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话 他是相信秦云深的
要说秦云深忙生意,一天两天不在府中,不在钱庄,也就罢了。
萧诚接连两天到钱庄,都没见到秦云深。
要说这只是令萧诚心生疑惑,那么下人们偶然的闲聊则让他不得不心中发虚。
“我跟你说,我亲眼见着公子和其他几个公子哥一同去的那如茵巷,要是别人说,我还不信呢。”
“你不是看错了吧,我们公子什么时候会去那种地方?”
“不不,我看得清楚,千真万确,就是公子,长相,衣服,错不了!”
“如茵巷是什么所在,那烟花女子都是些残花败柳,我们公子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萧诚听得心惊,一时眉头紧锁。
秦云深,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想那如茵巷,虽然还算正规,但做的都是皮肉生意,因而依旧为皇城中众君子所不齿。如果是张弋阳那厮去了那种地方,那倒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但若是秦云深……
生怕被人察觉,萧诚几步回了东厢房,一时只觉得心口发闷,拖出一把椅子挨着坐下,轻轻喘息。
秦云深虽也是不入流的商贾,但为人一向正直,方才那番话,必然是那下人看走了眼。
萧诚尽力调整着自己的思绪,生怕一个差池又激出什么病来。
回想起男人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萧诚微微摇了摇头。
他还是信得过秦云深的。
但秦云深这三番五次都不在钱庄,若说做生意,又哪有天天在外头的道理,可若说是和朋友去厮混,一次两次也罢了,接连这么多天,这可不像是秦云深他的行事作风。
他决定还是得弄明白。
这日秦云深依旧是深夜回来,回来时,至少还算清醒,不像是喝过酒。
萧诚黑着灯,躲在东厢房中偷眼瞧着。
男人进了院子,在院中的藤编凉椅上靠着,好似在休息,竟半晌也没有动静。
莫不是就这样睡了?
萧诚皱了皱眉。
夜间温度不比白天,若真这样在院中躺着睡下,怕是会着凉。
秦云深的贴身丫鬟好像已经睡下了,萧诚思虑了一会,决定还是拿点什么去给他盖上。
毕竟他还算自己的恩人。
他回过身,进屋去找凉被。这会天气还不是很热,萧诚身子弱,平日还盖着厚的被子,秦云深之前差人送来的凉被一只放在一旁,还没用上。
今天正好派上作用了。
萧诚抱着凉被,蹑手蹑脚走出屋子,轻步来到凉椅旁。
男人合着眼,似乎累坏了,此时竟连身边站了个人都不曾察觉。
萧诚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调整了一下心绪,冷静下来,将凉被抖开,轻轻盖在男人身上。
月色下,男人眉眼线条利落分明,萧诚看着,竟有些出神。
不得不说,秦云深的容貌,也堪称俊朗不凡。
他记得之前自己生病时,男人坐在床头温柔地看着自己,言语间都是关心。临了,还替自己掖了被角。
萧诚回想起那时,依旧难免有些动情,看着男人此时闭眼靠在椅背上,呼吸平稳,他也欲帮他掖一掖被角,就像他当时帮着自己一样。
算是回报吧,也是应该的。
他心中如此为自己开脱。
怎料他手刚隔着被子触及男人的腰侧,就感觉男人突然发力,他来不及反应,便被男人捉了手。
他惊得低低叫了一声,与男人对上眼,才知男人分明是醒着的。
“你,你没睡啊……”
萧诚有些心虚,讷讷地想收回手,男人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难得你关心人,多感受感受也不是坏事。”
月光下,男人的笑容淡雅柔和。
“那你干嘛又突然醒过来,吓我一跳……”
萧诚脸上发烫,却又怕被下人听去,只得压低了声音。
他心中发急,此番竟忘了礼仪二字,对男人直接称呼了“你”,而不是“公子”。
他不知,在男人眼里,自己这番羞恼的模样有多讨人喜欢。
男人听了他的话,抱怨一般叹了口气,
“还不是你突然伸手碰我。”
夜幕下,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但言语间又透露些暧昧,
“我可受不住……”
萧诚脸顿时红得快要滴血,急忙将男人的手甩开。
受不住……受不住什么……
他不知道男人所说,是不是自己所想,一时间羞赧得只想转过身逃进东厢房,将头埋进自己的被褥里。
“你,你什么意思。”
他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男人似乎是得逞了一般别过头笑了笑,随即回过头温柔正色道,
“你方才碰到了我的腰,我怕痒,受不住,哪有什么意思。”
他又有意要捉弄萧诚一般,直起身,离萧诚更近了些,
“不然还有什么意思,嗯?”
