到扇面底下,留有自己的名字。
只不过,这字定然不是自己所写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一旁垂首不语的女子,心中有所思量,又侧过头,与张弋阳对视。
“这确实是我的东西。”
他看着张弋阳带着些不满的脸,冷冷道。
这女子突然慌慌张张带了这把自己都未曾见过的折扇交于自己,还说了萧诚的事,想必这折扇,定与萧诚有关。
虽然此番查看,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看着张弋阳时不时侧眼瞪视那女子,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一般,秦云深出声道,
“有这样拾金不昧的下人乃是张公子之幸,张公子不该无缘无故打骂下人。”
“轮得到你来说教?秦公子还是管好自己吧!”
只见那张弋阳愤愤冷哼一声,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也不管她脚步踉跄,拖着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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