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
宋征来找陆言的时候,那少年正盘腿倒在沙发上粗鲁的打着游戏。
宋家和陆家是邻居,宋四小姐的闺房推了窗就能看见陆少爷房间的阳台。
小时候,宋征经常叼着果核跑来妹妹房里,把对面小丫的阳台当作靶场练手玩,把陆言恶心的狂吐口水,后来少年报复心一起,大提琴挪到阳台,一到夜里就开始鬼哭狼号,尤其不知从哪淘来的八十年代扩音喇叭,方向直直对着宋家。
陆老爷子宠着溺着,全家上下没人敢言语,可偏他家宋老头下手毫不留情,宋四嘤嘤啼啼去告状,他便挨了好一顿挞罚,被传到隔壁的他耳中,幸灾乐祸到满地打滚儿,那时候,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男孩还没有出现,而那少年身旁形影不离的位置也总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想想,也有日子没见他了。
刚从马场应付完马术课回来,还没来得及迈入前庭,手机响了,保姆出来迎他,他一手提着小皮箱,一手握着手机,接听电话的一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好久好久,总觉得听筒里传来的那声音如此不真实,慵慵懒懒的,又是不容置喙的语调,太阳跃过头顶,恍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的转过头朝隔壁望去,保姆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此刻正恭敬的等待,他合上手机,把皮箱递给了保姆,转身便走向隔壁。
陆家的管家见了他,礼貌的喊了声三少爷,宋征却觉得,这素日向来面沉如水的管家先生,今儿个却格外有些异样,至于是哪般异样,当他走进陆家,见到正半躺在偏厅那阔叶黄檀的罗汉床上霹雳啪啦的打着游戏的某人时,终于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你迟到了三分钟。”陆言笑嘻嘻的看了眼手机,身子一软,继续躺倒,接着虐待手中的psp。
宋征走到他面前,定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确认了眼前当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活人后,才低低的靠了一声。
“你丫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言一不小心走了神,不开心地“啧”了一声,掌机被随手一丢——“刚回。”
少年伸伸懒腰坐直了身,一边划着手机,一边示意面前的男孩落座。
“我可记着这张罗汉床是陆爷爷的专座,也就你,敢鞋都不脱就往上踩,”话虽如此,宋征却礼貌的坐在了另一侧,阿姨过来为他上了茶,宋征只笑:“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没准。”陆言把手机握在掌心,笑吟吟的抬了眉。
宋征若有所思的望着少年来回摩挲在手机边缘的指,隐约嘴角处的那一抹不可思议的微笑,总觉得这人这次回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干嘛总看手机?跟谈恋爱了似的。”宋征打趣道。
陆言不置可否,放下手机,懒洋洋的指搭在杯沿,笑眯眯的看着他:“你最近怎样?”
“我?”宋征摇摇头——“还不是老样子,各种没完没了的糟心课,别提!你那山高皇帝远的,想怎玩就怎玩,肯定体会不到我的痛苦,妈的,羡慕不来!”
宋征说着煞有介事的瞄了他一眼——“说实话,当初哥几个都以为你丫出国了,谁成想你特么一声不吭跑乡下去了?要不是从我爷爷念叨,哥几个至今还特么蒙在鼓里呢!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宋征说完就后悔了,他心虚地咳了几声,也不再看他,生怕陆言一不小心想起什么,又或者想起什么不该想起的人,跟从前似的跳起来摔桌子翻脸。
他偷偷地飞了他一眼,却见那少年一脸淡然的凝望着桌上的手机屏幕,特别的心平气和,特别的和蔼可亲,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感受到了几分怪异和诡谲。
“家里这么静?四叔不是回来了吗?”之前不觉得,一冷场便突然有了意识,宋征开口问道。
陆言不紧不慢地说:“都去劈柴胡同接爷爷了。”
宋征装作恍然,点了点头:“你奶奶也去了?”
陆言面无表情的从嗓子眼里闷出一个字——“都。”
宋征尴尬的咽了口茶。
他总嫌弃他们宋家乱、破事多,其实这么一对比,简直干净的不能再干净。
他上面就俩姑姑,属于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实话跟他们老宋家关系不大,往下就一妹妹,都是一爹妈生的,再怎么闹也都是一张里子,不像他们陆家,要多脏有多脏。
别的就不说了,早些年他们陆家还是一大家子住一起,后来四叔一家随着工作调动去了大西北,陆二叔一家不久也搬出了大院,只剩了陆言他们一家,他爹陆怀棠身居要职,常年在外公干,说白了,在这的大园子陪着二老的,最后也就剩了陆言一个人。
后来的事也都知道了,陆言去乡下不久,他父亲去世,老爷子悲痛之下独自搬去了劈柴胡同,下了死命令任谁都不许过去打扰,一开始只听说老夫人派人去了几次,都给打发了回来,后来三叔硬着头皮去请,也被老爷子一脚踹出了门,这才真的没人敢再敲门。
老爷子一人住的时候,犯过几次病,也住了两次院,每次都被苦口婆心一通劝,可出了院坐上车又是直奔西单关了禁闭。
后来四叔一家被调回京,说是老夫人求的情,可不管是谁求情最后还是老爷子松口,四叔回来头一件大事就是直奔西单去接人,不料又是一顿闭门羹。
宋征想及此轻笑一声:“今个儿都去了,这么大阵仗,看来陆老是打算回来了?”
