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在安法达贝的指引下，希里找到了他所说的遗迹入口，不过诗中所说的“小小的白帆”到了现场是一堆腐朽生满青苔的破碎船骸，桅杆生满有毒的蝇伞，菌菇伞面上水鬼的痕迹黏滞闪闪发光，散发着浓烈的水腥气和腐烂臭味，至于白帆布早烂得不见踪影。

        希里给自己的钢剑涂抹剑油：“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耸立白帆的小船，你在费克岛上怎么看到的？”

        “真要说起来，我在费克岛的废砖堆上也压根看不到湖对岸什么情况。一切是基于艺术的想象，这是创作。从破败中看到美，思考美，描写美，也是艺术创作能力的一部分。”安法达贝解释起来振振有词，他收拾好了自己能带上的一切装备，包括从铁匠里死皮赖脸白要来的锈蚀臂甲，臂甲本来是一整套盔甲的手套部分，被他要来当作了防护，用绳子绑紧，看着还挺像样。

        他注视了一会希里的忙碌：“我觉得，您的防护措施是不是有点少？我听说水鬼的利爪和唾液都有剧毒……”

        “我要做的就是保养好我的剑，信赖我的剑。”希里擦好剑油，活动了一下筋骨，扭头看向阴暗潮湿的洞口，遗迹的阶梯徐徐没入黑暗，“我们进去吧，跟在我身后，任何时候都不要大呼小叫，除非有人偷袭你。”

        “明白！”安法达贝双脚并拢，啪的一下行了尼弗迦德军礼，一下把希里逗乐了。

        对自身血脉力量的熟练运用很多事情都能方便不少，包括杀最常见的水鬼。水鬼很好对付，但这狗娘养的多起来了，集群中出现了红背鳍的水鬼战士也不太好处理，猎魔人对上集群的水鬼必须严阵以待涂抹剑油检查盔甲。

        希里涂抹好剑油，进入洞内光线微弱的地方开始服用猫眼药水，适应了一会瞳孔扩张，视野内的残损砖墙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身后传来安法达贝弱弱的低语声，“我可以点个火把么？”

        希里走得稍远了些：“可以，保持距离。”

        她紧握着剑，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遗迹身处水鬼时不时的嘶嘶声、磨牙声，还有意味不明的短促的叫。

        战斗来得突如其来，安法达贝严守住了承诺，死死捂着嘴没泄出一声惊呼，即便有火把照耀，希里挥剑动作有多快仍是看不清楚，好像她挥舞的不是剑而是一根紧绷的银丝，银丝闪过，水鬼的头颅精准地飞了出去。砍头是考验力气与精准的技术活，在水鬼前仆后继地扑上来时，希里以高超的剑术收割水鬼的性命，灵活又从容地闪过水鬼的扑挠，划开水鬼鼓胀的灰绿色腹部喷出内脏与鲜血，或沿着脊背切下将其彻底瘫痪，凶狠地踹断腿骨剑刃横划过削飞下巴。浓重腥气冲击着安法达贝的鼻腔，他战栗又兴奋，刹那间他就想到了新诗作的诗名：《振动的烁银之光》。

        嗯？这个名字好像还不够好？

        振动不对，应该换成“舞动”才更优雅，更能表现出收割怪兽性命的从容与致命……在他沉浸在推敲新作的词语时，水鬼的一条大腿飞打上他的膝盖，把他吓得一跳，啊了一声。希里手起剑落，最后一个水鬼倒下，“我和你说过除了被偷袭，尽量不要出声。”

        “抱歉，抱歉，我走神了。”安法达贝连忙道歉，小心地问：“水鬼已经全部被消灭了吗？”

        “这可不一定。”

        趁着药力还未消退，希里加快了步伐，安法达贝惊叹于路过时看到的精美门雕饰花纹和高大的贤士雕像，为了紧跟希里的步伐不得不走一回就小跑几步拉短距离。而希里在错综复杂的道路摸索中察觉到了一个她还不想承认却迹象越来越明显的事实：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些墙洞不像被炸药炸开或者自然垮塌下来的，或许是魔法，也有可能是阿尔德法印；结满了蜘蛛网的箱子箱盖大敞歪在一边；地上的骸骨东一块西一块，好像被人肆意地踢飞过。敢进入到这里来的人起码会装备武器或铠甲，但希里在骸骨散乱的地带没发现任何用来防身的用具或武器。

