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诗会
休养了几天，萧诚的伤势已然大好，元气也恢复了大半。
这几日，秦云深吩咐下人不可打搅他，只是用饭时会差人端饭食过去，自己也探望过两次，其余时间，萧诚便只是独自一人在屋中休养。
这日，秦云深突然带了一套衣服来找自己。
“今天城东的文庙有个诗会，一起去看看吧，权当散心。”
秦云深今日穿着较为素雅，与几日前那一身华丽的装束相比，平易近人不少。
“诗会？”
萧诚眨了眨眼，这民间常有的活动，于他而言有些陌生。
“是啊，诗会。”秦云深将衣物递到萧诚手上，没注意到萧诚盯着自己，“在城东的文庙，皇城中许多有头有脸的文人贵胄都会到场。那风景也不错，你出去透透气，对身体也好些。”
萧诚听罢接过衣物，心中略有迟疑。
他从小便只识圣贤之书，少与皇城中富家子弟来往，依他爹说的，那些人的所谓“诗会”，无非是附庸风雅，虚度光阴，倒不如多看些正经书来得实在。
但如今，若想替萧家平反，单凭他一己之力是断不可能的。若真如秦云深所说，诗会上会出现皇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他而言倒不失为一个跻身其间的机会。
只要打通关系，先在这皇城外圈立足，想来今后为萧家翻案，可行性会更大些。
他最终还是答应了秦云深，转身回屋更衣。
……
从张府到城东有些距离，待一行人行至城东文庙时，庙中已十分热闹。
萧诚随着秦云深进了文庙，一言不发紧随其后。一路上，秦云深跟他介绍了不少东西，包括诗会的规矩，流程，还有一些往年诗会的轶事。
萧诚默默跟着他，倒没细听，只是侧眼看着文庙墙上的浮雕，不自觉有些出神。
他记得这里。
小的时候，娘亲常带自己来这附近的市集上玩，逛累了，买串糖葫芦，进得文庙，讨两块板凳，能乐滋滋吃上好一会。后来年纪越发大了，也就少了出门的时间，只是成日在家中习学诗书，这诗会庙会，也是极少去的。
现下这墙上的浮雕，竟仍与小时候印象中的一致无二，只是物是人非了。
出神的萧诚盯着侧边的墙直看，脚步放缓，并没发觉自己和那秦云深拉开了距离。直至秦云深发觉他出神，侧身停住脚，萧诚一头撞上了秦云深的身侧，往后踉跄了一步，才稍微回过神来。
“对不住……”他揉着头，脑子里尽是娘亲当时教自己背小诗的情形。
秦云深低头看着那人梳得整齐的鬓发与低垂而显得温顺的眉眼，又见他出神，只觉得有些可爱。
看着眼前那人揉着头喃喃着对不住，秦云深不禁打断。
“你没撞着哪吧？”
“唔，没……”
萧诚揉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出门不同于在府内，还是提起点精神来。”秦云深悉心嘱咐道，“过会我引你去见几位大家，想来他们都是爱才惜才之人，对你也该有所耳闻，比如就住在皇城东面的……”
“云~深~兄~”不等秦云深说完，一旁突然传来一声叫唤，两人转头，只见一男子负手朝两人走来，下巴微抬，神色得意。
待男子走近，萧诚看清来者的样貌后，呼吸一滞。
好一个妖媚的男子！
那男子长着一双上扬的桃花眼，眼角隐约可见一泪痣，鼻梁精巧高挺，嘴唇薄而唇角微抬。男子一身淡淡的藕粉色，衬得他皮肤格外白皙，又显得妩媚几分。
“好久不见~”
男子不仅样貌妖媚，声音也细腻柔媚，话尾声音上扬，带些调笑意味。
秦云深见到这人，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沐虞？你怎么在这？”
“怎么，只许你这有钱人来，不欢迎我这无名小辈？”
那个叫沐虞的男子眼睛微眯，嘴角却挂着勾人的笑意。
不等秦云深分辩，那男子侧眼瞥见了秦云深身后的萧诚，扬了扬眉，嘴角更是上扬了几分。
“呀，云深兄这是养了个小雏不是~”
见萧诚面露不悦，他却也不避讳，上手轻轻捏了捏萧诚白皙的脸。
“长得倒是清秀可爱，就是瘦了些，影响手感，该多补补。”
见萧诚皱眉不解，伸手想要推拒，秦云深眼疾手快拉开沐虞，把萧诚掩至身后。
“休要胡言，这是萧公之子萧诚，现下是我秦府的门客，不可造次。”
秦云深的声音低沉而儒雅，让人心安。
沐虞听罢，侧头将萧诚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
萧公之子萧诚……可不就是主子前阵子念及的那个少年么。
沐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
秦云深并没有察觉，只是转头低声向萧诚介绍，
“这位公子叫沐虞，是我年少结识的朋友，颇会些奇门异术，人虽然看着有些轻浮……本质却不坏。”
木鱼？怎么会有爹娘给孩子起这种名字……
萧诚皱眉，还是拱手和那人道了好。
“哈？~”沐虞回过神挑了挑眉，“云深兄干脆直接告诉他我坏得流脓不就得了，何必替我说这好话？”
秦云深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手示意他少说两句，
“今天是你自己来的，还是你主子的意思？”
“自然是我自己来的~主子管不得这许多事情。”
沐虞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和秦云深寒暄了几句后，那人说要先到一旁侧园逛逛，和二人暂道了别，又负手离开了。
倒是个怪人。
萧诚看着脚步轻盈的沐虞，心中嘀咕。
萧诚随着秦云深行至正庙前园，园内摆着若干桌椅，铺开文房四宝，还有些瓜果一类的吃食。众公子文人济济一堂，一时间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萧诚被秦云深带着入了座，多少有些拘谨。
此时他右边虽坐着秦云深，其余众人却是一个都不认识，方才秦云深说的话他没怎么听进去，也不知道他们这个诗会是怎么个规矩。
往常在府中，规矩都是自家定的，自在惯了，哪见过这种场面。
秦云深此时站着，作为几位公子之首，忙着招呼众人。偶然回头见萧诚拘谨，心中猜了个大概，伸手从桌上拿了个橘子递给他。
萧诚见着眼前的橘子愣了愣，抬头和秦云深对视，见他扬眉示意，心下感激，便点了点头接过橘子，剥了起来。
好歹是有事可做了。
……
不远处。
张弋阳远远地就见着二人行至园中落座，又见秦云深这般照顾萧诚，心中不悦，闷哼一声，又不好发作，也从桌上取了个橘子，自己剥着吃。
除了这皮囊生的好看，萧诚现如今不就是一丧家落魄之人，不知还有什么用处，也配与众公子平起平坐。
几日前，这美少年从自己手中被秦云深夺走，他愤然回府，心中龌龊念想未消，又多了几分仇视。家中美眷在他眼中不知怎么一下失了颜色，他脑中只剩下那日跪在地上的萧诚，只剩下那紧皱的眉头，怒极泛红的眼眶。
远远瞧着萧诚用嘴衔着橘瓣往口中送，低眉顺眼的模样与前几日街上大相径庭，张弋阳咽了口口水，心生邪念。
那张小脸，定要哭喊起来才叫好看。
他思虑再三，唤来一家奴，低声嘱咐了些什么，随后神色自得地摆摆手让那人照做，回过头又盯着萧诚，发出轻蔑的冷哼。
这回，他势必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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