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跟踪

作者有话要说：</br>大小朋友们端午快乐

        下午三点半，仙台冰场入口。

        如果你此刻经过这里，就可以见到两个打扮怪异学生年纪的人，正蹲在门口争论不休。

        ※

        “羽生，你不觉得…”两个人蹑手蹑脚，躬着身子做贼一样，压低棒球帽，甚至还装模作样的戴上口罩，“我们这副打扮反倒更显眼吧？”

        羽生回身，不顾我的反对替我正了正头顶的帽子，摸着下巴表示，是不是尺寸有点大。显然，完全不是听得进去我话的样子，也只好由着他拖着我的手，陪他完成这场幼稚的跟踪游戏。

        来看看他口中，「让挑剔的姐姐暗恋多年的学长」到底是何方神圣。

        进入冰场，顶部的白光晃得我短暂失明，他上前一步，将我往他身后藏了藏，长形的影子投递下来，我被严丝合缝的罩进去，倒是正正好好。

        视线缓慢恢复，最先看见，是他近在咫尺的背影，再来是修长的颈，以及颈上的帽子里伸出的一小簇头发，是慢镜头一般逐格清晰的特写。

        来路的雨水渗透了衣角，布料残留的清香愈加鲜明起来，被男孩子偏高的体温氲着，盈满这以平方计数的空间。

        是薰衣草，亦或是湿润的香茅？

        我凑近他，打算仔细闻闻，却蓦地发觉，不晓得什么时候的事，他已经比我高了。成分细小的情绪涌入四肢百骸，切割着身体尚未感知的区域，在还没能回暖的季节里，即使没有罐装红茶握在手里，竟也不觉得冷。

        是安全感么？可他明明是这样纤细的身体来着。

        “冰鞋的刃有些钝，正好要拜托年伸叔帮我磨，”羽生四下环视，接着补充：“年伸叔是奈奈美教练的丈夫，手艺非常厉害。”

        我木着脸提醒羽生,奈奈美教练就在左前方，请他将锁定沙绫与神秘学长杀气腾腾的目光收一收，至少装装样子也好。

        “奈奈美教练不会消失，但姐姐不多注意点，指不定就被拐跑了。”拐跑这个词，我对天发誓，他绝对一字一顿且咬牙切齿。

        这个装模作样还嘴硬的姐控。同时我也暗自庆幸，家里没有多出一个弟弟。

        他好整以暇的朝我笑，笑得我背脊发毛。

        ※

        找到沙绫是比想象中更加容易的事。

        老实讲，她技术并不是十分高超，甚至此刻在冰面上练习的人里，也不乏个中高手，但恋爱中的少女总有种神奇的能力，或者说是气场更合适些，让人忍不住被她全情投入的样子吸引，不自觉看向她。

        随着节奏翩翩起舞的时候，沙绫的每个表情都是显而易见的快乐，她不在乎自己跳出了怎样高难度的回旋，也不在乎每个动作能加多少分，而让喜欢的人一直望着自己，同频感受到她的喜悦与热爱，似乎才是沙绫唯一在乎的事。

        “可真美啊。”我几乎可以想象，沙绫此刻满溢的心情。

        喜欢，可以让一个人无论何时都闪闪发光。

        我看着羽生，觉得他也亮闪闪的，但我将这个归结于场内的射灯正巧悬在他头顶正上方的缘故。

        “不要藏了，还嫌自己这副样子在冰场不够显眼哦？”沙绫径直滑向我们，捡了一把细碎的冰碴揪着羽生的领口塞进去，果不其然，他嗷嗷怪叫了几声，不得不捂着蘑菇头，从围挡下站起来。

        “嘿，姐…好巧。”

        忘了说，羽生还欲盖弥彰地戴了一副黑框眼镜。

        沙绫将学长大大方方介绍给我们，神态自若：“山崎淳一，大我两届的学长，现在是我男朋友。”而后又将我们推到山崎跟前，“这是我弟弟，羽生结弦，还有他的小朋友，福山春乙。”

        唔，小朋友？我可比羽生实实在在的大了将近一岁。

        我抬起头打量着这位山崎，他有着十分优越的身高，相貌五官大抵是杂志上常说的浓颜系，和羽生的清俊秀气大相径庭，他向我咧嘴一笑，而后弯腰同羽生打招呼，“结弦你好呀，常听沙绫提起你，是个花滑天才少年。”

        不愧是成年人，三言两语就知道如何哄得少年人开心,诸如：花滑、少年冠军、努力、仙台、加油一类，明知是必然流程的客套，可怎么听是都令人舒坦的字眼，是年长许多的前辈，也可能是未来的姐夫，羽生颔首，回以同样的礼节，容色逐渐松懈下来，远处奈奈美教练同我们打招呼，羽生也向她招了招手。

