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出逃
◎浮木。◎
窗外是无尽的夜色, 足以吞噬所有的黑暗。
宋晚辞往后退,直至小腿抵到一个硬物,思绪有着片刻的回归, 但也仅仅是片刻,听觉逐渐消失后, 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狰狞而陌生的面孔,模糊而可怖。
宋晚辞闭了闭眼睛, 再次掀起眼帘时, 眼前的幻影仍是存在的。
手臂上的痛感她已经感受不到了,眸子里只有窗外映入的夜色与黑暗。
听觉尚未回归时,窗外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随后房间门被推开, 林敬山满面紧张地走到宋晚辞跟前。
此刻的宋晚辞经跌坐在床上, 手臂上的伤口不断有新的鲜血渗出, 滴落在浅色的睡裙上。
直到林敬山走到她面前时,宋晚辞的目光才缓慢的从窗边收回, 眸子里只有怔神与茫然无措。
林敬山一早就看到了宋晚辞手臂上的伤口,他低下头试探地喊道:“辞辞?”
没有回应, 宋晚辞的目光即使已经转向林敬山,眸子里的神色也没有聚焦, 她已经陷入了那个黑暗的精神世界中。
林敬山知道宋晚辞病发时候的样子,他从前见过, 也自然清楚。
他心下知晓,却还是唤了一声:“辞辞?”
见还是没有回应后, 他弯腰去看宋晚辞被抓伤的手臂, 只是轻微碰触上, 宋晚辞像是触电一般立刻抽回了手臂, 同时往后退离,眸子间的神色渐渐聚焦。
听觉渐渐回归,宋晚辞怔怔地注视了会,最后迟疑着轻声道:“外公?”
嗓音太轻,尾音拖开一点,带着明显的不确定与轻微的颤音。
林敬山见宋晚辞终于有了反应,他又问道:“这手是怎么了?被猫抓伤了?”
宋晚辞闻言,缓缓地移开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一处的血痕已经微微凝固,她迟缓了片刻,含糊应声:“嗯。”
林敬山立刻道:“我去联系人,这一定要去医院。”
宋晚辞垂着的眼睫颤了下,思绪瞬间回到医院的那半年,宋晚辞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出声拒绝,但她抬起眸子时,林敬山已经走出去了。
视线里仍是外面深重的夜色,宋晚辞瞳孔微缩里下,最后垂下眼睫。
五分钟后,林敬山带着一些简单包扎伤口的东西走过来。
宋晚辞听到明显的脚步声后,仍是忍不住地往后退了稍许。
熟悉的声音传来:“辞辞,你的伤口让外公看一下好吗?”
也许是刚刚恢复听觉的原因,即使是这样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在宋晚辞听来都是有些陌生的。
宋晚辞安静了好几秒,才轻声道:“好。”
林敬山仔细地看了会伤口,然后道:“等会去医院让医生看看。”
看伤口表面应该是不太深的。
“辞辞。”林敬山沉默了会,最后温声唤声道。
“我们等会去看心理医生,你的病必须要治疗。”最后这句话带着不容拒绝。
-
翌日。
宋晚辞做过心理检查后,被医生安排着住一段时间医院。
她全程安静着,除了医生问话以外,她几乎是不会主动开口,安静的像是一个精致的木偶人。
单人病房内,外景已经是夏日的傍晚。
宋晚辞安静的睡于病床上,闭着眼睫,脸色也要比以往苍白。
还是那样重复着的梦魇,睡梦中的宋晚辞微微皱起秀眉,长发在白色床单上凌乱地散开。她入睡前吃了治疗精神障碍的药物,所以很轻易的睡去,只是这梦魇到底是摆脱不了的。
最后,宋晚辞在夜色覆盖时醒来。
医院的顶灯清晰而明亮,微微掀起眼帘时,刺眼的光线充斥着眼前,微微驱散了梦魇所带来的黑暗情绪。
宋晚辞微怔了会,最后起身倒了杯温水。
大抵是病发的原因,原先是梦境的场景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眼尾也不知怎么,泛起了轻微的浅红,宋晚辞端着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
夏日里,病房内的空调开启着,这样燥热的天气里,宋晚辞却只觉得冷。
她缓缓抬起视线,目光不经意的接触到窗户后立刻收回,她垂下眼睑,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台上。
杯底触到木质桌面,发出细微的声音。
宋晚辞收回手腕时,微微碰到了刚放稳的杯子,玻璃摔落在地面上,离开发出刺耳的声音,打破了病房内的安静。
宋晚辞被惊了下,她视线迟缓的看过去,杯子已经碎了一地,在光线下碎片尖锐而醒目。
她离得近,杯子掉落在地面时溅出的小碎片碰到了宋晚辞的小腿。
宋晚辞怔怔的注视了会,眼睫抬起时,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病着的缘故,情绪也比以往敏感许多,她听见推门的声音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隔了几秒她才掀起眼睫,在刺眼的白炽灯光线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薄景年。
