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美美！把手机还给我！”米玉转过身，见到美美正一上一下的抛着手机玩，好几次都险些摔在地上，她愤怒的伸出手。
“不给不给就不给！哦～哦～我有手机喽！我有手机喽！”美美死死的攥着手机，见米玉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要打她似的，立刻哭唧唧的跑向屋里，边跑边哭：“呜呜呜呜，大姐要打人了，大姐要打人了！”
美美一口气扑向奶奶身边，当着满屋子大人的面，连哭带喘地告状说：“奶奶，大姐要打我，大姐要打我！”
“美美，过来，别捣乱。”曹芳说着就要把美美抱走，被刘雪梅一拦：“好好地，她打你做什么？”
刘雪梅正抱着阿福坐在床沿和一家子说话，刚商量到小新以后的生活问题，气氛正压抑着，美美便梨花带雨的闯了进来，小模样也着实让人心疼。温懿娟赶紧上前哄着美美：“美美乖，跟大娘说，是不是姐姐欺负你了？”
米志华和曹芳倒也并不护犊子：“没事大嫂，小孩子闹着玩，不用理她们。”
“我想玩会姐姐的手机，她不借给我，还要打我，呜呜呜，我想玩我想玩嘛！”
这时大家才发现美美手里攥着的手机，米丽芬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瞧着这手机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大哥大嫂家可真是深藏不露，这么贵的手机少说也有好几千吧？说给买就买了，我看咱也别商量了，这三哥和小新以后就跟着大哥大嫂得了，准亏待不了！”
“你给我少说两句。”老太太瞪了丽芬一眼，抬头看向懿娟，语气也忽然变得有棱有角起来：“怎么回事？我听你说说。”
温懿娟慌张地看了米书平一眼，忙上前去问美美：“美美，手机是哪来的？你好好告诉大娘。”
米丽芬不屑地哼了一声。
“是姐姐的，我亲眼看她打电话来着。”
美美话音刚落，米玉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并没意识到周围人的脸色，只朝着美美伸出手来，表情非常严肃：“还我手机，听到了吗？”
“你看你看！是姐姐的吧？”
温懿娟一把拉过米玉的胳膊，动作有些激动，米玉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疼痛，她不解的看着妈妈，温懿娟急道：“玉玉，你哪来的手机？”
米玉这才发现气氛的不对劲，他们每一个人都用炯炯泛光的眼神盯着她……好像她是一个小偷似的，就连她最信任的爸爸，也面露担忧的看着她，她忽然觉得特别委屈，尤其当她看到美美，依偎在奶奶的脚边，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看着她，目光左移，是笑的天真烂漫的小福趴在奶奶的肩头，而奶奶看她的眼神，更像是看待一个罪犯和怪物。
她将眼眶里的怒意和委屈硬生生地逼了回去，然后坚强的昂起头，对妈妈说：“这是陆言给我的手机，等他寒假回来，我要还给他的。所以——”她扭过头对着美美——“听到了吗？这不是我的东西，所以请你还给我。”
可是温懿娟听了，不但没有松气，反而看向了书平，眼睛里却有了另一层担忧。
“米玉，不是姑姑说你，男孩子送女孩子东西，还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该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呀！你才多大，可不要犯了不该犯的错！”米丽芬说着若有似无地瞥了温懿娟一眼，这一眼明晃晃□□裸，老太太听了脸色更加难看，温懿娟紧紧地低着头，曹芳紧忙打圆场道：“我说小姑子，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现在的小孩儿可不比咱们当年，互相送个礼物而已，哪有什么大不了。”
“呵！没看出来呀二嫂，合着几千块钱在您眼里也啥都不是，那敢情好呀，我看赶明三哥跟您过去得了，一个个都是不把钱当钱的主，怎么也比我一个要工作没工作要男人没男人的姑娘强吧！”
曹芳这下不说话了，只用指头用力的点着美美的脑门，大声呵斥道：“看看看看！都是你惹出来的祸！玩玩玩，就知道玩！”
美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拼命的爬上床往奶奶身后躲，老太太不耐烦的制止曹芳：“行了，你跟闺女撒什么气？”说着看了眼站在一旁绷着小脸儿的米玉，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别怪你姑姑说话难听，她的话倒也没错，女孩子家家凭什么平白无故就收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那肯定是要付出一些什么的——”
“妈！”米书平心疼玉玉，觉得这几句话对于一个正当花季的女孩来说太过羞辱，即便他家闺女脑子里可能压根没有这根弦，可是这些话，也不是能够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的。他都觉得难堪，温懿娟更是如此，可他也知道，这些话，表面上是说给米玉，实际上更是说给懿娟听的……
