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河边沉尸
阴郁狂躁的声音让许节宁定在当场。
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毫秒之间冲进了头顶,在脑海中燃烧、沸腾。
她张开了嘴,下意识地就想呼喊,但是发不出声音;她停住了脚,下意识地就要转身,但是不知道到底应该做什么。
一个身影从前面飞一般掠过,旋转,定住,一只冰凉的手覆在许节宁的右手腕,一只冰凉的手从左侧绕过覆在许节宁的唇间。冰感从指尖传来,神奇地冷却了许节宁脑海中的烈火。
武子鹤清冷中略显慌乱,慌乱后是镇定决绝的声音在许节宁耳边响起,“别看,跟我来!”与此同时,像是揽着女朋友一般,看似亲昵实则戒备地把许节宁带入转角的阴影处。
武子鹤站在阴影中,一边向外张望,一边示意许节宁禁声,不要声张。嘴型微动,“那是薛强。”
许节宁被武子鹤顶在墙边,动弹不得,只得紧紧盯着面前的人,配合着压低声音,道,“他就是赵氏武装的土匪头子?!他是我的仇人。”紧张之下她也没留意,声带几乎不曾震动,发出的音量只怕只有贴耳在唇边才能听见。
武子鹤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晶亮的瞳孔随着声音紧缩了一下,显得颇为诧异。
他听清了许节宁的话。同时,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崩得紧紧地,尽管微微战栗,还是完完全全挡在许节宁面前,将姑娘遮得严严实实。
片刻,等许节宁倒气缓和,武子鹤压低了音量又说了一遍:“那是薛强。赵氏武装里面最厉害的杀手,嗜血残暴,人见人躲,鬼见鬼怕,我们不能招惹。”
许节宁状态逐渐平复,理智回笼,“赵氏武装所有的罪恶都是他一手策划吗?”
“他是执行者。还有赵先生,那才是真正的老大。”
转角背后,脚步声伴随着薛强的叱骂声都逐渐消失。
薛强应当是向着集市外围走了。
武子鹤松开卡制住许节宁的力道。
手腕却在下一时间里被许节宁反握住。许节宁急病投医,没什么理由地,只是脱口而出,“薛强来这里做什么?”
这并不是讹诈或者试探,只是发自心底的一声惊虑。“我的父母都死于薛强之手,他和我,血海深仇!”
武子鹤灰蓝色的瞳仁微微缩紧,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如实回答道,“我也不是很确定,他会联系书社,可能是天正里面一个情报组织。每两个月都会定时从书生那里拿一些通信,算算时间差不多十月中旬。现在好像又有点晚了。”
这其实是一个新的情报信息,但是并不真的在安情局实习并参与案情追查的许节宁意识不到,只是着急道,“不期而遇,我们肯定不能放任他就这么溜掉。”
“我明白。”武子鹤回答,看见许节宁颇为急切要追的意思,补充道,“我明白,因果业报、死生不休。但是我们两个人打不过他,或者你先通知康凯,让安情局派人来围捕。我们小心点跟远了看看。”
许节宁同意了。
两人蹑手蹑脚遥遥跟在后面。有几次许节宁已经望不到薛强的身影,但武子鹤总能够出乎意料地找到新的线索重新跟近。
路上,许节宁已经和康凯打过电话。听许节宁说遇到薛强,康凯几乎是魂飞魄散,毫无形象腾一下站起,直接撞翻了加厚加沉的滚轮座椅。他厉声警告许节宁千万不要冲动,他即刻就到。
许节宁撇嘴,“你和武子鹤说得一样。他拦着我,二、三十米开外,见不到。”
电话那头,康凯心里长纾一口气,“这小子可做了件好事。”
这是康凯第一次真诚地感谢武子鹤,甚至下意识觉得,能这样行动有度,那必然是战友西北无疑了。
武子鹤两人已经追到了普济寺后的山林里。刚刚下过小雨,山林里的落叶腐泥还有点湿滑。
好处是这样会清晰地留下进入者的足迹,给追踪带来很大的便利。
从脚印上看,应当是有两拨人曾经上山。一拨是三个男人,脚印偏深,显然都是练家子;一拨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脚印里都显露出两人的娇小细弱。
许节宁想起什么,看向武子鹤,“难道是糖葫芦摊那对母女,她们两个说说吧,还真的上山了?”
武子鹤也听见了那对母女的对话,点点头表示附和。又指着脚印,拉住许节宁分析道,“这两组脚步时远时近,说不清楚两拨人什么关系,我们还是等等吧。”
许节宁并不赞同。这样连人影都看不到的距离,难以确定薛强有什么犯罪阴谋,更难以确定薛强下一步将去向哪里,很有可能一不小心放虎归山。
僵持间,已经漆黑不太能看清人影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两声鸟鸣。“啾、啾”,又叠着两声“啾、啾”。然后这声音变得清晰,是一首用鸟叫声吹唱了半句的边陲民歌。
武子鹤一下子握紧许节宁的手腕。单手压在唇上,发出介于“啾”和“唔”之间的一个短促低频颤音。低声但严厉地告诫许节宁,“绝对不能再往前了。”
许节宁疑惑,“你怎么知道?”
