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兼职
稿子通过之后，冯峥自己又背了两天。
他自觉练了个八九不离十，正琢磨着想找秦琨帮他看看。
方恺却打来了电话。
“你练得怎么样了？”方恺问。
“还……行吧……”冯峥面对方恺，瞬间没了底气。
“来艺术团一趟吧。”
“也……练得不太好……”
“哎呀，快点来。”
说完，方恺就挂了电话。
这性格，应该去当皇帝！冯峥提了一口气，忙出了宿舍，赶去艺术团。
艺术团只有方恺一个人。
他的额鬓还有汗珠，显然是刚排练完。
方恺看看时间：“就半个小时哈，快点。”
冯峥哦了两声，忙放下东西，开始演练。
他本来稿子背得就不是特别熟悉，再加上方恺催场一样的眼神，他慌里慌张，漏洞百出。
方恺没了神色：“你背稿了么？”
“背了……”
“稿子不熟，先回去背熟了，再说其他的。”
冯峥讪讪的，哦了一声，成就感全无，好像方恺特地叫他过来，就是为了骂他几句似的。
他跟着方恺丧眉打眼地走出艺术团。
方恺锁了门，看看他，突然说：“感情、语感都很好，只是稿子还不够熟。”
冯峥一愣，旋即笑了，做了个鬼脸。
方恺斜他一眼。
两人走去了楼下。
方恺突然问：“我要出去一趟，你干什么去？”
“回宿舍吧。”
“没别的事？”
冯峥摇摇头。
“我去做兼职，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我？看什么？”
“不去算了。”方恺扭头就走。
“诶？”冯峥忙跟上，“我就问问……”
少年派培训学校就在滨海夜市对面的商用楼里。
这栋楼简直就是为培训行业而生的。
周边都是大学，每个大学都有附属幼儿园和小学。
大学提供兼职老师，幼儿园和小学提供生源，一供一需，平衡得不得了。
一位看门大爷坐在门口，歪戴着保安帽，昏昏欲睡。
他见方恺走过来，轻微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方恺应该和这里的人很熟悉了。冯峥想。
两人走进电梯，到了十三层。
电梯门一开，正对面的墙上出现“少年派”三个大字。
一个女孩坐在前台，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
她穿着跳健美操的衣服，扎着个高马尾，皮肤黝黑，看起来健康又结实。
见方恺进来，她扬了扬下巴：“有个家长要找你，等了有一会儿了。”
“嗯，白小天跟我说了，人在哪？”方恺问。
“楼上呢。”
方恺点点头，又扭头看看冯峥：“叫小黑姐。”
冯峥微微躬身，打了个招呼。
女孩从一摞文件里拽出一个本子，瞟了冯峥一眼：“你们学校可以啊，都是帅哥。”
方恺一笑：“那你看看。”
“切！”小黑不屑一顾，翻开了本子，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哎呦！祖宗！你可算来了！”白小天从楼上窜下来，像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亲人。
他个子不算矮，但是有点胖，大概是平时笑得太多，眼角的皱纹很深。
他拉住方恺：“我跟你说，这回可是个大客户，你要是拿下来，分你一半。”
方恺对他的热情视若无睹，朝冯峥勾勾手指，一步两个台阶地迈了上去。
从楼梯拐出来，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的一侧是实墙，上面挂着的全是小孩儿的获奖照片，像打击拐卖儿童的宣传画似的。
另一侧则全部都是玻璃隔断做出来的教室，一个挨着一个。
其中一个教室正播放着健美操的音乐，节奏感极强，四五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孩子正在热身。
冯峥跟着方恺钻进一间街舞教室。
教室面向马路的一边是一整面的落地窗，视野极好，好像云彩就在窗外，伸手就能摸到。
这对住在二楼的冯峥来说，算得上是让人心旷神怡的盛景了。
“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啊！”白小天一直喋喋不休，他是唯一煞风景的存在。
“听见了。”方恺冷冷的，从柜子扯出一双板鞋换上，又看了看正在窗前发呆的冯峥，走了过去。
他顺着冯峥的视线望出去：“好看么？”
冯峥低头看看路上的行人，小得跟蚂蚁似的：“这是十三楼么？感觉楼层好高啊。”
“这是商用楼，”白小天说，“一层顶两层，有二十六楼那么高了。”
“你喜欢高的地方？”方恺问。
“嗯，喜欢望天。”冯峥说。
“有没有人关心一下我的大！客！户！”白小天急得直跺脚，快疯了。
方恺转过身，对着一整面墙的镜子，提了提裤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把鸭舌帽正了正：“你能有什么大客户……”
“嘿！”白小天气急败坏，“你还别小瞧人，我跟你说，至少三十节课，你信吗？”
他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声，一脸奸笑，好像已经拣了一根金条。
他说：“一个韩国人，就喜欢中国文化，非让她家孩子学汉语。之前找了几个兼职的学生，也没教出来个所以然。”
他得意起来：“这不就找到我这来了，我跟她说了，就应该让孩子学学主持，学会主持，自然就会汉语了，一举两得。”
方恺沉默片刻，用下巴指了指冯峥：“你看冯峥能教么？”
冯峥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我？”
“你就是冯峥啊！”白小天一拍大腿，“方恺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哎呦，你恺哥早就跟我推荐过你，这小伙，长得精神啊。你只会主持吗？跳舞会不会？唱歌呢？会什么乐器吗？啊……我想起来了，你会弹钢琴！那这几样你是不是都能教？”
冯峥对他一连串的问题毫无招架的能力。
很明显，方恺早就跟他介绍过自己，他更没想到这样鬼使神差就可以拥有一份兼职？
方恺眉头一锁：“你是资本家吗？什么都教？”
白小天一直打量着冯峥：“你别介意哈，我跟你恺哥是发小，他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就不拿你当外人了。哦，门口那个女生是我对象，你叫小黑姐就行，都是自己人。”
