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策马千里走幽云
天地大同之时,圣人手执大道玉圭一步万里巡视江山,封山岳江海神祇,集天材地宝,以无上法力汇聚日精月华熔铸成九座神鼎镇压九条龙脉,守护神州气运。
圣人飞天之后,随着九龙游走,神州大地沧海桑田。期间中土立国独得三鼎气运,建京州、幽州、云州;北荒二鼎谓禹州、荒州;西方又有二鼎,西域八部争夺西州千余年,几番易主,佛祖则是坐镇灵州宝地,终日梵音渺渺,普度西天众生;至于剩下的二鼎,一座在江西道湘州,不知陪着哪朝哪代的哪位皇帝安眠与地下,另一座则在巴州,由十万大山里的酆都鬼王看管,生人勿近。
从此九州格局成形,辐射出百余座大大小小的州郡,其中因为幽州和云州互相比邻,故有幽云十六州之称。
郭威与吴启仁分别之后便跟着陈瘸子驱赶数百匹良驹前往北江与刘远知会合,这一路上崎岖坎坷自不必说,当二人抵达幽州凤阳郡时,刘远知他们的大船却早已离开了,只留下十几个接应的人。
当晚,疲惫不堪的郭威在城郊安顿好姨父和马匹便独自入城前往事先约好的地方见接头人。
凤阳郡只是一个小郡城,刘远知之所以选在这里碰头,就是看中此处偏僻,便于隐藏行踪,而且凤阳郡城外有一条古老的运河连通着巫江及北荒黑海,从这里走河道去燕晋顶多不过两旬,途中还能够避开大梁耳目,可谓是一道通天坦途。
只是他选的这条路却害苦了郭威跟陈瘸子,要知道,从江心洲到幽州若要避开朝廷视线,他们只能选择山路,南江的山虽然没有那么密集,可林多草木深,赶马又不似行军打仗,马儿可没有人那般听话,一路穿山过崖折损了几匹良驹不说,陈瘸子还染上了风寒,险些把那条老命都丢在山里头了。
等到二人总算来到幽州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刘远知他们却已经等的不耐烦,先行一步离开了。
郭威是憋着一肚子火气来到凤阳郡桂香楼的,当沙江帮留在此地接头的十几人看见郭威满身煞气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皆是面露忐忑之色,一个个紧握腰间刀柄,谁也不敢当先开口,生怕一句话说的不对,触怒了这个沙江帮的小霸王。
不过好在郭威并没有为难这些人,他进入隔间之后便径自走到桌前二话不说直接端起酒壶仰头灌下两口,然后也不用筷子,抓起盘中肉食就往嘴里塞,简直就像上辈子没吃过饭的饿死鬼。
那十来人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郭威风卷残云般的迅速清理掉桌上美酒佳肴,直到他猛的一拍桌子,众人这才纷纷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刘远知那龟孙子真他娘不是个东西。”
这是郭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四下众人默不作声,无人敢接。
接着,他那阴狠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出了第二句话:“他要是没留下什么中听的话……看见这桌上十八个盘子没有?正好一人一个都端好了,别到时候脑袋滚地上还要老子弯腰去捡。”
一十八人噤若寒蝉,冷汗涔涔往下淌。他们丝毫不怀疑郭威话语中的威胁,这个煞星绝对是说到做到。
郭威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再次从众人惨白的脸庞上扫过,随即将手中酒壶往桌上一放,沉声问道:“你们谁来说?”
众人之中一名脸上烫着囚字烙印的汉子深吸一口气踏步上前说道:“大当家临行前吩咐小的传话给郭爷,他说这幽云十六州地域广阔,而且北方多是要塞重镇,郭爷一路需小心谨慎,该打点的银子不要省着,此次前往燕晋是要让李家看到我沙江帮的底蕴,那数百匹战马万万不能有所闪失,大当家的还说郭爷一路上必然艰辛异常,他体谅您对沙江帮的一片忠心,所以剩下的路不用太赶,只需在北方冰雪消融之前赶到即可。大当家最后还说他会在塞北煮酒,为郭爷接风洗尘。”
汉子一口气把话说完,背上衣服却早已被汗水浸透。
郭威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那眼角处分明流露出一丝嘲讽意味。
“这个刘远知真是好不要脸啊,不要太赶?冰原那边顶多还有两个月就要迎来暖阳,而我就算日夜兼程,走出云州也得三旬时日。还有那打点的银子,他倒是掏出来啊,老子离开江心洲的时候就这么几百匹马,他什么时候给过我银子了?”