        之后便取下眼镜，擦掉上面的乳白色雾气，安静地递给我。

        我知道他这是打算上冰了。

        也对，如果来到冰场还能忍得住，那他就不是他了。

        周末下午的人，远比工作日傍晚要多上许多。羽生结弦四个字，在仙台冰场可算是小有名气，他滑上冰面的时候，已经会有人因为认出他的脸而后散开去，自发腾出一块地方供他使用，甚至于当羽生热身结束，冰上的大多人都停了下来，在靠近围挡的地方窸窸窣窣地讨论着，羽生选手会表演个什么节目。

        尽管他很礼貌的表达出，“我只是练习而已，大家真的不必这样。”

        阴雨天，室内的光总是打得很足，每一个细节与影子都被夸张的拉长，我无从猜测羽生滑冰时心里在想什么，真的仅是常规练习或向山崎证明，沙绫的赞美确实所言非虚？又或者当他踩着冰鞋，铲起半米高的冰屑时，那凌厉的摩擦声，更像是阵阵宣告：「看到没有，要是敢欺负我姐姐，我就将你一脚踹进冰里。」

        表面温和，实则内心戏超多。

        哈，倒是符合羽生这家伙的作风。

        我一度会忘记这个人是位哮喘患者。

        画好「士」字样，确认身体轴心，他在冰面转悠了几圈，缓缓站定。

        准备起势。

        “你和结弦是…那种关系么？”

        想来是我沉迷在自己的臆想里，笑得有点不加克制，落在山崎眼中就变成了另一番解读：自己恋爱就要误会全世界都在恋爱。

        “诶？！”我捏紧羽生的眼镜腿儿，这块窄平的塑料在我手中饱受摧残，“我们才国二。”

        “可你看到他，就一直在笑。”他拍拍我的肩膀，像感慨：“是年纪小还没能完全开窍么？”

        “啊，这…”我该怎么解释笑的原因是一直在脑补弟弟暴打姐夫这样神奇的画面？根本没法对当事人，尤其是挨打的那个说吧。

        “我都没法想象结弦恋爱是个什么状态。”沙绫扶额，“年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没有女孩子能接受自己还不如一块冰吧？”

        我完全赞同沙绫的想法。

        天才总是疯子，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每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过分追求梦想的人生，就必定要舍弃些什么。那么羽生能舍弃什么呢？自由支配的时间，受伤喊痛的天性，还有…恋爱的早班车？

        但他被冰心甘情愿的束缚着不是么。

        “女朋友什么的，多半是献给冰上神明的祭品吧。”我接着沙绫的话调侃：“「亲爱的冰啊，我愿意献上我的女友，来交换奥运金牌」/「恋爱算什么？哪有滑冰快乐？」绝对！绝对是羽生能说出来的话。”

        “是的，这话没错。”沙绫无限惋惜地点头，将身旁浓眉大眼的山崎瞧的一愣一愣。

        “真的假的？”山崎研究着羽生的脸，说道：“完全看不出来，那张脸下藏着这么可怕的好胜心。”

        ……

        笑作一团的我们，没有注意羽生是从哪个位置悄悄滑过来的，直到我察觉后脑勺的头发被熟悉的力道拽了几下。回头看见少年骤然放大的脸，滴滴答答的汗水沿着下颌滚落，起伏的胸口处，深色的衣料堆叠成更深的色块，软软的贴紧了他。

        “在说我坏话。”羽生单手掐腰，大口喘着气，“别不承认，看你的样子就知道。”

        “春乙在说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山崎从沙绫手中接过保温杯，拿给羽生。

        “我么？那不知道，”羽生斜倚在栏杆边缘，漫不经心的笑睨着我：“但凭她那力气，以后得找个相扑选手。”

        说完飞速后撤步滑走，细碎的刘海在额前志得意满的荡开。

        我捡起毛巾向他丢去，他轻松躲过，甚至还极其绅士地向我单手鞠躬示意——“多谢福山小姐的鼓励。”

        居然拿腔拿调的气人，着实欠揍，羽生这家伙。

        “但是，果然是在笑着啊。”

        “你们两个，看起来都非常开心。”

        山崎又将同样的话重复了一遍，带着成年人特有的笃定口吻。

        顺畅的滑行与上上下下的跳跃，步伐优雅，像是在描摹着谁的心跳。

        一起一落。一起一落。

        可恶，所以今天到底是谁被跟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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