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外传如来本纪（六）
方寸山的顶上。
如来化作一阵黑风来到山顶。
他已经知道了那个花果山的猴王已经来到这里找到了他师弟准提道人，并拜他为师！
当天深夜里，当孙悟空与其它道徒熟睡后，须菩提独自一人来到山顶的望月台上。
月光朦胧，寒风四起。四周空荡荡地，却有一个声音问：“他来了？”
“是的，他终于来了！”须菩提道。
“他还记得多少事情？”
“全忘记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一些残缺的记忆，所以才找到我这里来！”须菩提道。
“你为什么收留他？”
“师兄啊，他毕竟是你的弟子，我看他可怜，不忍心，所以收留他，师兄你放心，我不会向他透露任何事情，只把他养在三星宫中，教他悟性习道而已！”
“嗯，师弟，你可要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你可以不入我佛门，但是如果你要帮助金蝉子背叛我佛，休怪我不顾同门之情！你好自为之！”
“是！紧尊师兄吩咐！”须菩提恭敬地说道。
只听见“咻”的一声，空气中似乎被抽去了某物，那个与须菩提说话的声音在也没有动静了。
见这个“声音”已经走远，须菩提终于长舒一口气，脸上那极度恐惧的神态渐渐平静下来。
他不允许金蝉子脱离他的认识。
一切都要在他的掌控制之中。
……
在金山寺苦苦挣扎和轮回了千年的玄奘终于离开了金山寺，从此踏上寻找自我的征途。
此时此刻，西天雷音寺中，一个弟子向如来道：“师尊，玄奘他已经离开了金山寺！”
如来点点头，细数一下，道：“一千年过去了，是应该叫他回来了！”
如来从衣袖里拿出金蝉子所著的那本三藏圣经，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一番，道：“金蝉子！要杀了他，很容易，但是要他放弃三藏圣经，就要诛灭其心！但愿他在人世间轮回千年，承受了千年的人间疾苦，能够彻底大彻大悟，皈依我佛，放弃三藏圣经。”
如来的弟子道：“师尊，现在金蝉子一分为二，一个是毫无功力连自己都不认识的玄奘，一个压在五指山下面动弹不得的孙悟空，怎么才能让他们来到西天呢？”
如来道：“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来，不过一路上须得历尽磨难，让他方知佛法的真理！”
……
玄奘从金山寺里出来后，一路跌跌撞撞，因为从来没有远行过，此刻又不知道何去何从，没过两天，就在树林里迷路了。
玄奘大急，分不清东南西北，而这树林里狼冲虎豹时常出没，听到不远处野兽的叫唤声，玄奘不禁心惊胆战。
这时候，一只老虎出现在玄奘面前，从未遇到过危险的玄奘被吓得差点昏却过去。那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就向玄奘扑来。惊慌之余的玄奘心里苦笑道：“难道寻找自我的结局就是这样吗？”
突然，从天空降下一件袈裟，直接就披在玄奘的身上。那袈裟金光闪闪，照得四周佛光无限。那老虎见状大惊，转头就跑走了。
玄奘度过一劫，心有余悸，不敢就此站起身来，仰天道：“不知何方神圣出手相助，贫僧感激不尽！”
天空之中一个声音道：“玄奘，你只要穿上这身袈裟，一直往西走，见到雷音寺，你就自然明白你自己的身世！”
“雷音寺？”
“那本是你十世求道的起源地，你速速前来，勿要多念！”那声音道，“从此处往西不远，有一座五指山，山底压着一只灵猴，你将它解救出来，并带他一同前来雷音寺。”
玄奘想了想，问道：“我没有任何法力，又没有斧凿之类的工具，如何将灵猴救出来？”
“将这个符贴与山上，他就自然能出来了！”那声音说完，从天天上飘下一张符，落在玄奘面前。
玄奘捡起这符，看着上面写满了梵文。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那声音再也没有回答他了。
玄奘收起符藏于包裹之中，小心地披上袈裟，遵照那声音给他的提示，一路向西走去。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
寂静的五指山下面，荆棘密布，杂草丛生，从来没有人经过此地，因为陡峭的悬崖凶险万分。
孙悟空被龙王用五指山死死地压在下面，只露出了一只脑袋。任凭他怎么使劲，仍然挣脱不出来。
孙悟空开始绝望了，心道：“难道我齐天大圣就在此了结余生了？”
孙悟空对天长啸：“一心想战胜天地，为什么结局却是这样？”
