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幽冥司使
阮红慎被拳罡与剑气打得连连后退,很快便被陈圣一拳打落在石碑之外。
陈圣飘然落在石碑之上,盯着下方团簇在滚滚黑气之中的阮红慎,啧啧道:“鬼修就这点好,命够硬,寻常金丹修士挨了我这几下,哪怕不死也要掉半条命吧?”
阮红慎干笑一阵,缓缓悬浮起身子,与陈圣目光平齐,才止住,笑道:“你分明留有余力,为何要如此?”
陈圣反问:“为何不彻底炼化陈王的本命剑,以你的修为应该能够做到才对。”
阮红慎满脸的不以为意,随口道:“一柄不到宝器级别的灵剑,还不值得我那般大费周章,更何况若是提前惊动了那家伙,以他还未彻底落入泥泞的修为境界,对我来说又是一桩麻烦事。”
陈圣浅笑,阮红慎所说七分真三分假,要炼化一柄金丹修士的本命灵剑或许不易,但在出关之后的阮红慎做来,其实不难,大约只要费上半个时辰,且能够做到无声无息,只有剑中神魂破灭之时,才会被察觉。
至于他所说的怕被陈王发觉,更是一句废话,几十年间阮红慎有的是时间去磨,以一种水磨工夫,一点一滴将剑器灵性磨灭。
事实上阮红慎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只是在最后一步是停了下来,为陈王保住了一丝大道跟脚,也为他自己留下了一条活路。
所以陈圣无论出剑出拳,都留有余力,更是刻意将他带出村外。
陈圣又是一拳递出,既然这个家伙嘴硬不肯承认,那简单,我陈圣帮着你认下就是了,只要你肯承认自己还是藏月山弟子,那这事就简单了。
我陈落羽可以亲自出钱出力,帮你洗脱数十年前犯下的错,至于那些在劫难中惨死的人,山上也会有人一一盘查,枉死的赔礼道歉,且子孙后代受藏月山照拂,资质心性合适的更是有机会登山修行。
那些该死的就更简单了,我藏月山既不会追究后人之责,亦能够做到与寻常村民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就是了。
陈圣每落一拳,阮红慎就有几道森森鬼雾被打出体外,只是片刻后又被吞回就是了。
“服了没有?”陈圣体内武道气韵流转圆满,双足立于石碑之上,沉声问道。
阮红慎身子微屈,一阵低笑:“若不是遥遥见过仙尊一面,只怕我真要将你当做那不可匹敌的存在了。”
陈圣双眸微缩,感受到阮红慎体内有股异动。
一截湛白剑身探出,阮红慎抚摸曾经陪伴多年的长剑,自嘲道:“没想到我你我还有重逢的一天。”
陈圣犹豫了一下,跨步走出,打量着那柄与阮红慎宛若一体的灵剑,总算明白他为何还能够保有一丝清明。
“这柄混有一片静心木的剑器,是你的本命剑?”
闻言,阮红慎蓦然抬起头,仰视陈圣,双目泣血,嘶吼道:“没错,这柄能够帮助修士在修行路上走得无比顺畅的剑器,便是那个愚善的家伙,在我下山之时强塞给我。”
陈圣无言,目光瞥向村子中央笑吟吟站着的少年,恍然出神。
阮红慎欺身上前,狞笑刺出一剑,杀力不强,是极为中正的藏月山剑法。
“你若真是那个人,不妨看看我这落下多年的剑法,是否还有藏月山弟子的样?”