男人立于门边,欣长的身影在地面上投下影子,眉眼是他平常惯有的冷淡与平静之色,可眸底却不是,隐于墨色之后的是不易察觉到紧张。
宋晚辞视线看过去,眸子动了动,最后又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不受她主观意识所控制的反应,即便眼前是她所熟悉的人。
宋晚辞病着时是及其封闭着的状态,不愿讲话,也讨厌与人的任何身体接触。
此刻,她看向薄景年的眸子里只有受到惊扰时的迷茫。
薄景年的眸色早在宋晚辞往后退时暗哑了下来。
眸色不自觉的冷了下,薄景年垂着眸子将病房门关上。
病房内太过于安静,即便是这一道细微的关门声也很明显。
宋晚辞目光落在地面上,随着薄景年走近时,那道暗色的阴影也随之靠近。
宋晚辞闭了闭眸子,又往后退去,直到腰间抵到窗台,硬物感使她的思绪有着短暂的回归。
她抬起眸子,在白炽灯下,整张脸苍白而病态,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唯有被温水浸润过的唇色嫣红的。
隔了几秒,她很轻的开口:“你不要过来。”
薄景年闻言,眸子沉了沉,但他还是停下,那道阴影也定在了地面上。
男人的眉眼沉静,眼底里蓄着无法察觉的郁色,眸子里仅仅只是浅浅一层的淡漠。
“辞辞。”他低低地唤了句,见宋晚辞仍有往后退的动作,他神色阴沉了些。
“我不过去,你不必要避开往后退。”
一句陈述嗓音已经哑了下去。
宋晚辞触到窗台时,脑海里又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幻影,她注视着薄景年,眸子却好像穿过了他一般,有的只是怔神。
仅存的清醒思绪让她开口:“薄先生为什么在这里?”
她难得一次抛出话题,只是声音太轻,很快的消失在安静的病房内。
薄景年顿了下,随后眉眼平静着回答:“我知道你病了。”
他只将话说到这里,换做平常宋晚辞自然是能听懂的,但此刻显然不同,她望向薄景年最后轻轻反问:“病了吗?”
宋晚辞低下眼睫,安静了下去。
半分钟的沉默后,所有的迟缓的思绪都随着这一句话缓缓回归,宋晚辞眉眼恢复了平常的清冷。
薄景年注视着宋晚辞低垂着的眉眼,郁色的目光缓缓落至宋晚辞的手臂上,被抓伤后的痕迹在盐白的肌肤上异常刺眼。
他神色不过瞬间阴沉了下去。
他接到陆言电话时已经是晚上,原本的视频会议被提前终止,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起初薄景年只是站在病房外,直到房间内传来明显的玻璃碎片声,他才会推开病房门。
他清楚宋晚辞的病情,封闭,不愿意与任何交流,如现在一般。
不顾她意愿的靠近,只会让她厌恶反感。
黑眸间的情绪如暗潮一般,在光下也是不清晰的,喉结滚了滚,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被克制住。
郁色,以及想要拥住宋晚辞的情绪都被他抑制下来,眉眼间只有晦暗。
最后,他只是哑声道:“好好休息。”
薄景年话落,转身走至门边。
在薄景年即将走出去时,宋晚辞掀起眸子,眼前的幻觉变成了奇怪的画面,她看见了自己母亲倒在地面上的场景,清晰像是眼前真实发生的一切。
宋晚辞闭了闭眸子,晕眩感袭来,她不受控制的滑落在地板上。
裙摆触到白色地砖,幻觉中,衣裙也仿佛沾了鲜血。
“辞辞。”
低沉的声音落至耳边,从喉间溢出的嗓音带着明显的紧张。
宋晚辞目光渐渐聚焦,小腿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冷得让她身体轻轻发颤。
宋晚辞缓缓抬起眼睑,视线里是薄景年的眉眼,冷淡与克制消失了,唯有专注与隐郁。
她目光微微怔神,手腕间是熟悉的温度,覆上去时驱散了一点寒意。
随着压下来了阴影,吐息间尽是淡淡的檀香气息,极度熟悉所带来的心理习惯,以及身体上并不排斥的反应。
这张她日日夜夜注视过的眉眼清晰的一如从前。
宋晚辞望进薄景年眼底,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其他情绪。
她注视片刻,并没有挣脱开薄景年的手。
思绪还尚在缓慢思考时,阴影又往下压了些许,伴随着愈重的檀香气息,薄景年将她拦腰抱起。
她被抱到了病床上,薄景年俯身将她轻缓放下,腰间的手缓慢撤离,温度也随之消失了。
薄景年敛了敛眸色,神色平静地替宋晚辞盖好被子。
安静到近乎死寂的病房里,宋晚辞听不到任何声音。
薄景年转眸深深注视向宋晚辞,最后沉默着将要离去。
在他转身时,衣袖被轻轻扯住。
落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薄景年顿住,随后转眸望向宋晚辞,眸色终归是不受克制的暗下去。
深重的情绪与晦色。
宋晚辞抬着眼睫,嫣红的唇微启:“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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