然而更让他不能明白的是，那巨龙到底是谁，为什么与他如此地相似，与他有同样强大的功力？因为他始终想不起自己的前世与过去，无法知道自己是谁，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巨龙其实就是他自己——龙王傲天。
压在五指山下，孙悟空施展不出自己的神功，也无法施展七十二变之法，动弹不得，生不如死，而又选择不了生或者死。愤怒、悲伤、绝望和不甘心涌上他的心头，而又万念俱灰。
这时候，如来佛祖出现在他的面前。
孙悟空大呼：“你算计我！”
如来呵呵一笑，道：“我怎么就算计你了，你跟我打赌，却又输了，愿赌服输，这怎么能怪我呢？倘若是你赢了，我当然也会答应你，让你做天庭的玉皇大帝。”
孙悟空理亏，但又问道：“那巨龙是谁？”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如来微笑不答。问孙悟空：“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孙悟空道：“我是齐天大圣！”
如来道：“那不是你自己！”
如来一句话击中孙悟空的心里深处的伤痛，孙悟空问道：“难道你知道我是谁？”
如来正色道：“顽徒，你原本是我的徒弟，因不敬我佛，质疑佛法，而被打入凡间，已经一千年了！如果你想认识自己，就来西天灵山雷音寺，我可以帮你恢复你的原本真身，到时候你就自然知道你是谁了！”
孙悟空震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原来与西天佛教有如此渊源，但又将信将疑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无需相信我！”如来道，“你只要相信是谁打败了你就行了？”
“是谁打败了我？”孙悟空道，那不是将他压在山下的巨龙吗？孙悟空问：“我相信他又怎么样？”
“因为他就是你自己！”如来道，“你永远也不可能战胜你自己！”
孙悟空恍然大悟，为什么那巨龙与他如此的相似，他的龙爪与他的金箍棒有着相同强大的威力，为什么他们到最后谁都不能彻底战胜对方，原来他们彼此面对的是自己。
孙悟空明白的一场战斗结局的原因，可是更加迷糊了，问：“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怎么会和一条龙有关系呢？”
“只要你来西天，就自然会明白的了！”如来道。
孙悟空想了想，说道：“我愿意去西天寻找自我，但是我现在怎么出来呢？”
如来呵呵一笑，道：“顽徒，你终于求我了？”
孙悟空听了这话，大为恼怒，但是此时此刻，确实不能不求助与他。
如来道：“过几天，会有一个和尚经过此地，他会有办法让你从这五指山里出来。这和尚也和你一样，是去西天认识自我的，你和他结伴来西天雷音寺！”
孙悟空点了点头。
如来又道：“西天之路，路程遥远，艰难无比。你要尽力的保护这个和尚，用你的生命去完成你和他使命。他若死了，你也就不存在了！“
如来说完，就消失不见了。孙悟空听完如来的叙说，心里道：“如来所说的这和尚是谁？怎么他死了，我就不存在了呢？”这一刻，孙悟空脑海里同时浮现出自己、巨龙还有如来所说的和尚，彼此到底有怎样的命运和联系呢？
……
玄奘一路西行，不过几日，就来到五指山附近。
玄奘放眼望去，只见这五指山宛如人的手掌，五个山峰如同五个指头只想天空，状貌甚是雄伟。玄奘不禁感叹道：“世间竟然有如此奇山！”
玄奘想起那日在森林里的声音告诉他，这五指山的山地压着一个灵猴。于是玄奘向山地走去，开始寻找那灵猴的踪影。
寻找了半天，玄奘一无所获。正在苦恼之时，只听见附近一个声音在喊道：“我在这，我在这！”
玄奘一惊，寻着声音的方向寻去。没过多时，玄奘果然发现有一只猴子被五指山的巨石死死地压在下面。玄奘看了，心中一阵难过，念道：“阿弥陀佛，一只猴子竟然受此大难，罪过罪过！”
孙悟空笑了笑，道：“长老救我！”
玄奘道：“我乃一介寻常之人，没有任何法力，如何帮你搬开大山救你出来！”
孙悟空道：“你不是如来所说的那和尚吗？如来佛祖说，会有一个和尚经过此地，他可以救我出来！请长老救我！”
玄奘明白过来，原来那天在森林里救他的，竟然是如来佛祖，这一切原来都在他的安排之下。
玄奘不敢怠慢，从包裹中取出如来给他的灵符，贴在五指山的岩石上。又对孙悟空道：“如来教我将这灵符贴在此山上，就可以救你出来，不知管用不管用？”
当玄奘将灵符贴在五指山上之后，孙悟空顿时就觉得背上压着他的巨石轻了很多，感觉自己能轻松地将它顶开。孙悟空笑着对玄奘说：“管用管用，这灵符还真有用，我现在就可以出来了！”