陈圣果真依言,出手又留了几分力,一人一鬼单纯以剑法对敌。
远处立着的陈王瞧见这一幕,就更是放心了许多,彻底将目光落在聚煞阵法之上,手掌拨动,悄然将那些去势衰弱的鬼气禁锢,收纳于一件法宝之中。
是那位注定无缘再见的宗门前辈,坐化之前为他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陈王其实明白的,那位前辈等的就是今天,不希望两位原本在山上其乐融融的师兄弟,真到了你死我活的这一步。
遥遥感受着这一切,阮红慎脸色难看,出招之间刻意变得刁钻阴险,陈圣也一并接下,偶尔有遗漏的两剑落在身上,也对他的肉身造不成多大伤害。
事实上以陈圣如此对心境的把控,完全可以在虚实之间交替,挨到攻击之时虚化,出招时凝实就是了。
陈圣笑嘻嘻递出一剑一拳,身子在空中猛地转了一个很大的弧度,腰肢带动腿劲重重踢出,裹挟着风雷之声,去势极重。
阮红慎躲闪不及,身子急忙化为一团黑烟,本命剑器落下被陈圣抄在手中。
陈圣收拳收剑,笑道:“剑法稀松,但其中意味绵长,有些嚼头。”
阮红慎身体缓缓凝实,有些心有余悸,方才若不是动作及时,被三击打中两下,自己这片花费了幽冥司花了不少心思打造的鬼身,起码就要毁去大半。
阮红慎面色凝重,心思转动,开始找寻脱身之法。
突然看见村口青壮中有一人腰间伸出短刃,迅速将身旁一人割喉,血液洒落满地,旋即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渗入地面,诡异至极。
那人趁着身旁众人未来得及反应,又是连杀数人,才被陈圣一拳打在肩上,扭头就看见原本面色苍白的阮红慎此刻浑身包裹在暗红色雾气之中,双眸尽是杀意。
“幽冥司好算计。”陈圣低喝,飞掠到阮红慎面前,试探着探出一拳。
阮红慎岿然不动,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眼眸中的神情宛若是换了一个人,两手各自汇聚出一柄纯粹由鬼气凝成的短刃,与最初出现在红盘手中的那把别无二致。
陈圣心思骤然沉重,看来这件事果然与阮家有着不小的关系,回身与少年换了个眼色。
陈圣一步跨入阵中,不再去管那些裹挟了阮红慎一部分心神的鬼雾是否气力衰竭,将那法宝葫芦大开,以藏月山秘法口诀吸纳。
身后几大家族队伍中,有几人渐渐露出凶光。
修士出手,威力远远胜过那些只是体魄强健些的青壮们,三家分别有两位外来的练气八段供奉作乱,将身侧的几名家族修士或杀死或打伤,才冲向身前盘膝坐着的少年陈王。
阮蒲冷笑一声,径直挡在少年面前,本来阵法之内就以他的修为最高,加上某些优势,一时之间也能拦住那欲要上前行凶的两人。
阮蒲冷喝:“三位,不打算给陈先生一个交代吗?”
三大家主皆是脸色微变,强撑着分出一位七段修士,其中就张家喊出的是之前那位老管事,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陈王蓦然回首,对几人笑了笑,道:“不必紧张,真正的战局依旧在那里。”
手指着的,正是与被某种存在侵蚀了心智的阮红慎,以及身前阴沉着一张脸的陈圣。
阮红慎痛苦嘶吼着,双手短刃翻飞宛若挑花,极没有章法,只求与陈圣以伤换伤。
陈圣挨过一刀,因此对那两柄短刀更加谨慎,即便是以他锤炼到如此境地的肉身,被那鬼刃划破皮肤,其中的森森鬼气侵入体内都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
看着已经完全丧失神志的阮红慎,陈圣心情沉重,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拦下那黑袍人。
脚下重重一跺脚,陈圣爆射而出,以浑厚的真元包裹全身,双拳如雨点般落下,每每短刀擦身而过,陈圣便会以指尖做符笔,在其上悄然刻下一点符文。
这般伎俩实际上非常粗俗,若是阮红慎还有一点灵智就能发现,只是这位金丹鬼物如此彻底被杀意所充盈,看着陈圣的目光颇为骇人,心头也只有着一个念头。
杀!