陆言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看的宋征心生一凛,果然还是那个人,没变,怎么可能会变?只是更会擅长利用他外表的那层迷惑性了。
“你不去?”
陆言轻哼一声,似有不屑。
“宋爷爷最近身体如何?”
少年突然换了话题,宋征愣了一下。
“还成,隔三差五就得去趟水库,光从日本定制来的竿儿都挂满了一整间地下室,闲是闲不住,就是偶尔念叨着没人陪他下棋了。”宋征说着笑了一声——“你也知道,就孟老那水平,比陆老差远了。”
“哪天我陪宋爷爷下两盘,”陆言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我爷爷那个臭棋篓子可下不过我。”
宋征嘴角抽了抽。
臭棋篓子?也就他敢说。
“宋叔叔呢,过年回来吗?”
“说是回来,前几天倒是打了个电话,但也没准,”宋征跟着站了起来——“你也知道,我父亲这种工作,不到最后一秒没个准谱儿。”
陆言点了点头,继续漫不经心地玩起手机。
宋征欸了一声道:“你怎么忽然对我们家这么关心了?”
陆言笑嘻嘻地撇他一眼:“羡慕你家热闹。”
宋征被噎了一下。
“那我们家最热闹那个你怎么不问问了?你走那天,沅沅可是哭了三天三夜,后来天天闹着要去找你,你是不知道,烦都烦死了。”
“是吗?”陆言走到前厅的沙发前,二郎腿一翘,半张身子陷了进去——“给你个不烦的妹妹你要吗?”
“成啊!”宋征顺着他的话碴一起扯淡——“是打算把你们家盈盈送我吗?那敢情好,我钟意盈妹很久了。”
陆言笑了笑,一声汽笛便在这时由远及近滑入耳中。
随后人声脚步声,渐渐热闹起来。
陆家一众菲佣经由管家带领顷刻分两列颔首立于大门两侧,宋征正巧站着,斜了斜身,透过左前方镶嵌在门上的古典玻璃艺术彩色隔断,隐约撇见一众人影向屋里走来。
他回头看了陆言一眼,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那少年并未起身,反而倚在沙发上的动作更显肆意,比懒散更张狂,在这样把行为举止仪表仪态视为森严家规的高干家庭,以及在这样的场合,无疑更显戏谑。
宋征深知别人家稍后免不了一场大戏,简单道别后便从侧门溜了出去。
临走时还不忘向大门扫了一眼,却只见了几个伫立在门外笔挺齐整的背影,估计是陆老身边的随行警卫。
临近午时十二点整,陆言放下手机,而远在祖国另一端的女孩依然没有给他回信息。
想着不久前的那通电话也许让她惹了一点小麻烦,他强忍着想要恶作剧般狂轰乱炸过去令她雪上加霜的冲动,大发善心的决定放她一马,随后编辑了一条态度不怎么友好的短信发了过去。
等了约么半个时辰依然没有收到回信,但他知道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
听到玄关处传来的动静,以及管家和一众人等适时发出的“噪音”,他立刻换了个面孔,像个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迅速向噪音处冲了出去。
然后便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爷爷!”
身着月牙色真丝唐衫气度不凡的老人被众人簇拥着迈进前厅,见了飞奔而来的少年,抬手抚上硬朗的胡须,看似生气却宠溺的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爷爷!”
一旁身穿一袭黑咖色格纹旗袍、挽着精致婉丽的发髻,浑身散发着浓郁中式复古情调气韵高雅的妇人便笑向陆言,扬了扬被奢华珠宝点缀的藕腕,声音恬淡温婉,完全听不出已年逾六十的年岁,她直呼,慢点、慢点、别摔了。
等陆言走近,又适时体贴的轻轻搀扶着陆荣先的小臂,往前厅的正座上引。
陆言搂着爷爷的另一只胳膊,笑嘻嘻道:“我不仅知道,我还天天想您呢,您快瞧瞧,我是不是又瘦了?”
陆荣先本一肚子脾气要发作,愣被心疼的一句气话都没了,对着朝思暮想的大孙子指桑骂槐道:“妈的,颜琛那个王八犊子竞诓老子!就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不是人呆的!瞧瞧大孙子瘦的!还有人样吗?再回去老子打断你的腿——你俩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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