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sayso
【05】
鹿薇心知现在还不是说请求的最佳时机。何况她是真心想谢谢他，谢谢他及时把丁叮送到医院，还有把自己送到这里。“我的意思是，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想请你吃顿饭，但是怕你避嫌不愿意。”
“就这么简单？”
“嗯！”
你装，继续装。苏淮安没戳穿她，“行，我有时间了再叫你。”
事情就这么约好了。鹿薇如释重负地进了钟鼎酒家，在前台报上鹿昌远的名字后，随即有个穿墨绿绣牡丹花旗袍的女人过来给她带路。
钟鼎酒家是古色古香的纯中式风格，镂空雕山水花鸟的月门，回廊上悬着关金丝雀的鸟笼，墙壁上随处可见的墨宝画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除了保安之外，所有工作人员都是穿各色旗袍的女性，随便挑一个都是身材曼妙又年轻漂亮的。
“天字号。”女人在一扇敞开的木门侧边停下，朝鹿薇鞠躬四十度，从发丝到足尖都写着恭敬二字，“鹿小姐请进。”
鹿薇道了声谢，走进包厢。
包厢内有四个人，围坐在红木大圆桌的两侧，右是鹿昌远夫妇，左边则是周仲青夫妇。鹿家和周家是世交，经常会坐一起吃饭谈生意，不能再熟悉。鹿薇进去后先向周仲青夫妇问了好，随后坐到了妈妈木槿的身边。
看到母女俩坐到一块，江怀姝立即夸赞起来：“薇薇真是越来越像妈妈了，尤其是这双眼睛，真漂亮。”
木槿笑笑，鹿薇从小到大听惯了这类赞美，只说了句谢谢江阿姨后，便兀自尝起了刚端上桌的红米肠。
这样的场合，鹿薇一向只是陪衬。大人们谈生意，她的出场是一种礼貌，并不需要参与到话题里。一块红米肠下肚，听江怀姝说：“真是不好意思，祁生可能是路上堵车了，应该马上就到。”
周祁生是周家的独子，鹿薇的青梅竹马，如今也在京港大学读大三。
刚入学那会儿，周祁生就约过鹿薇见面，鹿薇没搭理他。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但她和周祁生实在合不来。在鹿薇的心里，周祁生不单嘴贱没分寸，还特别喜欢欺负她，给她起过各种各样的绰号，什么“花瓶”、“奶油妹”，全都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长大后还因为她有一点俄罗斯血统，一直管她叫“毛妹”。
鹿薇别说有多讨厌周祁生了。
但他们之间似乎一直存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全因为两人还小的时候，双方父母曾经口头上为他俩定过婚约。以前没仔细考虑过，如今女儿长大了，这件事成了鹿昌远的一个心结。
鹿昌远不喜欢这位不学无术的周少爷，不愿意把鹿薇嫁给他，可又碍于和周家是世交，不好直接说出来。鹿薇倒不是很在意，口头婚约而已，又不是真的订婚了。到时候她去了国外，周祁生还能为这追到国外去？
显然周祁生对她也没什么好感。
“哎，刚说完就来了！”江怀姝含笑起身，走到门口去迎接她的宝贝儿子。
鹿薇正在喝汤，头也不抬，只听见周祁生走到桌旁，向她的父母问了好，又喊她：“薇薇，好久不见。”
“明明暑假才见过。”鹿薇没跟他客气，有虚情假意地喊了声，“对吧，周哥哥。”
他们只有在双方父母面前才会这么礼貌。平时周祁生只会喊她的外号，而她根本不会叫他，每次提到都是用某人代替。
周祁生在江怀姝身侧坐下，正好是鹿薇的对面。对面人的屁股刚碰到椅子，鹿薇搁在桌上的手机便收到了一条微信。
祁少：「上次叫你去吃饭，怎么没来？」
鹿薇翻了个白眼，冲周祁生用唇语说了三个字：不想去。
开始上正菜了，周祁生没有再烦她，低头玩手机。菜上完，江怀姝笑笑说：“既然两个孩子都到了，我们也该聊聊正事了。”