郭威说到后来竟是怒极反笑,身体豁然站起,抬手掀翻了桌子,一桌的碗碟尽数摔成了碎瓷片。
酒楼小二听到动静赶忙跑来,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十九双眼睛齐齐瞪了过来,其中所蕴含的一道道冰冷杀意冲击着小二的神经,他竟是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接着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其间不过两个呼吸。
隔间里一时陷入沉寂,仿佛落针可闻。过了良久,那名脸上印着囚字的汉子才在一番天人交战后沉声说道:“郭爷,大当家做事确实不够厚道,可咱们毕竟只是听命行事,该走的路还得走下去,您今儿个即便削掉哥几个的脑袋,这千里幽云路还是得要走下去的。”
郭威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汉子,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伸手指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闻言错愕片刻,随即抱拳低头说道:“小的名叫马仁瑀。”
“哦,马仁瑀……你这脸上的字挺有意思啊。”郭威语气听不出玩味的意思,倒是显得十分认真。
那叫做马仁瑀的汉子顿时面露尴尬之色,却仍是没有隐瞒的回答说道:“郭爷,我祖籍并非中土,而是后来随家父南下来到北江定居的,那时候家里穷,父亲想让我读书识字出人头地,可惜我并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在私塾又受尽了白眼,最后一气之下放火烧了学堂,差点烧死了教书先生,所以……吃了几年的牢饭,脸上的烙印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马仁瑀语气平淡,可眼中却涌动着怒火,中土百姓一向瞧不起外族人,想来他当时焚毁学堂绝不仅仅只是因为遭人白眼那么简单。
谁知郭威听完他这一番诉说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众人皆是面色怪异的看着这个小霸王,感情这厮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啊,试问哪个听到这种话还能笑得出来的?而且还笑得那么开心,笑的那么堂而皇之。
待到他止住笑声,马仁瑀已是涨的满脸通红,那放在刀柄上的手指都捏的发白了。郭威看着他,黝黑的脸皮配上那一口白牙,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你在哪个堂口混的?”
“在玄武堂做事。”马仁瑀如实说道。
“安敬思那个武痴?”郭威脸皮一阵抽搐,好似牙疼一般吸了两口气,最后像是打定了主意,拍着马仁瑀结实的臂膀说道:“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安敬思那边我去跟他商量,老子好歹也是三品巅峰的实力,顶多搭上几颗牙齿吧。对了,还有你们,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郭威罩着的了。”
马仁瑀闻言倒是很光棍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在乎跟谁混,反正在玄武堂他也是个垫底的,到郭威这边无非就是换个地方混日子罢了,与他一同的十七人亦是如此,至于那位玄武堂的堂主大人嘛,估计堂口里的人都走光了他也不会在意的。
事情敲定,郭威一脚踏在身旁圆凳上,单手撑着下巴笑道:“我有个兄弟,他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北方将是我建功立业的地方,他还曾经笑话我不会养马,说我养的马空有一身千里良驹的血统,可惜个个腿短如猪。行啊,既然他说我不会养马,我便让他赶着马儿去吃草,结果那臭小子把几百匹战马喂的走不动路了。你们说这小子是不是很可恨?”
马仁瑀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郭威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见郭威一脚踢开圆凳,眸中精光如利箭一般直戳众人内心,只听他缓缓开口说道:“我郭雀儿一向只懂得如何驯马,马儿若是不听话就一通鞭子下去,抽到它们不敢闹腾为止,不过这样驯出来的马儿却失去了灵性,即便是上了战场也无法和主人心意相通。马无草不肥,瘦马岂能称之为良驹?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当初却是不懂。”
马仁瑀直视郭威目光,似乎听明白了话中意思。郭威满意的笑了,他转过身来走向隔间的那扇门,临到门前突然停下脚步,朝身后招了招手,“走吧,今日这桌酒菜我郭威记在心上了,等到了塞北大家再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听说那里的牛羊肥的流油啊。”
说完他大笑一声猛的拉开门大步跨出门槛,身后十八人挎刀紧随,个个昂首挺胸,虽是一身匪气不减,却又多了几分豪情。店小二赔笑相送,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夜色当中,这才朝着地上呸了一口浓痰低声咒骂道:“什么玩意儿,一个个挨千刀的东西,这年头野雀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凤阳郡城外,陈瘸子看见郭威安然无恙的回来,顿时长长松了口气,只是看到马仁瑀等人毕恭毕敬的样子时却又满脸的疑惑不解。
不过老头子倒也没有多问,等郭威安排好第二日的行程之后,他才将自己这个侄子叫到一边低声说道:“沙江帮这次劫难已经让刘远知对你心怀不满了,你现在又公然拉帮结派,只怕到了燕晋那儿他第一个要拿你开刀啊。”
看着忧心忡忡的姨父,郭威重重叹了口气,面色郑重的说道:“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加紧招揽自己的班底才行,沙江帮已经不是曾经的沙江帮了,这两年咱们在帮里被排挤到了什么地步您不是不知道,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不想受那种胯下之辱,所以就必须握紧手里的缰绳。吴敬亭那小子至少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有野心,我不想永远寄人篱下,哪怕篱笆外面只是一个小院子,我也要活在更广阔的的世界里。”
陈瘸子凝视郭威双眼中跃动着一团如同火焰般的斗志,那张说不上苍老却已是暗无血色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他探手入怀摸索了片刻,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本纸张微微泛黄的老旧册子递到郭威面前说道:“这是兵家修行的基本法门,千里幽云路不是那么好走的,你想要策马狂奔,总得有一副好鞍吧,照着书上好好练习,不要让咱们这一脉断了传承。”
郭威双手接过册子,珍而重之的端放于眼前,只见那册子的封面上几个如刀锋般犀利的文字映入眼中,这些字的每一笔中所蕴含的锋芒都催人心碎,此书名为《断山碾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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