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sayso
【06】
小男生年纪轻脸皮薄，以前从没遇见过苏淮安这么不要脸的人，冷不丁撞上这么个硬茬，没敢回嘴，小声跟同伴嘀咕了几句脏话。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嘴巴是真的脏。苏淮安耳朵又尖，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和苏淮安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很少发火。上次气得往对方的鼻梁上来了一拳，是因为那人说他可以当富婆的小白脸。苏淮安不是没脾气，只是有底线。
苏淮安瞬间冷脸，眉眼间有戾气，“有种再说一遍。”
快要成年的男生好像都有一股不服理的倔，一听到别人提有没有种、是不是男人之类的话，不论本身多没胆子，也要为了莫须有的尊严博一手。偷拍鹿薇的男生也不例外。苏淮安一放话，他立马拍桌子站起来，胆量不够音量来凑：“谁拍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这副跳梁小丑的模样，让苏淮安不由得哂笑，“两只眼睛。”
男生活活哽了下。这情节走向怎么和他看过的电影不一样？电影里每每说完这句话，双方都会一言不合打起来。他盘算过了，二对一，能赢。苏淮安倒好，四个字直接给他整不会了。男生给同伴递了个眼色，同伴向他摇了摇头，表示这人不好惹算了吧。
谁都有没能耐却爱虚张声势的年纪，苏淮安能理解这份年少轻狂。他朝男生伸出手，“拿来吧。”
男生心虚，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软的不吃，只能来硬的。他又说：“这条街走到尽头右拐就是公安局。你要是不想让父母丢人，现在就把手机交出来。我数一，二，三——”
三的尾音还没落下，男生麻溜地掏出手机递给他。
手机没上锁，打开还是拍照状态。苏淮安戳进相册，最新的几张拍的是鹿薇的大腿和侧颜，因为是偷拍没有定焦，糊的像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看出被拍的人是个大美女。苏淮安选中照片，删除。
鹿薇不知何时探头来看，“拍得还不错。”
他无语，“你近视几度？”
“我说的是下面那些。”
男生的脸立马涨得通红。他的相册里存了不少岛国女演员的照片，不乏三点全露的。苏淮安飞速扫了眼，不由分说地抬手遮住鹿薇的眼睛，“你还小，不能看这些。”
“首先，我已经成年了。”鹿薇掰开他的手，“其次，我是学美术的，这种照片对我而言就是人体素材，平日里不知道看过多少。哎，倒数第二排第三张和第四张角度和姿势不错，能不能发给我？”
“不能。”苏淮安一口气把照片全删了，“你往后看。”
鹿薇转过身，只见外头的墙上挂着红色的横幅，视野虽然只有一半，但正好卡在扫黄除非四个大字上。
她不死心，“那我可不可以要个——”
“你懂的还挺多。我说不行就不行。”苏淮安一把将她从椅子里捞起来，“走了。”
……
京港城的夜景堪称一绝。
因为患有夜盲症，鹿薇平日里很少在夜里外出，有也是坐在轿车里，出了家门直达目的地。今天还是头一回，吹着夜风，一路将大城市的景致掠过去。遇上红灯，他们在马路的侧边停下，待会要拐弯。
“师兄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她歪头，从后视镜里看向苏淮安。
“说。”
“你在学校里骑重型机车，不觉得招摇吗？”据她所知，京港大学里喜欢苏淮安的女生不少，经常变着法子拦截他。既然不想惹人注意，就该换一个交通方式才对。
苏淮安戴着头盔，她看不出他在笑，“车是胥峰的，我偶尔借来用两天。”
鹿薇明白了。估计以前也有女生和她想的一样，以为骑车的人是苏淮安。摸着找过去，发现那人身材有点太圆润了，头盔一摘，露出一张憨态可掬的脸。胥峰故作骚包地挑眉一笑，不知师妹找在下有何贵干啊？
绿灯亮了。苏淮安踩下油门，拐了个大弯，离学校越来越远了。鹿薇回头，只见后方一望无际的白色车灯，莫名有种要逃到城市边缘的错觉。
她在风里问：“我们要去哪儿？”
他答：“待会你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苏淮安把摩托开进了一个高档小区。保安认识他，远远地见他打手势，便把栅栏摇上去了。他轻车熟路地经过几栋高楼，直至来到门外种着鸢尾花的楼栋下。他还是把摩托停在了路灯的光晕里，摘下头盔交给鹿薇：“等我一下。”
鹿薇没下车，“好。”
苏淮安取下挂在车头的粉色袋子，走到防盗门前，按下了对应楼层的门铃。门内响起沙沙声，随后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稍等，马上回来。”
说完，一楼有开关门的声音。有人穿着拖鞋嗒嗒下了楼，从楼道内侧推开了防盗门。来人是个气质清冷的女生，穿着睡裙，及腰长发如泼墨一般黑亮光泽，嗓音柔柔的，接过袋子的动作也是轻轻的。
“这么晚还过来。”女生含笑望他，“开车注意点，别着急。”
“知道。”
女生注意到坐在摩托车上的鹿薇，冲她点点头，笑意不减，压低了嗓音凑在苏淮安耳边说了些什么。苏淮安偏头看了眼鹿薇，答道：“不是。”