云边城这样的小镇在夜晚是没有堵车的说法的。康凯到得飞快。由于薛强出现算是重大案情,他带着林翰并一队特警迅速上山的同时,也让云边城刑警组织力量,准备进山,考虑封锁。
顺着定位,点对点就摸到了许节宁身边。
“情况怎么样?”康凯一见到许节宁,就急不可耐上上下下扫描了一遍。就着夜色看不出异样,才放心下来,赶忙确认案情。
意外的是,武子鹤一反默不作声的常态,在许节宁之前先开了口,“我们在寺庙集市靠近外围入口处的摊贩旁边偶遇,当时节宁要买东西,薛强和她正巧逛在同一个摊上。怕惹出问题我们俩个一起在巷子里面躲了一会,然后节宁联系你们,同时我们远远跟着人影上山。山上情况不清,主要是跟着脚印在走。”
武子鹤指着远处的痕迹,一个武警将手电探照过去,“脚印看,不只是薛强和他身边两个小弟,还有女人和小孩。”
康凯拧着眉头,“为什么?后山私会?”
“他只喜欢血腥,对别的没有兴趣。”武子鹤小声嘟囔。
康凯盯着两个特警队员给许节宁和武子鹤穿上防弹背心并佩戴钢盔。
突然冷不丁发问,像是狼人杀游戏中要逼迫对手亲口跳身份一样,看着武子鹤,“那你是怎么确定那就是薛强的?”
武子鹤一秒钟的呆滞,突然间也意识到,对自己承认的路人身份而言,能认出薛强是一个漏洞。迅速在脑海中整理了所有可能从安情局或者警察局听到的描述词汇,勉强道,“听你们说过,高大,健壮,脸上有疤痕,经常佩戴……”
许节宁已经戴好头盔,尽管意外武子鹤的措辞但是没有戳穿,极快的语速切入道道,“经常佩戴一把藏刀,炫耀他是神赐的武者。不对,他今天腰间没有刀,那是一个金刚杵,绿松石都黯淡了的那种金刚杵。”
闻言,武子鹤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许节宁没有留意,目不转睛直视康凯,说出了让她如坠冰窖的最重要的一点,“我听出了他的声音,和十年前电话里的,一模一样。”
一时间,康凯脸上风云变幻,也顾不得再想其它有的没的,用最镇定的声音下达最强硬的命令,“老林通知刑警队围山拉网。我们向上追踪。薛强凶恶,最高度戒备。”
一队人呈平v字形展开,把许节宁和武子鹤留在中心最安全的队眼中,顺着断断续续的脚步向前推进侦查。
但山上一点声音、一个人影都没有。
如果上报警情的不是许节宁,康凯几乎要质疑这是不是玩笑了。
但恰恰是许节宁,恰恰是十年前的声音。父母在上,谁能妄言。
落叶多而未腐的地方,脚步并不明显,线索已经中断。一筹莫展之际,队尾的林翰突然出声,“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灌木丛后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片白色的衣襟。像是女子穿的轻纱。两个特警队员戒备着走过去,果不其然,歪倒了一个女子,长长的四身衣向着四方铺开,衣摆后襟沾满泥泞。看上去就像一朵白莲花,但可惜未能如愿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芬芳脱俗。
“是她?”许节宁凑过来,看清女子的样貌之后奇道。
康凯用眼神在问,“你认识?”
“我们在糖葫芦摊前面看到的一对……唔,像是母女,她,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还哄孩子说去后山完。对了,脚印!难道她和小女孩就是一起上来了?和薛强等人不期而遇?或者故意见面?她一个人歪倒在这里,那小女呢?”许节宁答道。
“什么样的孩子?”
“女孩,看着三岁到四岁,大眼睛,白皮肤,短发。穿着粉色绸缎加棉衣裤,上面还有刺绣,很华丽。两个人都不是本地腔调,像是江南人。”
林翰检查完女子的情况,过来说,“没有外伤,像是药物导致昏睡,叫不醒。手包里有个记者证,天正中央报社实习记者,邓一莲。”
“那现在怎么办?”康凯理清楚头绪,发现现状很是棘手。
有薛强出现,但没有直接的视频、影像证据。
有疑似劫案或者绑架,但是当事人昏迷不醒,说不清楚情况,不能定性案情确认轻重缓急。
如果薛强真的在山上,立刻封锁围捕是最有效的,山区不大,一寸一寸向上包围,人数足够地毯式搜索,机会很大。所谓相请不如偶遇,说不定运气使然就可以将赵氏武装的关键人物一举擒获。
尽管危险,但收益与危险同在。
可惜的是,没有证据。山区同样复杂,人手不足稍有疏忽,薛强等人在哪个山坳、土沟里一窝,失之交臂也不意外。若是没有成果,当做报案乌龙,调动如此庞大的人力,就算康凯是中央安情局重点培养的得力干将,为了大案重案,也是难以不痛不痒收场的。
如何决策?康凯看向许节宁,真真是面对一个教科书和行为准则都没有分析透彻的实践难题。
同一时间,云边城警察局。
西南军区39-245旅通讯情报室参谋,一个圆脸眯眼憨厚男人,正在通过军队专线报案,“我的小儿子,李佼,被赵氏武装绑架了。你们一定要管,一定要救呀!”
风云变色。
“你说详细一些,什么情况?”
……
“全员集合,重要案情!”
林翰放下电话,同四处侦查的特警队员一起走进,向着康凯道,“不用请示分析了,刚刚通知全部收队回警局。”
康凯左眉一挑,表示疑问。
“重大案情,边防军情报参谋之子失踪,高度疑似赵氏武装预谋报复。”
许节宁听到,皱了皱眉,“又是孩子,又是赵氏武装?”
“两岁半的男孩,来军营探亲。孩子的父亲,李显通参谋刚刚因为侦查赵氏武装线索有功,被授予三等卫国勋章。疑似报复,警局非常重视,刑侦已经集合,协同警卫连在亲属宿舍附近排查。要求其它人员警局待命。”
康凯不能迟疑。
确认没有人迹,毫无线索,背着邓一莲匆匆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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