        总不可能进来冒险的人个个都是能手撕水鬼的大力士吧？

        安法达贝拟定好了新作名，暂时把思考具体诗句的事放在一边，跟在希里身后看她东张西望的样子，踩过脚下的骸骨，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这里早已有人来过了。

        安法达贝觉得她现在心情一定不怎么好，沉默不语。

        希里脚步越来越快，她巡梭过每一处廊道，即将穿过一道门时，她骤然停下了脚步。

        安法达贝也看出了门上的魔法波动，不禁好奇她会如何解开。

        希里回忆着自己在凯尔莫罕学到的黑魔法咒语，还有叶奈法、特莉丝教过她的一些咒语，先试试这个……开始动起来了。

        魔法屏障如波光粼粼的水向下消退，门背后的房间一片漆黑，气味不算难闻，说明空气流动尚可，没有窒塞沉积有毒的气体。

        “火把拿近点。”

        安法达贝连忙跑过来，光影晃过，门背后就有个照明的火盆，里面还残余着一些灯油，“借用一下。”火把燎过灯油，一下窜出火焰，把昏暗的室内照亮了一角，其他地方的火盆也能看清楚了。

        “哇——”安法达贝走进来，惊奇地环视着室内的一切，虽然这间宽大的室内地砖破败不平，但高大及顶的书柜、一字排开整整齐齐的实验器具、书桌，似乎说明曾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希里持着火把把其余几个火盆全部点亮，室内彻底明亮起来，一览无余。

        她把火把还给安法达贝，开始检查那些通顶的大书柜，书柜上积了一层灰尘与腐败菌丝混合而成的毛毯，她忍着怪异地气味挑开积尘，想拿下一本书来——好像都粘连在一起了，一动则一起动，她只好松手。

        安法达贝也开始积极地翻找东西起来。他拉开书柜底层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小心谨慎地打开实验器具容器的塞子，里面的药剂早挥发得一干二净。跳下断桥下到另一边，地势较低的一半房间东西更少，除了书柜还是书柜，边边角角倒是有一些箱子，不过打开一看，空的。

        两人在这偌大的书房里找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这个捷足先登的人把这里搜刮得比狗舔过的食盆还要干净，哪怕死人的盔甲破剑也没有放过，根本没东西可捡。

        希里找了这么半天找得腰有点酸，叉着腰叹气，安法达贝还在和书柜里粘连一块或者已经脆弱无比的书籍斗智斗勇，终于拆下来一本完整的书籍，分辨出书籍上已经剥落残损的烫金书名兴奋地简直要跳起来：“绝版的诗集！天啊！”

        希里摇摇头，耳朵捕捉到了异常的声音。

        那是穿过传送门时沉闷的“啵”的声音，像水下小型爆破。瞬间她警惕起来，不再双手抱胸，抽出背后的钢剑，安法达贝听到利刃出鞘的声音立马转过来紧张地环视：“怎么了？”

        “有人在靠近。”希里扫了他一眼，“把书还回去！”

        安法达贝有点舍不得辛苦剥离下来的书，再接了一记眼风，只好老老实实地把书放回去了。有点想不明白，如果是搜索中遗漏了什么怪物，那么现在也不用放回书吧，还是说，给这个房间设置魔法屏障的巫师回来了？

        但是他什么也没听到。

        但看希里握着剑严阵以待的架势，他开始慌里慌张地寻找掩体，试着把大书架推了推，不算太重，可以挪动，膝盖顶着使劲挪开空隙挤在书架背后，蹲下来透着书架间的空隙往外张望。

        过了一会，他听到了脚步声。

        步履从容，不慌不忙。安法达贝觉得来的一定是主人了，他察觉了魔法屏障被破坏的征兆，所以前来查看情况，他似乎不急于惩罚擅闯入私人领地的冒险者。

        甚至他看到希里倾听了一会脚步声，紧绷微弓的腰背开始慢慢站直，举着的剑也放下了，不过仍没有放开。

        这是……？

        他看到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穿着灰色长袍，仅仅是踏进来一步就不动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吉薇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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