“你别打岔，你们做父母的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我来帮你们教育。”
“妈，您真的误会了，陆言那孩子我和懿娟都熟，都是一个院儿的邻居，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米书平轻轻握住米玉的肩膀，耐心的对她说：“你告诉奶奶，让奶奶别操心了。”
米玉转过身对着奶奶大声道：“奶奶，您说完了吗？说完了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吗？我说了，这不是我的，我还要还给别人。”
美美听完，刚刚止住的雨帘子又串成了串儿。
老太太从鼻子里重重呼出一口气。
果然这性格……
哼，不是她们老米家的孩子，就不是她们老米家的孩子。
……
那一年，米书平从部队转业回来，随着当时的老首长一起进了扬城的某设计院工作，几番变动，终于在城里扎了根，这对她们这小镇里走出去的娃娃来说，已经是不错的去处和待遇。
本以为，也会有段好姻缘……可是上天却对她们老米家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而那一天，也是米书平永生无法忘怀的一天。
老首长的女儿在北京病逝，两位老人痛不欲生。他受老首长之托，亲自去北京接回小姐的骨灰。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他几番辗转终于到了那个地方，可面对冰冷森严的岗哨和如城墙一般紧闭的铁门，他唯有以笔直的军姿等待回应。他知道那里面住着的是什么样的人物，也知道此次要完成的是怎样的任务，所以任凭雨水浇打在身上，他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或许是那天的大雨太过冰冷，所以才会额外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可以如他一般，嚯出性命似的立在雨中，只不过是他站着，她跪着。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举着一把泛黄的花伞，从背面望去，那女子已全身湿透，而他没有看到的，是她紧紧拥在怀中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娃。
直到大门打开，他从小少爷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一只沉沉的梨木盒子，管家递给了他一把黑色的雨伞，和一只麓皮的手提箱。
“我派车送你们。”
小少爷说的是你们。
他和他怀中的盒子。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眼神冰冷，表情冷漠，说出的话竟全然一派故作老成。
他稍息立正，向小少爷敬了一个军礼。
然后却犹豫的看向了另一侧。
那个女子，依然跪在大雨里……
管家俯身在小少爷的耳边说了什么，小少爷听了，走到那女子身边，默默看了那个垂头散发的女子好一会儿，然后伸出小手，摸了摸她怀中那个紧紧闭着双眼的女娃娃的脸。
“阿姨，你走吧。”
小少爷像个小大人般与那失魂落魄的女子平静的对视。
虽然是稚嫩的童音，语气却成熟的可怕。
“阿姨，你再不走，她真的会死。”
那女人蓦地抬起头，被雨水消融了的满脸泪痕，触目惊心。
而那一眼，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心中。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永远记得当年第一眼见到懿娟和玉玉时的场景。
就如同第一次把懿娟领回家时，她母亲站在大门口对着他们二人的破口大骂。
那时的心疼与心痛，是早已刻骨铭心进了血液的，多少年后都无法忘怀。
……
米玉再次伸出手来：“给我。”
“我不给我不给。”美美攥着手机藏在了奶奶身后。
“行了行了，妹妹要玩你就给她玩玩吧，玩又玩不坏，美美，玩完了记得还给姐姐。”
老太太心烦的撇过头，啧啧啧地逗着小福，也不再看米玉一眼。
“是呀玉玉，美美不懂事，不然你就给她玩一会吧，一会儿就让她还你。”曹芳赔笑道。
米玉默默把头转向妈妈。
温懿娟伸手捋了捋她的刘海，已是不忍心看她：“听奶奶的话。”
她握紧了拳头，转身跑出了房间。
一个人，坐在古井旁，瑟缩着身子，把脑袋埋进了深深的洞口。
“啊——”
她的回声，气若游丝般，毫无往日的底气，她是真的伤心了。
屋里忽然传出美美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打架不是很厉害吗？”
她猛地抬头，发现米小新站在了她面前，表情冷漠的伸出了手。
她看到他手心紧紧攥着的手机，和手腕处的那一道清晰鲜明的牙印，忽然愣了一下。
米小新把手机塞回她的手中，继续回到角落里的那颗香樟树下，独自玩着摔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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