“真的吗？”玄奘不敢相信。
“看好了，我就出来了！”孙悟空正准备出来，但是一想，自己这么顶开巨石，肯定会伤着玄奘，于是道：“请长老避开些，我担心这巨石顶开后会伤着你！”
玄奘听了，马上后退几步，孙悟空还是不放心，道：“再远些！”玄奘又向后奔跑了一短距离，可孙悟空仍道：“再远些，再远些！”就这样，玄奘后退了数里路，孙悟空这才使出浑身的劲儿，顶开背上压着的五指山。
只听见天地之间一声巨响，五指山炸开了，乱石飞舞，甚为壮观。玄奘看了这番景象，惊道：“这灵猴居然有如此神功！”也不免庆幸自己离开的距离远，否则非被这乱石砸中不可。
五指山炸开了，孙悟空终于从里面出来了。被困了多时的他，此刻重获自由，高兴的翻着跟头欢呼雀跃起来。
孙悟空来到玄奘面前，仔细地大量了一下玄奘。孙悟空只看了玄奘一眼，心里竟然油然升起一股无比的敬意，这种敬意是来自内心最深处最真实的，就连他面对曾经师父须菩提也没有如此感动。孙悟空他不会明白，眼前的这个和尚就是他自己的另一部分，这种敬意是对自己崇高的理念发出的无上执着之情。
孙悟空情不自禁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请师父收我为徒，一同前往西天！”
玄奘大惊，道：“小僧何德何能，怎能做你的师父呢？”
孙悟空道：“师父您的本事可大着，竟然能将巨大的无比的五指山变得如此轻！”
玄奘正想说些什么，而孙悟空已经叩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说完，孙悟空就对着玄奘磕起了响头。
玄奘道：“我此行是往西天求道，路途遥远，风险万分，艰难无比，你怎能跟着我受此大苦呢？”
孙悟空笑道：“弟子也正想去西天寻找佛祖解开心中的疑惑。可是弟子乃化外之人，不知佛教礼节，想请师父指引，好接受佛祖的点化！”
玄奘这才明白这猴子的用意，于是道：“你也是去西天认识自己吗？”
“正是！”孙悟空道，“弟子就跟随您，一路上为师父开山凿路，寻薪化缘，降妖伏魔，保驾护航，顺利到达西天。请师父收留弟子！”尚未等玄奘反应过来，孙悟空又对着玄奘磕了三个头。
玄奘谨记如来的指引，于是答应了孙悟空的请求，收他为徒。
玄奘问猴子：“徒弟啊，你有姓名吗？”
“我姓孙，道号悟空！”
“孙悟空！”玄奘念着个名字，心里似乎想起了什么。
孙悟空又问：“敢问师父法号？”
“玄奘！”
话一出口，晴天一声霹雳惊雷。
玄奘，孙悟空，这两个原本就是同一个人——金蝉子的两个化身，终于在千年之后，再次重逢结缘，结为师徒，一同前往西天，寻找真实的自我。
然而，这一切也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
雷音寺中。
如来声如洪钟般的声音道：“你们终于来了！”
玄奘道：“弟子铭记佛祖的教导，历经千辛万苦，九九八十一难，前来面见佛祖，望求佛祖指点迷津！”
佛祖问道：“玄奘、孙悟空，你们知道自己是谁吗？”
玄奘道：“弟子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是清楚的记得弟子在金山寺中轮回了十世，整整一千年了！弟子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弟子在一千年以前，到底是谁，做过何事？”
佛祖微微点头，又问孙悟空：“你呢？”
孙悟空不知怎么回答，想了想，道：“我只记得我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从我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是一只猴子，然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梦里告诉我，我有着一个不同寻常的身世，我总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我去一个未知的地方，总觉得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去做，而这些到底是什么，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佛祖曾经告诉我，那龙王傲天是我的前世，可是我却一直不明白，为何傲天在我的记忆中是一片空白，却又总是给我太多力量，让我去做一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的事情！”
