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别之殇

直到亲眼目睹了眼前所发生的神奇景象，黑石才算彻底明白“魂煅”二字的真正含义。要不是他心里很清楚老李头并非那传说中的修仙者，此刻就算有人说这是仙人手段他都不会有任何怀疑。

        “传说中的技近乎道，恐怕也不外如是吧！”黑石心中如此想着，惊疑不定的目光艰难的从那把菜刀上移开，而后望向老李头的眼神之中首次出现了敬佩之色。

        此刻正额头冒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老李头看到黑石投来的异样眼光，略显苍白的老脸瞬间便如同一朵菊花般绽放了开来，甚至连不稳的呼吸都被他强自压制了下来，下巴高高扬起冲着黑石咧嘴一笑，露出了那一嘴被旱烟熏得黑黄的牙齿。

        黑石只感觉老李头刚刚在他心目中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再次轰然倒塌，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恭维话语也在这一瞬间再难出口，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之后干脆直接别过头去，不愿再看老李头的那副欠揍的嘴脸。

        不管老李头在黑石眼中的形象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此刻的闫明就仿佛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术般呆立在原地，仿佛是从老李头刚才的言传身教中参悟到了许多，眼下正在眉头紧锁的闭目沉思着。

        直到老李头回内屋休息，黑石也去自己的房间收拾衣物行囊，闫明都依旧没有从顿悟中清醒过来。仿佛老李头此次施展的魂煅之术是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迫切需要借助这段记忆最深的黄金时间赶快将其彻底消化掉。

        足足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之久，闫明那紧蹙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来，闭合的双眼也在彻底明悟了魂煅的奥秘之后缓缓睁开。然后朝着老李头所在的房间抱拳深深一拜，转身走出了铁匠铺。

        见状，已经在闫明身侧等候多时的黑石也是走到老李头的房门外，再次跪拜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紧接着一言不发的红着眼睛转身离去。

        在这哪怕是千言万语都道不尽离别的伤感时刻，黑石与老李头这对相处时间不长，感情却极为深厚的师徒竟然都默契的没有相互告别，而是选择将心中所有的牵挂与不舍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终究谁都没有去触碰彼此双方内心深处的那根最柔软的心弦。

        然而离别的悲曲此刻虽然寂静无声，但是咫尺却要成为天涯的伤感却在二人的心中共同酝酿着。恐怕即便是恋人之间的那种生离死别之殇，也都不及这股超越了血脉亲情的亲人阔别之痛吧！

        “哒哒”的马蹄声带去的不仅仅是游子对未知世界的无限向往，同时还包含了老李头对爱徒隔墙相望的眷恋与不舍。

        两世为人的黑石虽然不算太懂世间的人情冷暖，可是在与老李头相处的这短短不足百日时间里，对方待他视如己出的这份情意，哪怕是在上一世的生身父母那里他都不曾体会。

        上一世的前十六年中，黑石的父母对他这个独子的照顾虽然也算无微不至，可是因为他们身份太过卑微的原因，从来没有给予过他如同老李头这般等同再造的天大恩情。

        坐在闫明手下一个护卫身后的马背之上，望着街道两旁不断后退的熟悉建筑，听着那些孩童们口中早已耳熟能详的“仙人歌”，黑石此刻心中有种恍如隔世的奇异感觉。

        两个多月以前，他还只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一名低贱矿工，生死、命运、甚至连自由都不受自己的掌控，就像是一台人形机器般每日重复着相同的工作，从来都不敢奢求的考虑未来会怎样。

        然而就在他几乎已经彻底丧失了年轻人该有的抱负与活力之时，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他竟然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没有前世那些先进的科技产品，没有父母亲人以及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面孔，有的只是满心的迷茫与上一世从来都不敢去想的真正自由。

        然后在他如同一个孤魂野鬼般四处漫无目的的游荡时，他无比幸运的遇到了老李头，这个愿意收留他并教授他锻造手艺的老铁匠。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吃到第一口真正意义上的食物时的感觉，倒不是说那极为简单的青菜馒头有多么美味，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真实感。

        他第一次不必服用那没有任何味道的营养胶囊来填饱肚子，而是吃到了上一世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食物，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作为一个人类所该有的感觉。那种在内心深处一遍又一遍询问，甚至是歇斯底里呐喊的不确定感，更加令他感受到上一世白活了接近二十年。

        老李头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极不靠谱的模样，而且还有着小孩子一般的奇葩性格以及极强的虚荣心，不过他对黑石却是一种没有任何歧视，完全是将他平等对待的一种人格上的尊重。

        也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便令黑石对老李头心存感激，所以凡是老李头吩咐给他的工作，哪怕是不眠不休他也会尽快将其做完。

        并且黑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平常对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话的老李头，最后竟然会为了改变他这样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的前途命运，甘愿拿出自己最为宝贵的一门技艺作为交换。

        在这种不计任何代价与回报的恩情之下，黑石的心真真切切的被狠狠触动了。所以他考虑再三之后，决定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对方，哪怕最终落得个被人抓去切片研究的下场黑石也都毫不在乎，甚至还为自己的这个便宜师傅连夜打造了一台锻造机器来。

        关于未来拜入宗门之后关于修炼方面的事情，黑石心中其实一点都没有担心过。大脑中储存着上一世地球文明沉淀积累了几千年的所有科技。错过了最佳的修炼年龄他可以搞出一些基因药剂来改造身体，没有修炼资源他能够想出一万种方法来挣取足够的财富，实力不足他就用科技武器来将自己武装到牙齿。

        在这个科技极度落后的世界里，黑石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未来自己是否能够打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来，此刻他担心的只是今日一别以后是否还能有机会再次相见。

        单是从那些孩童们口中的“仙人歌”便可以听说，仙人在拥有凡人远远无法企及的悠长寿命的同时，也代表着他们将与世俗界里的亲人再难相见。

        说句不好听的话，老李头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他黑石即便十年之内能够有能力回来为他这个师傅养老送终，到时候老李头是否还能存活于世都还尚未可知。

        生老病死乃是每个人都必须遵循的自然法则，除了修仙者能够勉强与那虚无缥缈的命运天道略作抗争之外，他老李头区区一介凡人又怎能跳出这种天道法则的约束？

        黑石记得前世地球文明上有这样一句极负哲理的名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老李头虽然不是他的父亲，在黑石的心中却是早已把他当成了至亲之人来看待。所以他此刻在心底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快提升自身的实力，争取能够早日拥有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到时既可以不再像前世那样世代为奴，也不用像今世这般与亲人含泪告别，在良心与命运二者的艰难抉择之间，忍痛选择了改变自己命运的这条道路。

        就在黑石心中对未来暗自规划的同时，十余匹千里快马都早已经奔出青阳镇数里之遥了。

        直到此刻，黑石才真正鼓足勇气朝身后的青阳镇望上一眼，并且在心底里对着小镇里的那位正与他渐行渐远的老人自语说上一句：“师傅，一定要等徒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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