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欣欣的母亲叫马茜，是马来西亚华侨，家里很有钱。大伯父因为工作的原因在马来西亚待过一年，就是在那一年，他们相遇相爱了。马茜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大伯父，跟着大伯父来了中国，很快就有了欣欣。但是，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间越长，矛盾就越多。终于在欣欣一岁多的时候，马茜对大伯父提出离婚，抛下孩子回马来西亚去了。”

        卓菲认真地听着顾扬诉说顾欣的身世，深有感触:“当初那么勇敢，反抗家庭结了婚，后来怎么能够那样绝情，连孩子都不要，说走就走呢？”

        顾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感情的事情很难说。也许当初确实爱过，但是结了婚之后，才发现爱得不够多，心里后悔了吧？我听我妈提过，马茜她是受不了天天照顾孩子和丈夫的主妇生活，才铁了心要离开的。她本来是个富家女，从来只有别人伺候她的，要她来伺候别人，她可能真的没办法忍受吧！”

        卓菲像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呆住了。她的情况，跟马茜不是很相似吗？马茜当初为爱勇敢了一次，最后只得到一段破碎不堪的婚姻，还把一个无辜的孩子带到世界上受苦。她该如何选择呢？她会不会是下一个马茜呢？

        “卓菲！”她正愣着神，突然听到顾扬喊她的名字，猛地抬起头，还一脸茫然。

        顾扬诧异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摇摇头，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回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沉默了十几秒，突然低声说:“我刚才听你说马茜和你大伯父的事情，我就联想到我跟你。你不觉得我们很像他们吗？我怕我们以后也会……”

        顾扬蓦地睁大眼睛说:“不会的！我跟你，和大伯父他们，怎么会一样？”

        他又伸手去握住她的手了，“我们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分开。”

        她笑了，抬起亮晶晶的一双星眸瞅着他:“你随口承诺！能保证吗？”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我能保证，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会变，我会爱你一辈子。”

        她又是一怔，随后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你们这些男人，就喜欢胡乱承诺！将来的事情，谁能保证嘛！也许再过个两天，遇到更好的人，你就改变心意了呢？”

        他愣了愣，生气了，声音冷了下来:“我刚才是很认真的，我对你一直都是很认真的，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她迅速地低下头，咬咬唇说:“对不起，我……”

        他又笑了，握她的手握得更紧，“我知道，你也是很爱我的。你跟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很清楚。”

        她又茫然了，看着他问:“什么话？我跟你说过什么话了？”

        “你说过你爱我呀，你会一辈子爱我呀，你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只要我在你身边。”

        她反应很大:“你做梦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他笑了一下，看着她缓缓地说:“不是我做梦，是你做梦。”

        春风吹进来，迷醉了人的那个晚上，她躺在他的臂弯里睡着。到了半夜，他感觉胸口上一片湿热，像是一个小婴儿在他身上撒了尿。睁开眼睛，低头一看，是她趴在他胸口上哭，把一脸的眼泪鼻涕往他身上蹭。

        他把她抱了起来，摇着她:“你怎么了？卓菲？做恶梦了？”

        她只是边哭边嗫喏:“我爱你，顾扬，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他低头吻着她，她仍是不停地呓语，连眼睛都不睁开，晶莹的泪水沾湿了她的长睫毛。

        任公馆的大门两旁，还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花园里开了一大片的桔梗花，招蜂引蝶。屋外是一片喜悦祥和的气氛，而屋内是一片死水般的沉默，沉默得诡异，让人害怕，坐立不安。

        “你们两兄妹，越来越离谱！”任天怒吼一句，终于打破令人不安的沉默空气。

        任天和任太太分坐两张单人沙发，卓菲和哥哥站在他们面前，背着手垂着头。

        任天先跟卓菲算账，他指着卓菲斥责道:“你真是离谱！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不可能同意你跟沈皓解除婚约！你还要自作主张，跑去找沈皓提这件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她不辩解，只是面无表情，低着头看自己的皮鞋鞋尖。多少次了，她犯了错，就是这样垂首站着，任由父亲责备。如果是以前，哥哥一定会替她说话，帮她辩解，但今天哥哥没法帮她，他是下一个被责骂的对象。