不仅要杀死眼前这个碍事的家伙,更要杀干净这座村庄。
陈圣摇摇头,虽然拳劲能够打散一些操纵阮红慎神志的诡异物质,但也如同之前鬼气一般,这家伙立马就会将其吸纳进入体内,消耗得极少。
一来二去之间,陈圣体力与真元在流失,而阮红慎却能够越战越勇。
陈圣看着这位藏月山弟子,轻叹道:“对不起了,阮师弟!”
说罢陈圣整个气势猛地一变,身上气势开始攀升,头顶一轮圆月,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尖指天,蓦然落下,陈圣爆喝道:“大道剑华!”
剑光飞掠而出,将阮红慎身体一分为二。
“呼~”陈圣长舒了一口气,驱动秘法攀升至金丹中期境界,对于如今伤势还未恢复的他来说终是有些太勉强了。
定睛去看那一团黑雾中央,陈圣目光闪烁,既担心阮红慎就这么死了,又怕那一剑的威力不够,因为如今的他已经使不出威力更强的了。
烟雾散尽,阮红慎被分为两半的身子落在地上,伤口处流出阵阵黑色的血污。
松了一口气,陈圣低声笑道:“也不怎么样嘛。”
随后运转术法开始收拢阮红慎魂魄,紧接着脸色猛然大变。
只见身前那两半身子缓缓冒出黑雾,而后各自凝聚成一个崭新的阮红慎,依旧杀意满满。
陈圣揉了揉眉心,此刻有些头疼啊,眼前这两个阮红慎虽然没有之前的境界,却也是实实在在的金丹境界。
好在陈圣此刻秘法余韵还未散去,境界尚且稳固在金丹中期,两道剑气劈落,便又得到了四个阮红慎。
陈圣啧啧道:“这样下去要砍到几时?”
少年陈王飞身上来,将那宝葫芦递给陈圣,笑道:“换换?”
陈圣怔了怔,便笑道:“也好,我去收拾那几个好对付的。”
双手各掐着一名练气修士,陈圣冷喝道:“说,你们在幽冥司中担任何职位,到此有何意图?”
那两人倒也干脆,直接启动藏在体内的狂暴灵气,身形在空中爆开,化成漫天血雾就要逃遁往阮红慎那边。
结果被陈圣伸手捏住,随后捏爆,彻底消弭于无形。
剩下几个见此情形更是面色大变,猛地扑向身前的阮蒲,悍不畏死。
陈圣弹指将几人镇杀,盘膝坐在阵前,手中出现那杆符笔与阮家拿出来的上佳符纸,开始书动。
阮蒲见状蓦然转身,哪里敢去看这位仙师纸上符文流动。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佝偻的身影悄悄靠近陈圣。
“去死吧!”以心声喊道,老管事手持短刃一刀捅出,却忽然感到腹部一痛。
陈圣漠然放下老人尸身,冷冷笑道:“不知死活,你就是那真正该死的家伙。”
陈圣可以确定,此人并非幽冥司修士,但多半是被人收买,手里那柄短刃也是如此来的。
那张家家主急忙拜伏在地,磕头如捣蒜。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这位年轻仙师还抱有一丝轻视,如今就是彻彻底底的畏惧了,能够将一头金丹鬼物压着打,更如此杀伐果决,这样的人莫说是藏月山这样的正派仙师,就是那邪道,这般年纪的也没有几个。
陈圣擦了擦手,轻笑道:“做事卖力些,这件事就与你张家无关。”
那位家主如闻圣旨,立刻起身开始敦促原本划水的自家弟子,自己更是恨不得出足了十二分力气。
陈圣冷冷瞥了阮蒲一眼,笑道:“看着他们,便又飘然而去。”
此刻少年身前已经站满了阮红慎,便是陈圣都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陈王扭过头,笑吟吟道:“怎么办?”