佛祖听孙悟空如此说来，心里有些担心。又问玄奘：“你在人世中经历过十世的劫难，可有什么感悟！”
玄奘在一瞬间将自己十世轮回的经过仔细想了一遍，平静道：“弟子在人世修行求道十世，却对佛法有太多的疑问，请佛祖解开弟子心中的疑惑！”
如来脸上一丝惊慌掠过，问：“你有什么疑惑？”
玄奘道：“我在人世间自在安乐，与草树为伴，和虫鸟唱歌，花花草草，众生自然。生命是一个过程，如同树叶一般，春来发芽，秋去萧萧，此生生不息，自有真理，本就无需引导。为何要教世人舍弃今生修来世，忘却生老病死、爱恨缠绵的生命过程，来换取后世的心安理得，然而却又不教人何去何从，永远堕入无尽的轮回之中！”
如来脸上又出现一丝杀机，对玄奘道：“金蝉子，你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过去！”
玄奘与孙悟空等人皆问：“金蝉子是谁？”
如来遥遥头，道：“他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再回来了！”
玄奘不明白如来的意思，又接着道：“后来弟子明白，那凡俗人世间，只因天高地厚，物广人稠，多贪多杀，多淫多诳，多欺多诈；不遵佛教，不向善缘，不敬三光，不重五谷；不忠不孝，不义不仁，瞒心昧己，大斗小秤，害命杀牲。造下无边之孽，罪盈恶满，致有地狱之灾，所以永堕幽冥，受那许多碓捣磨舂之苦，变化畜类。有那许多披毛顶角之形，将身还债，将肉饲人。其永堕阿鼻，不得超升者，皆此之故也。”
如来与众弟子一脸沉默，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金蝉子死后在人世间承受千年之难后，仍然没有改变自己。
玄奘接着又道：“如此人世，亡灵一片，不得求生，不得入死，都应世人茫然，他们都处于混沌之中，不求今生德行无量，只求后世功名无限，因此苦也从之，乐也由之，而道是一切皆空。弟子认为，佛法的本意不在于让世人求得空虚，而是圆满！而何谓圆满？弟子阅经无数，却没有答案！真正的佛法是大乘之法，普度众生，感化世间修得正果！然而这一部大乘之法，却又为何从来不曾出现？弟子前来雷音寺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这部上乘大乘之法，以此解开弟子心中的疑惑，为世人求得圆满！”
如来淡淡地道：“玄奘，你在人世修道十世，难道你还不明白，生命是一个过程，但是这个过程必须有一个东西来控制，否则跟妖魔鬼怪就没有区别了，而这个可以控制生命过程的，就是‘天’，在人世中，‘天’就是‘佛’。”
“为什么人的命运要由天来控制呢？”玄奘问。
如来再也没有回答他，当年金蝉子与他争辩的情景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如来此时此刻才明白，金蝉子从来就没有死！
如来佛祖清楚地知道，自己诛灭金蝉子叛逆之心的计划失败了，眼前的玄奘和孙悟空，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如来心里一阵伤痛，吩咐四大金刚：“玄奘师徒四人不远千里来到雷音寺，想必已经疲惫不堪，你们先带他们回书斋休息一番，明日再来雷音寺接受佛法洗礼！”
当众弟子以及玄奘四人离去之后，如来独自坐在雷音寺中。
如来慢慢地从衣袖中掏出金蝉子留下的三藏圣经，闭目沉思片刻，心道：“金蝉子啊，没想到你如此地顽固！一千年前我可以让你死一次，既然你仍然不愿放弃自己曾经的疑惑，我就可以让你再死一次，一百次，一千次，直到你彻底放弃自己，虔心皈依佛门，安心修道！”
一个西行的传说结束了。
而一个认识自我，寻找自我的梦想却依然没有答案。
让玄奘、孙悟空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那一个认识、寻找自己的西天旅途，竟然是如来一个诛灭其心的计划。
他们在西天如来这里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一个新的故事又刚刚开始了。
而同样是面对如此失败的结局，没能够用千年轮回让金蝉子放弃自己的如来，更是心有不甘。
一切都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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