        “卓瀚你也不像话！你跟薇薇结婚都两年了，不计划着生孩子延续香火，反而整天吵吵闹闹，现在还把薇薇气得跑回娘家！今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亲家公打来的电话，他质问我，为什么任由儿子欺负他女儿？你让我怎么回答？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你要知道，我们公司跟郑氏集团还有很多合作的项目，为了公司的利益，薇薇做得再不对，你也得哄着她！”

        任卓瀚也是一声不言语，都知道父亲的脾性，他要是敢反驳一句，父亲会骂得更狠。

        卓菲却忍不住要为哥哥辩解，她望着父亲说:“爸爸，感情的事情是很复杂的，你不能一昧地要求哥哥容让。当初哥哥愿意娶郑薇薇，他已经做出很大牺牲了。现在他们感情不和，要闹离婚，我们就算不能支持哥哥，也不应该责骂哥哥呀！”

        像一枚炸弹被引爆，任天跳了起来，气得青筋暴起，指着卓菲怒骂:“你竟敢说这样的话？你自从搬出去住之后，行为也越来越不像话！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竟敢跟我顶嘴！”

        任太太也忍不住开口帮腔，指责卓菲:“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任家的千金，是名媛淑女，父亲在训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何况你自身难保，你自己的事情都没解决，少管你哥嫂的事！”

        卓菲委屈的情绪爆发，她流着泪说:“我不过说了几句我自己的看法，这样都不行吗？这个家里所有事情，都是你们说了算吗？就连我的婚姻大事，也只能由你们决定吗？为什么你们要操纵我的人生，非要逼我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我就不能自己做一次选择吗？”

        任天夫妇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任卓瀚唯恐妹妹再说下去，真会跟父母撕破脸皮，于是把卓菲拉到一边，悄悄说道:“你别任性别胡闹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别再说话！”

        卓菲越发难过，她含泪瞪着哥哥:“我任性？我胡闹？不让我说话？我可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帮我决定一切？好像我只是一个可以任人摆布的布娃娃？我受够了！这个家，再也不能待了！”

        她转身往门口跑去，他们也不拦她。由着她跑到门口，任天才冷笑着搁下一句狠话:“嫌我们管着你了？你尽管跑！今天你跑了出去，以后你别回来！”

        卓菲听得清清楚楚，却还是不管不顾，硬着心肠跑了出去。

        卓菲打车回星月半湾，一进家门就直冲厨房，抱着唐栗委委屈屈又哭了一场。

        唐栗正在切菜，她连忙放下手上的活儿，轻轻拍着卓菲的后背，轻声细语询问:“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了？跟顾扬吵架了？”

        卓菲抽抽噎噎地把她跟家里决裂的事情告诉了唐栗。

        唐栗听了，不再出声，由着卓菲痛痛快快哭够了，才拿面纸给她擦泪，问她:“你真的想清楚了？以后不当任家千金了？你放得下名媛的身份吗？”

        卓菲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沙沙的:“我想清楚了，以后我还是会回去看看我父母，但我不可能为了讨好他们，跟沈皓结婚。什么千金名媛的身份地位，我不在乎。金钱名利，我也不想要。”

        “你是为了顾扬，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唐栗突然从心底里对她产生一种佩服的情感。

        卓菲苦笑着，但眼里有一种恋恋的光芒，“当然是为了顾扬，除了他，还能有谁值得我这样做？”

        她想得很清楚，在爱情和上流社会的身份两者之间，她选择了爱情，无疑是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如果顾扬遵守承诺，一辈子爱着她，她就算跟他过粗茶淡饭的生活，也无怨无悔。但如果，某天他不爱她了，那么她将会一无所有，输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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