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伏牛山中桃源村
今日宁州城门口的检查相当严密，凡是进出城的人都得经过好几道盘问，就差当众扒衣服了，守在两旁的龙骧军士兵目光锐利，身上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令人不自觉的便心生怯意。
初九紧挨着吴启仁，似乎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显得有些紧张。
吴启仁轻轻捏了捏她那日渐丰腴的小手，这才让小姑娘稍稍镇定了一些。其实所谓的严密盘查也只不过是检查的细致了些，吴启仁全部身家也就只有那一匹白马以及书箱，虽说那书箱很神奇，好像一个百宝箱，吴启仁总能在里面掏出些稀罕玩意儿，可饶是初九时时刻刻的研究，依旧是找不到任何机关，更别说那些守城的士兵了。
仔细的翻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二人携带什么可疑的物件，城门兵挥了挥手便催促他们赶紧离开了。
走出城的那一刻，吴启仁深深的吸了口气，感慨道：“啊，自由的味道。”
初九闻言使劲吸了吸鼻子，“哪里有什么自由的味道啊？我只闻到一股马粪味。”
正在路边半蹲着的玉麒麟身体蓦然抖了一下，完事后蹄子踏着地上的泥土，将那坨腌臜之物掩埋了。
吴启仁笑了笑说道：“出了宁州城，咱们便算是离开了大梁，从此海阔凭鱼跃，岂不是自由自在了嘛。”
初九听了他这番话，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少有的伤心表情。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宁州的城墙，“是啊，如今大梁向东便只到宁州了。”
“国运衰，则疆域分崩离析。大梁盛世不再，必有强国崛起，这是定数。”吴启仁拍了拍马背，玉麒麟立即仰头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表示赞同，“上马吧，前面还要翻过一座伏牛山，咱们得赶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
初九点了点头，抓住他的手翻身骑上了马，白马通人性，待二人坐稳后便迈开四蹄，带起一阵扬尘，踏上了驿道。
途中遇见大批龙骧军运送军需辎重，看样子是往前线进发的，吴启仁当即调转马头，避开了大军，改小道而行，绕了许多路，直至日落西山，他们仍在伏牛山中徘徊，沿途并未看到任何村庄。
“看来今晚真得露宿山中了。”吴启仁无奈的说道。
夜晚在山中赶路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会有虎豹蛇虫出没，就这崎岖的山路，在夜间视线不佳时行走，很可能摔落悬崖，因此趁着太阳还未下山，得赶紧找个安全的露营地。
就在二人翻过一片怪石嶙峋的岩壁时，四下观望的初九突然指着下方一片林子喊道：“快看呀，那里是不是有个小村？”
吴启仁赶忙朝她所指方向看去，果然在一片鲜红之下发现了袅袅炊烟。
“这里怎么会有村庄？”他凝神静气，观境术随之运转，意念延伸出去，可终究因为距离太远，无法探查清楚。
初九见他呆愣愣的站在那皱着眉头，轻唤了一声道：“想什么呢？赶紧下去瞧瞧吧。”
吴启仁见红日逐渐落下，权衡一番后终是点了点头，他松开了玉麒麟的缰绳，任由其自己向下跃去，而他则是抱起初九，脚尖轻点在凸出的岩石上，顺着并不十分陡峭的山坡滑行而下。
伏牛山并不是那种陡峭的高山，在远处看来，整座山好似一头趴伏着的大水牛，因此而得名。
伏牛山上植被茂盛，平常也有猎户进山捕猎，和连绵不绝的小青山比起来，这里的山路要好走一些，吴启仁滑行至山坡底部，立刻就被四周丛生的灌木围住了。
“这些是虎刺藤，划破皮肤会产生火焰灼烧般的疼痛感，而且伤口很难愈合，要小心。”他看着密密麻麻的尖刺长藤，面色凝重的说道。
而这时，比他们早一步下来的玉麒麟摇头摆尾的走了过来，对着那些长藤不屑的看了一眼，接着便一步踏了过去。
只见那些虎刺藤的尖锐倒刺勾在马腿上竟然连皮毛都没能穿透，直接就被扯断了，吴启仁见状暗自咋舌，心说这家伙的皮真够厚的。随即他也不再磨蹭，翻身一跃便带着初九骑了上去。
“多亏有小玉在，小玉真是太棒了。”初九坐在马背上，高兴的摸了摸白马的脑袋。
玉麒麟摆着脑袋，似乎不太喜欢小姑娘对他的称呼，迈开蹄子踏着枯枝落叶，冲夕阳的方向飞奔而去。
行至那片红艳艳的林子外面时，吴启仁看着前方渐渐蔓延开来的白雾，心中隐隐升起一丝难以言明的不安，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村庄？深山多鬼魅，可别遇到一群山精魍魉啊。
怀着忐忑的心情，玉麒麟很快就越过了那片虎刺藤，谁知就在这时，他的前腿突然一沉，身体顿时前倾，好在吴启仁反应的及时，单手撑住马背一跃而起，拎着初九飘落到一旁。
初九被吓的脸色惨白，不过仍旧第一时间转头看向玉麒麟，只是这一看，立刻又是惊呼一声。
却见白马两条前腿都陷入了地下，屁股高高的撅着，使劲向后蹬着蹄子，然而他越是挣扎，下陷的速度就越快，眼看着就要没过马脖子了。
小姑娘急的花容失色，倒是吴启仁不慌不忙的淡淡说道：“原来是一片泥潭沼泽，差点就着了道，难怪此处白雾缭绕，看来是沼气毒瘴汇聚所致。”
“你还有心思在这分析，小玉快不行了。”初九急的推了他一把，赶忙上去拽住了马尾。她可不清楚玉麒麟的底细，眼看着这匹可爱的白马要被泥沼吞没了，自然是焦急万分。
吴启仁只得上前拽住缰绳，帮忙一起往后拉，心中却是想着，堂堂神兽怎么可能被小小的泥潭沼泽困住，这家伙装的可真像啊。
有了二人的帮助，白马下沉的趋势总算是止住了，并且身体也在一点点的被往外拖拽，就在初九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脚下似乎被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包裹住了，还未等她低头查看，身体却猛然向前倾倒。
事发突然，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周围便陷入了一片黑暗，紧接着便是一阵窒息感袭来，仿佛脸上被蒙了几十张牛皮纸。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她一只手奋力的挥舞着，另一只手却仍旧紧紧抓住马尾不放。
