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辜负

柏崇赶到宁王宫，太医围在榻前，一个个如丧考妣。还未靠近，便闻到一股皮肉腐烂流脓的味道。
  “崇殿下，属下该死。”太医们立刻跪下磕头。
  拨开太医，柏崇看到柏宁躺在榻上，面色青灰，他的双腿裸露着，已经全部破皮腐烂了，血水和脓水交织在一起，挂在变色的皮肉上，触目惊心。
  “柏宁。”柏崇轻拍他的脸，唤着他的名字。柏宁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哥哥，眼泪决堤。
  “哥，我好疼，你快救救我。”
  柏崇心如刀绞，说话都哽咽了：“你别怕，哥在这呢，一定会治好你，坚强些。”
  安抚了一番，柏崇把太医们单独叫走。
  “到底怎么回事？宁王的病怎么突然恶化了？”
  为首的太医战战兢兢：“回殿下，宁王殿下是......敷了殿下带回来的草药后，病情才突然恶化的。”
  草药。
  柏崇拧眉：“草药有什么问题？”
  “回殿下，这种草药我们并未见过，医书上也没有记载。”
  太医没敢继续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就是：是你带回来的草药，然后让我们给他敷，我们并不认识这种草药，出了问题与我们无关。
  柏崇沉默。这草药能治病，其实只是灵川的一面之词。
  这草药是假的，也就是说，灵川要出宫采草药，自始至终就是一个阴谋，他只是找个借口谋划着要逃走而已。
  柏崇捏紧拳头，看着痛苦不堪的柏宁，悔不当初，责怪自己不该轻信了灵川的话，六年前，他害死自己的母亲和舅父，几十条人命。八年后，他为了自由，同样会害死柏宁，毫不手软。
  他早该想到这一点。
  竟敢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必定要让他付出代价。柏崇暗暗发誓。
  没有心情处理政务，柏崇留在柏宁身边日夜照看。柏宁情况很不好，身上痛的厉害，太医给他喝了止痛汤药，喝了汤药后，柏宁昏昏沉沉睡过去，额头上都是冷汗，一张脸瘦得不成样子。
  母亲走后，柏宁是他唯一的亲人，柏崇心里很难受，也很自责，他没有照顾好柏宁，回朝后，忙着处理政务，忽视了对柏宁的照顾，又轻信了那恶毒贱人的话，让柏宁遭此横祸。
  他想起多年前母亲离开时的那个夜晚，那天是他的生辰，母亲慈爱地看着他吃下长寿面，告诉他，吃完这碗面，他就成年了，要好好照顾幼弟柏宁，一辈子护着他。
  可自己辜负了母亲的期望和嘱托。
  夜深了，柏崇还在床前守着。柏宁幽幽醒来，因为消瘦，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目光灼灼地盯着柏崇。
  “你醒了？”
  “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哥没事，你感觉怎么样了？”
  柏宁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哥，我没事，你去休息吧，国事操劳，你别累坏了身子。”
  “无妨，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安危重要。”
  柏宁说道：“哥，我们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
  “是哥不好，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责任。”柏崇愧疚地说。
  柏宁摇摇头：“不是，在我心里，哥是最好的，是我一辈子可以依靠的人。哥，你要照顾好自己，学着爱自己，也不要陷在过去的仇恨里了，那样很痛苦，我不希望哥痛苦。”
  他一直以为柏宁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又娇纵任性，可现在他才发现，柏宁什么都懂，甚至比他还要成熟懂事。
  柏崇突然觉得自己憋不住眼泪，可他不想在柏宁面前落泪，他要做柏宁的依靠。
  “你先歇着吧，哥明天再来看你。”
  柏崇给他掖掖被角，吹熄了蜡烛，走出去，仍是不放心，又把当值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各叫了一名过来，让他们在门口守着。
  柏崇回到乾坤殿，连夜召见了杀狼军的副将云达将军。云达是柏崇最得力的副将，也是暗卫团的首领。暗卫团是柏崇一手训练出来的，秘密分布到靖国的各个地方，负责打探和收集情报。暗卫团只效忠他一人，连狐狸都不知道暗卫团的存在。
  柏崇脸色铁青：“有消息了么？”
  “殿下，暂时还没有灵川大人的确切消息，不过据南部的暗卫说，已经有了眉目，有人似乎在一个小镇上见到过他，但具体是不是他，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通知所有的暗卫，集中力量找他，务必在三日内找到他，带回来。若是做不到，暗卫团就不必存在了。”
  “是，殿下。”
  可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呢？无异于大海里捞针。
  灵川打算去东海，虽然他离开了柏崇，但这件事情还是要继续查下去，不能任由邪物祸乱人间。既然那种邪物脱胎于水，要想查到它的线索，必然要去海边。
  传说中，海是孕育万物的摇篮，既然海能孕育出人，那孕育出邪物也完全有可能。
  拜别荥朱夫人时，她很担忧，因为她知道，灵川并未对她说实话，他身上的伤痕骗不了人，他肯定遭受过虐待。
  “大人，您还是回皇城吧，路上不安全，万一您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灵川笑笑：“无妨，我尽量在山林中赶路，不会有事的，夫人再见，端平王世子，还劳烦您好生照料。”
  “这是自然，大人放心。端平王生前交代过，好好抚养阿宝长大，让他过安宁日子，不再卷入朝堂纷争，我会带着他在此终老一生。”
  “只是大人，要不要我找到崇王，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他，否则，我担心....他会对大人怀恨在心。”
  “不必，夫人无需多此一举。”灵川断然拒绝。
  拜别荥朱夫人，他一个人踏上了去东海的路途。
  柏崇训练出来的暗卫还是有几分本领的，重压之下，只侦察了两天，就找到了灵川的踪影。
  “殿下，灵川大人的事有眉目了，他在一个小镇上，要不要立刻带他回来。”
  “他诡计多端，路上怕是又会想法子逃跑。你们先别惊动他，我亲自去抓他回来。”柏崇骑了快马，星夜驰骋。
  贱人，抓回来，一定要扒掉你三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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