“那我先回去了。”女生退回防盗门里，想起什么般停了几秒，“对了，有件事……没事，我自己去找他说。”
苏淮安没什么表情，冲女生点头说了声晚安，转身回到了鹿薇身边。
见鹿薇盯着防盗门出神，他在她眼前连续打了两个响指，才把她的思绪从天边拉回来，“发什么呆。”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她叫黎清。”
一听到名字，鹿薇就想起来了。
黎清这两个字，在京港大学的知名度并不亚于苏淮安。黎清之所以出名，和她的外貌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她的能力。她和鹿薇一样是美术学院的学生，今年大三，可早在她大一的时候，便被故宫博物馆点过名，希望她毕业后可以加入到博物馆的古画修复工作中。
鹿薇在学院的展示柜里看过黎清的作品。
她的画里有一种天然无雕琢的灵气。按网络流行的说法，这是老天追着给她喂饭吃。黎清这个人就是为艺术而生的。
“你们在学校外也经常见面吗？”鹿薇歪头问苏淮安。夜里风很大，坐在疾驰的摩托车上，她不得不抬高音量说话。他没答，油门一踩，又加速了。鹿薇圈住他的腰的双手不觉收紧，“师姐说了，让你慢点开！”
他突然切了侧道，在靠边的地方猛地刹车。没有任何防备，鹿薇往前磕了一下，撞在他的头盔上。苏淮安的声音很闷，“你这么想知道她的事，不如直接去问她。”
“我没有啊。”鹿薇懵了。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问我，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们关系好吗，你们——”苏淮安稍停顿，意识到什么，话峰一转，“没事。”
鹿薇揉揉脑袋，“我就想知道嘛。”指不定问着问着，就知道他还有什么兴趣爱好了。
苏淮安已经看破一切。她每个问题都是你们你们，说到底就是想多了解和他有关的事。拐弯抹角，以为他看不出来？
他给她机会，“那你还想知道点什么。”
鹿薇认真过滤了现下她还没有尝试过的切入点，掏出了手机，“能把赵师兄的微信号分享给我吗？”
“你怎么不问胥峰的。”
“因为，丁叮已经给我啦。”
还真是要把他的朋友都加一遍。先和他的朋友搞好关系，借此与他靠近。苏淮安了然于心，顺手把赵岱川的联系方式分享了过去。
倒要看看，她接下来还能出什么招。
体检结束后的周一，军训如期而至。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半要赶到指定地点集合，直到十二点解散，休息两小时，下午两点又要集合。连续三天下来，即便防晒工作做得很充足，鹿薇也肉眼可见地晒黑了一小点。
第四天，中场休息。鹿薇坐在树荫下补擦防晒霜，听见同班的女生在闲聊。
“真羡慕丁叮，不用来军训。”
“人家那是生病住院了来不了，这你也羡慕？”
“只要别让我军训，别说生病住院，就是腿断了躺在床上一个月不能动弹我也愿意。”
只有鹿薇知道，丁叮这几天并没舒坦到哪里去。按照医嘱，她今天刚恢复进食，但也仅限于清粥一碗，连小菜都不给。吃不饱，睡不好，还得承受分手带来的绝望感。每天晚上鹿薇回到宿舍，都会收到她的分手小作文，一边哀嚎自己舍不得刘一越，一边又痛骂刘一越是个渣男。
网瘾少女鹿薇薇：「你要实在舍不得，就找他复合吧。」
叮当猫：「好马不吃回头草，下个男人更好。」
鹿薇拿她没办法，唯有告诉自己要体谅她刚经历分手情绪波动大很正常。
网瘾少女鹿薇薇：「我得去排队打饭了，再慢一点，我怕是连白米饭都吃不上。」
叮当猫：「你可以过来和我一起喝白粥。医院食堂买的，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网瘾少女鹿薇薇：「自己留着当下午茶吧。」
鹿薇发完这条微信，正好走到第四饭堂门口。这是离教学楼最远的饭堂，位于宿舍区的后半段，价格比其他食堂要贵，因此过来用餐的学生数量少一些。可惜现在是饭点，每个窗口依旧大排长龙。
她选了个看起来人数比较少的。
等了十多分钟，终于轮到她了。鹿薇刚弯下腰，身侧有个声音插了进来：“要一份虾仁滑蛋饭。”
插队这么不道德的事，鹿薇见一次打一次。她直起身准备和那个没品的家伙好好议论一番，抬头一看，是张玩世不恭的脸。
她气得大吼，“周祁生，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好意思插队！”
周祁生吊儿郎当地站着，装作才发现是她的样子，“还挺巧。想吃什么啊，哥哥帮你叫。”这头说完，也没等她答话，又向窗口里喊：“阿姨，再来一份红烧小排，千万别放葱花，她不吃。”
“用不着！”
鹿薇甩脸要换个窗口排队，刚走出几步，发现整个食堂的人都在看这边。她的耳根一下子烧起来，尴尬得想在地上挖个洞把头埋进去。周祁生对此习以为然，周少爷走到哪里不是众人焦点，大惊小怪。
他快速走到鹿薇身后，恶魔低语般地说：“想去哪儿随便挑，我在这个学校里吃饭就没排过队。”
“……”
那一瞬间，鹿薇已经做好了饿死作罢的打算。
然后一只手端着一盘番茄炒蛋饭，递到了她面前。手的主人有一把冷嗓，一听就知道是谁，“这份给你，没有放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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