可是任她如何挣扎，身体依旧向着黑暗深处沉没，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耳中隐约听到吴启仁一声怒吼：“何方妖孽？”
紧接着，一道白光缠绕住了她，后面的事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初九只觉得黑暗渐渐散去了，当她缓缓睁开眼睛时，一道柔和的晨光照入了眼帘。
她缓缓起身揉了揉眼睛，四下打量了一番，惊讶的发现自己竟躺在一片田埂上，四周是鸟语花香，身上的衣裙已经被露水沾湿，而吴启仁则站在不远的地方眺望着什么，玉麒麟就在他旁边，好似一只小狗般坐在地上，那姿势十分的别扭。
“你可算是醒了啊。”吴启仁听到身后动静，扭头朝她展颜一笑，调侃似的说道。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初九揉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在努力的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突然，她睁大眼睛惊恐的问道：“昨晚我们是在这里过夜的？”
她又看了看周围，虽然能够看到一座座的山头，可明显不是伏牛山，“这是什么地方？”小姑娘迷茫的问道，只觉得脑袋里好像灌满了浆糊，都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吴启仁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掸去衣裙上沾着的草屑，接着目光落在她胸前的月牙形吊坠上看了一会儿，点头笑了笑。
“走吧，咱们先进村，你的那些疑问到了村子里自然会找到答案。”
“村子？”初九这才想起来在山坡上看到的那些炊烟，这里就是那村子的所在地吗？可是看着不太像啊。
她现在是满脑子的疑问，偏偏还没人能告诉她答案，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好奇心是最重的，昨日明明身处泥潭沼泽，一觉醒来，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世外净土般的地方，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奈何吴启仁什么都不说，也许这家伙心中明白，却刻意回避了她的问题。想到自己在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的那句话，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莫非真的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了？
走在陇上，脚下是一片水田，里面已经插上了绿油油的秧苗，初九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甚至对这些秧苗感觉很新奇，说出了一句让人喷饭的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成片的扁菜，以前姨娘用这个和鸡蛋一起炒，非常的下饭。”
吴启仁闻言叹了口气，“哎，为师以后可得多教你一些常识了，别在外面闹了笑话，给我丢人。”
他指着面前这一片水田说道：“这些是秧苗，还没成熟的稻子，也就是你平时吃的大米。南江气候温暖、土壤湿润，一般在三、四月份就会播种早稻，五月的时候插秧。”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眼下明明四月还未到，可这些秧苗却已经长到有小腿高了，这就有些让人琢磨不通了啊。
初九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尴尬的“哦”了一声。二人继续前行，很快便来到了村口，在外面无法看到村子的全貌，只能看到屋顶上的烟囱里正往外飘着炊烟，时不时的会传来一阵鸡鸣犬吠之声，其间夹杂着小儿嬉笑。
“好美的村子啊，到处都栽种着桃树。”初九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雅芬芳缭绕在鼻间。
“哦？你还认识桃花？”吴启仁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那当然啦，我的母亲最喜欢桃花了，父亲就曾为母亲在院中种满了桃树，还在那棵最大的桃树下埋了一坛桃花酿，只是如今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小姑娘说到这微微低下了头，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世事难预料，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去树下把酒挖出来呢，到时候你可得请我喝上一口。”
吴启仁本想缓和下初九伤心的情绪，却见小丫头脸上突然浮起了红晕，娇羞的低声说道：“我父亲说，那是给我出嫁时的合卺酒。”
“额……”良久的沉默，仿佛空气中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尴尬。就连一贯伶牙俐齿的吴启仁，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好在这时候，一名牵牛的老头从村子里面走了出来，适时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原来会喘气啊，老远的就看到你俩低着个头站在这一动不动，我还以为大白天的见鬼了呢。”
老人说话不太利索，而且带着一口浓郁的方言，不过还是能听懂的。吴启仁当即施礼说道：“老人家，我们是游历至此的，在山中迷了路，敢问这里是何方地界？”
“呦，稀罕呐，咱们村可好久没来过外人了。”老人闻言露出一口大黄牙，笑呵呵的说道：“咱这叫桃源村，是祖辈为了躲避战乱迁移到这儿的。”
“桃源村？”吴启仁眯起了眼睛，“没听说过伏牛山里还有一个桃源村啊。”
“什么伏牛山？这里明明叫桃山。”老人看样子也是个健谈的人，这一聊竟打开了话匣子，接着便将小村的故事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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