鹿薇和周祁生同时抬头，视线正好撞到一块。鹿薇有种非常不详的预感。果然，江怀姝把脸对准了她，继续说：“薇薇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你六岁生日的时候，我和你周叔叔还有你爸爸妈妈商量过了，给你和祁生定了个口头婚约。如今你们都已经上大学了，薇薇也十八岁成年了，我们就想着要不帮你们把事情定下来，先订婚，年纪到了再结婚领证。”
“我不要。”
鹿薇和周祁生异口同声道。
“他嘴巴太贱了。”
“她长得太丑了。”
鹿薇被他气笑了，我丑？你才丑好吧！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秒站起来，鹿薇指着周祁生，周祁生指着鹿薇。
“爸，你要帮我选媳妇可以，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我的眼睛？”
“爸，你要我嫁给他，还不如让我去死呢。”
又是同时说出的两句话。说完，同步看向对方。鹿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周祁生一脚踹在了椅子上。
周仲青厉声呵斥儿子不许胡闹，鹿昌远好声安慰女儿不要生气。可是谁也不听，两脚一抬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你跟着我干嘛！”鹿薇瞪他。
“我还没问你呢，你反倒来问我。”周祁生冷笑，“毛妹学人精。”
鹿薇这辈子都没这么烦过，脑袋一扭，朝周祁生的胸膛上推了一下，“你看清楚了，是我走在前面的！”
周祁生被推得往后踉跄退了半步，不甘示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上戴着一条金属手链，冷不防甩到她的腕上，白皙嫩滑的皮肤表面立即浮现出一条红痕。说不疼是假的，鹿薇立时来了气，小时候揪她马尾，现在扯她手腕，这人怎么偏偏就是和她过不去！
从小到大，鹿薇接受的家庭教育是要懂礼貌有分寸，为人处事要优雅。可现在她也顾不上优不优雅了，反抓住周祁生的手，一嘴巴咬了下去。周祁生赶紧把手抽回来，疼得大叫：“你不是属猪的吗，怎么像狗一样！”
鹿薇朝空气呸呸两下，抬手胡乱擦了擦嘴巴，生怕周祁生找她算账，转身就跑了。
“喂！”周祁生在后面喊她，她没理。
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周祁生看着虎口上的牙印，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婚约的事又不是他提起的，冲他撒什么气，有种朝他爸发火去啊！
他掏出手机，给一群狐朋狗友群发了条消息：「天景府nest酒吧，我请客。」
鹿薇本想叫辆计程车回学校，订单还没人接，就见一辆雅马哈r6刹在眼前。乐峰商场离这里不远，眼前的又是回学校的必经之路，能再次遇见苏淮安，她并不意外。
她虽然不高兴，不忘要有礼貌，“师兄。”
苏淮安颔首，“饭吃完了？”
她摇头。如果长辈不提婚约的事，的确能好好吃完。现在嘛，肚子里只有一小节红米肠和几口汤。看见他的车头挂着一个粉色的袋子，鹿薇问：“衣服买完了？”
苏淮安嗯了声。
鹿薇又问：“那你现在是要回学校吗？”
“不回。”
“哦，那算了。”
鹿薇看了眼手机，订单已经挂了三分钟，还是没有司机接单，更郁闷了。察觉到她心情不好，苏淮安说：“我要去吃东西，一起？”
……
苏淮安觉得女孩子还是蛮好哄的。尤其是鹿薇这种有点傻的女生，一碗简简单单的云吞面就能让她重新高兴起来。他带她来的是老城区巷子里的一家小店，店面很小，由一对夫妇在经营。夫妇是南州人，和苏淮安很熟，端上来的面里云吞给的很足。
“我都不知道京港城里还有这种地方。”鹿薇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和汤勺，打量起这家小店，“师兄你是不是经常来啊？”