“我,我怎么知道!”
萧诚咬牙,一挥袖子侧过身,如何也不敢直视男人若有若无的柔和笑靥。
秦云深见萧诚脸上红极,心中暗道可爱,却也不敢过分羞恼于他,于是扯开话题,
“别人都睡了,你怎么还醒着?”
“我……”
萧诚刚想回答,突然想起自己就是为了蹲男人回来,才等到了这个时候。
但这话怎么能跟他说。
他清了清嗓子,佯装无所谓般,
“我睡不着,本来要出来赏月,正好看到公子躺在这,要不是怕公子着凉要受罪,我便自己回去睡下了。”
“哦——这样。”
男人窥见萧诚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但没有戳穿他。
他起身,将身上的凉被抖了抖,几下叠好,递还给萧诚。
“那小先生早点休息,我先回屋了。”
他似是有意要探探萧诚的心思,竟又头也不回的就要走,果不其然,身后的萧诚过了一会又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着月色下,抱着凉被,脸颊透亮带红的小公子,只觉得这刻的他好看得如谪仙般,心中微微泛暖。
“还有事吗?”
“有……”
萧诚喃喃着,慌乱地眨了眨眼,生怕吵醒别人般走至男人身前,低声问道,
“我,我是想问公子这两天都在忙什么,我最近去钱庄,都没看见公子。”
原来是这事。
秦云深轻轻笑了笑。
“我最近忙着去见些朋友,怎么了?”
“可是,你每天……”
萧诚微微抬头看着男人,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是啊,可忙,从早到晚应付这个应付那个的,可是生意需要,也没有办法。”
男人自顾自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真的是见朋友去了。
萧诚亲口听到男人回答,心里松了口气。
他就说,秦云深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果然是白天那下人看走了眼。
“我还以为公子生我气,故意躲着我让我找不着……”
夜晚的静寂使人松懈,萧诚不知怎么,竟嘟囔着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同嗔怪一般。
等他开始自觉不妥,反应过来时,男人的大手已经覆在了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傻……”
男人低声笑着,语气温柔得似致命的沼泽,萧诚只觉得自己不禁陷入其中。
他双手抱着凉被,便没有空余的手去将男人的手抓下来,只得任男人揉着自己的头,而自己也只能随着自己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男人的手掌十分温暖,就有同自己的父亲一般,令人安心。
萧诚咬着唇瓣,微微颔首不语,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欢愉。
秦云深没有在生自己的气。
真是……太好了。
可待萧诚回过神来,他又想起白天,听到下人说的那件事。
他抬起头,看着男人,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
他张了张口,突然又觉得不妥,便不再说下去。
事情还没弄清楚,指不定真是误会呢?
“怎么了?”
见萧诚似乎有话,秦云深收回手,认真等着他发问,却见萧诚摇了摇头。
“……没事了,”
他抬头看着秦云深,微微笑了笑。
“公子早些休息吧。”
“好。”
目送萧诚抱着凉被进了东厢房,秦云深又站了一会,方才轻轻松了口气。
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男人心中竟带有一丝侥幸。
……
萧诚是相信秦云深的。
至少在他亲眼看见秦云深进到那如茵巷前,他是深信不疑的。
倘若这日他不是闲来无事来街上闲逛,顺便帮秦雨轩买些写字用的纸,他如何也想不到秦云深真会转身进到那乌烟瘴气的所在。
皇城中车水马龙,只见着男人同行于几个公子之间,与他们有说有笑,勾肩搭背。脸上那谄媚一般的神情,是萧诚从来不曾在男人脸上见过的。
当下,他只觉得有些心寒。
那分明不是他认识的秦云深。
他之前还一直坚信,定是那下人看走了眼,误把别人认作了自家公子,才说出那番话来。此番自己亲眼得见,却无法再为心目中那伟岸的男人开脱。
难道不在钱庄的这几日,他就是与一众公子游离于这等风尘之地么?
不知怎么,萧诚突然回想起前两日那个晚上,自己没问出口的话,与男人温暖的手掌。还有男人当时说的,
“从早到晚应付这个应付那个的,可是生意需要,也没有办法”。
当时他觉得庆幸,觉得温暖,对男人十分信赖,而此刻,他却感到胸口发闷,如鲠在喉。
日日进入这勾栏场所,也是生意需要?……
他看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一时间悲伤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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