“刚才见过了。”冯峥说。
“那就行，”白小天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以后排课啊、结账啊什么的，都找小黑就行了。”
冯峥哦了两声，脑子还停在混沌里。
他下意识看看方恺，和方恺四目相对。
方恺的眼球马上溜走了，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白小天在家长面前像变了个人，神色严肃，脸上的褶子也消失不见了。
他极尽溢美之词把冯峥夸上了天，好像冯峥才是他的发小。
冯峥如坐针毡。
韩国女人打量着冯峥，频频点头却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没有。
她的儿子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头发卷卷的，单眼皮，有点害羞。
“金珠，叫老师好。”韩国女人说。
金珠马上捂着脸，躲到了妈妈怀里。
“他很害羞，”韩国女人一字一顿地说，“胆字小（胆子小）。”
白小天见缝插针：“学主持最练胆子了。”
韩国女人忙点头。
这时，金珠拽了拽妈妈的衣袖：“妈妈，我想放小便。”
冯峥看看白小天，又看看方恺，很明显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
冯峥意会了一下：“上厕所？”
金珠点点头：“放小便。”
大家恍然大悟，冯峥忍不住笑起来：“谁教你的啊？”
金珠指了指妈妈：“妈妈教的，放小便，放大便。”
妈妈有点不好意思：“我中文不太好，乱教的。”
“我带你去吧。”冯峥突然对这个孩子有了兴趣。
金珠虽然害羞，但是还算乖巧，最重要的是，他很聪明。
冯峥把他带到洗手间，问他要不要帮忙，他反倒表现出一种不屑：“老师，我是大孩子，我可以自己上厕所。”
冯峥惊讶于只是刚才的几句对话，他就可以把“放小便”纠正为“上厕所”，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在冯峥心里蒸腾起来。
等到他们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小黑举着pos机，金珠妈妈正在刷卡。
“好咧！”白小天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奸商表情，“那就先按三十节课安排，有效果，您再加。”
金珠妈妈笑着点头，搂过金珠：“给老师问好。”
金珠随即弯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礼：“老事好（老师好）！”
冯峥哪受过这样的礼，被吓了一跳，忙扶起他：“诶诶，你好，你好。”
金珠突然咯咯笑了两声，挣脱开冯峥的手，跑了出去。
送走金珠母子，冯峥回到楼上。
白小天给他安排的教室是走廊最里面的一间。
这也是唯一被实体墙间隔出来的房间，整个房间都做了隔音处理。
房间里堆放着各种乐器，落满了灰。
“这以前是声乐室，”白小天靠在门口，“本来开了声乐的课，结果也没招到什么学生，我还心疼我这装修费呢！这下好了！你就直接拿这个房间上课就行了。”
他拽了把椅子坐下：“冯峥，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哈。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是不能摊在桌面聊的，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把话说明白，你我都放心。我这的讲课费也比较透明，这我绝不撒谎，一节课一百，你没问题吧？”
冯峥第一次兼职，对钱一点概念都没有，有点拿不准，一时也不知道说行还是不行。
白小天翘起二郎腿，一扬手：“你可以去问问方恺，都是这个价。”
“你不用给我留，都给他，”方恺突然走进来，端着一个水盆，对冯峥说，“你要是没事就把教室打扫一下，我一会儿有一节课，下课之后，咱俩一起走。”
白小天一愣，哀怨地看看方恺。
他刚对自己的人品打了包票，就被方恺扇了个“耳光”，像吃了只苍蝇似的：“那个……那一节课一百五，但你不能跟别人说啊，那五十本来是方恺的提成。”
冯峥刚要推脱，嘴还没张开，方恺就摆了摆手，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冯峥的话被堵了回去，张着嘴，好像吃了另一只死苍蝇：“啊……谢谢恺哥。”
“让你干活你还谢。”方恺径直朝舞蹈教室走去。
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从楼下走上来：“方老师好。”
男生也压着一顶鸭舌帽，帽檐拉得很低。
跟什么人，学什么人。冯峥想着，目送两人进了舞蹈教室，没一会儿，教室里就传出了极有节奏感的音乐。
冯峥把乐器逐个收好，搬去了库房。
没想到竟然在库房里发现了两个旧讲台和一块旧地毯。
他拖着白老板，两人合力把讲台搬到教室里，又铺上地毯，就成了一个有模有样的小舞台。
他把音响和麦克风接好，试了试音，又把教室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干完这些活，他看了看时间，估计方恺差不多下课了，便走去舞蹈教室。
方恺正在换鞋：“收拾完了？”
“嗯，”冯峥点点头，“你去验收一下？”
“有什么好验收的。”方恺说着，抓过背包，“走吧。”
打这天起，冯峥彻底忙了起来。
他总是想着白老板拿下金珠这个客户多少带了点忽悠的成分。
所以他拼了命地补课，尽力保证每一节课都能让金珠有一些进步。
金珠虽然腼腆，但很聪明。
几节课下来，他和冯峥熟络起来，性格开朗了不少。
两人能聊得话题也越来越多。
金珠妈每次见冯峥都要好一通感谢。
冯峥一边给金珠上课，一边自己也要上课，同时还要准备演讲比赛。
忙乱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稍一划，就到了演讲初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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