苏淮安从冰柜里取了只豆奶给她，自己则拿了瓶可乐，重新坐下，“老板也是南州人，以前住在我家后面的胡同里，小时候经常见面。我大一的时候在这附近做兼职，下班后就过来吃碗面。”
鹿薇恍然。难怪刚刚苏淮安一来，老板就特别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店，原来是这样。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这顿就你请了。”
“啊？”
“啊什么啊，想赖账？”
“不是不是！”鹿薇原先设想的请吃饭是去高级餐厅吃法国料理，而不是在这种街边小店里吃一碗云吞面，“我请。”
苏淮安的手机搁在桌上，响了两声微信提示音。他顺手点开来看，皱眉按下语音键，“有事去找胥峰，我没空。”
说完，拇指一滑，反手拨给了胥峰。
没什么好回避的，又在吃饭，他点了手机外放。嘟嘟两声后，接通了。胥峰那头先喊了声淮哥，苏淮安直接切入正题：“那些新生有什么问题不明白，你积极主动点去回答。大三结束我就不在学生会了，你是准备我一走你就退休，还是想做个白拿学分的吉祥物？”
胥峰被他训得头大，猜出了其中缘由，“宋师妹又去找你啊？”
他没好气：“对。”
“这事不能怪我，我早就和她说过有事来问我。”胥峰轻啧，“都怪淮哥你太有魅力，人家没事都要找点事——”
“闭嘴。”
我有魅力还用得着你说。苏淮安抬眸瞥了对面的鹿薇一眼，她正在专心吃面，好像完全没留神他们在说什么。他又对胥峰说了句“反正这件事你来负责”，掐断了电话。
通话一结束，鹿薇便问：“宋师妹，是宋芸茜吗？”
这不有在听吗，还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苏淮安：“认识？”
鹿薇坦白，“她是我舍友。”
苏淮安的视线几不可查地落在她的脸上，飞速眯了下眼睛，又收了回来。难怪宋芸茜这么烦人，三天两头没事给我发消息，原来是你指使的。
吃了大半碗面，又有客人进店了。
是两个男生，约莫读高中的年纪，已经是成年男人的身量，脸上却还有小年轻掩饰不了的狂妄与青稚。
鹿薇背对着店门没发现，苏淮安听到动静后抬了下眼皮，本来没太在意，却察觉到两个男生的小动作。
他们并肩站在点餐台前，其中一个的眼睛不断地往鹿薇身上瞟，另一个看似在打量店内的装潢，实则也在鸡贼地偷瞄。
同样是男人，那点癖好苏淮安还能不清楚？
刚才骑车过来的时候，他怕鹿薇吹了风会着凉，便把自己的机车服脱下来给她穿。如今鹿薇上半身包得很严实，短裤下的两条大长腿自然成了视觉焦点，白皙匀称，又修长。
两个男生点完餐，坐到了他们隔壁桌。干脆不掩饰了，目光在鹿薇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边看边给同伴使眼色。
苏淮安挺不爽的。
因为收到了丁叮从医院发来的哭诉微信，鹿薇忙着安慰她不要伤心，根本没注意到隔壁两个男生的不怀好意。
好在两个男生也没做什么，东西做好端上来后便各自埋头吃饭了。
面吃完了，苏淮安接到游戏开发商的来电，走到店外去接。聊完后回来，看见隔壁桌的男生把手机藏在桌子下，正对着鹿薇偷拍。
呵，来这套。
他疾步走到鹿薇身旁。方才坐在对面，现在却直接拉开她身侧的椅子，坐下后抻开腿，其中一条故意搁在桌子外，朝隔壁桌探过去。
偷拍的男生知道被发现了，先一步收起了手机。苏淮安没准备轻易放过他。
他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来，拍我的。”
“要不我把裤子脱了，让你拍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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