陈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简单呐,用那破鬼的阵法符箓一并镇杀了就是的,这个我在行,大不了就是多费些丹砂。”
少年无奈摇头,苦笑道:“你知道这个方法行不通。”
陈圣淡笑,“那就还有一个法子,你这法宝不错,可以将他们收入其中。”
陈王神色微动,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逼那幕后之人出来?”
陈圣竖起一根大拇指,笑道:“正是此理!”
于是二人开始分工,由陈圣站在村口,任由那些杀气腾腾,如今不过筑基境界的小鬼修们爬上身,皆用肉身接下,多是些不痛不痒的攻击。
陈王盘膝坐在一旁,用体内残存不多的真元催动法宝,地上很快空出一大片。
终于,在最后一个阮红慎即将被吸入那葫芦之际,一道沧桑声音响起:“好个手段狠辣的藏月山,竟连自家弟子都下如此的狠手!”
陈圣双手抱拳,总算是将这老家伙给逼出来了。
微微低下头,陈圣淡笑道:“好久不见呐!”
最后一个“阮红慎”如今的面容正是那位被陈圣锤杀,又沉入水潭之底的黑袍老人,幽冥司使者。
老人冷哼一声,狞声道:“原本老夫只用分出一缕残魂,便可以细水长流,慢慢侵蚀阮红慎的心智,最终占据金丹鬼修分身。”
说到这里,老人盯着陈圣,语气怨毒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何必以整副神魂做赌注,去夺舍一具还未完全成型的金丹鬼身。”
老人有一点没说的是,若是能够将阮红慎的鬼身凝练到顶点,那么他多年的境界瓶颈,未必没有机会松动那么几分,一旦成功破镜,他就不再是一位低阶的使者,也不用自己苦苦寻找修行之法了。
陈圣双手环臂,冷笑道:“前辈的意思是,我若是再锤杀了你,是否就能一劳永逸,让那阮红慎彻底摆脱束缚?”
老人嗤笑,“你想得倒是挺好,如今我与他神魂相融,几乎就要勾连到一起,你若是真打杀了我,那阮红慎即便是不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落个神智残缺。”
陈圣揉着下巴,似乎在沉思,蓦然扭头问道:“陈师弟,你可知道门中有何补救之法?”
少年摇头,藏月山藏书楼几乎是完全开放的,而他在山上几十年都从未见过此等方法,便足以说明这种剥离神魂的法子几乎是不存在的。
见两人如此,老人更是咬定了他们不敢对自己动手,遂大笑道:“这样如何,反正你们也无法杀我,老夫卖个人情,我可以将那小子神魂放归。”
陈圣扭头,老人继续说道:“但是,二位得保证将我送出藏月山地界,且不会派人追赶,等老夫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将阮红慎魂魄放回,如何?”
陈圣冷笑,“你是拿我们当傻子,还是真不将我藏月山放在眼里?”
老人沉吟片刻,又道:“至少你要保证,不会亲自出手追杀我。”
在场诸人,只要陈圣不出手,老人有十成的把握逃生,即便是借助并不属于自己的鬼修身躯。
没料到,陈圣又是摇了摇头,“不如这样,你先将神魂剥离出来,再随我去往藏月山,将你所知的幽冥司秘事一一说出,我可以做主保你一命,甚至可以准许你在藏月山修行。”
没等老人开口,少年陈王便怒道:“不行!藏月山何等神圣之地,怎么容得这邪魔外道?”
陈圣苦笑,心说自己当时布下升仙大阵,渡天劫之时,可是有着不少的邪道修士到场,更有两位邪道化神期修士一同惨死在天雷之下。
所以陈圣面对邪道修士,其实并没有过多偏见,甚至包容远远多过任何宗门。
陈圣目光落在老人身上,轻声问道:“觉得如何?”
老人咧嘴,狞笑道:“敢问仙尊,是否上山容易下山难?”
陈圣点头,“那是自然,我藏月山弟子修行向来如此,没有例外的。”
老人沉吟片刻,苦笑着摇头,随后化为一道幽光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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