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沈小鱼慢慢睁开双眼,她重生了,重生在沈妆如的躯壳里。
她看了看呼喊她的人,是个穿着蓝色花布衣裳,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孩,她是朱府的丫鬟俞翠柳。
沈小鱼拢了拢头发,她看清自己躺在一张精雕细琢的红木床上,被子也是上好的绸缎。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荒山迷了路。醒来怎么会穿着单薄的衣裳躺在华丽的床上。
翠柳开心地看着她,说道:“少东家晚上回来,若是看见你醒了,他一定会高兴极了。”
少东家?难倒是……
“你们少东家姓什么?”沈小鱼问道。她抓住翠柳的肩膀露出期盼的神色。
翠柳一脸惊奇,“小姐你怎么啦?”
“少东家姓朱啊,这里是朱府,他是你丈夫。”
“丈夫!”沈小鱼突然瞪大眼睛,“我的丈夫姓顾,你是不是见过他,我的孩子在哪里?你帮我找找……帮我找找!”她用力摇着翠柳的臂膀,大声哀嚎着。
沈小鱼透过床边的镜子瞥见自己的身影,只见一张清冷细致的脸,如雪般莹白,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流动时如夜空中盘旋的星。
她停止嚎啕,反复摩挲着自己脸,自言自语着:“这不是我!”翠柳只当她受了惊吓,得了癔症。
“现在是何年何月”她问着。
“小姐你究竟怎么啦”翠柳拿出月历,上面写着“民国1932年”。
沈小鱼的孤魂在人间飘荡四年,终于借尸还魂。
从翠柳口中,沈小鱼了解到沈妆如的过往。她也是个命苦的女人。
朱家不算钟鼎之家,却也锦衣玉食。朱明彦奉媒妁之言娶了蓝娟,蓝娟虽有些大小姐脾气,待朱明彦倒是真心,里里外外打点也体面,就是肚子没个动静,愁坏了朱家老爷。
一年前冬天,朱明彦顶着风雪天去田里收租,一时心善救起形同饿殍的沈妆如,人抬回来的时候,衣衫褴褛、满脸脓疮,备受家人嫌弃,唯有福顺和翠柳悉心照料。
等朱明彦再去探望沈妆如的时候,她脸上的伤已经痊愈,琦年玉貌的模样令他心生爱慕。无依无靠的沈妆如没有去处,只能当了他的妾室。
翠柳为她沐浴更衣,沈小鱼对着镜子凝视这副新的身体。
修长的脖颈,盈盈的腰肢,还有一双颀长匀称的腿,比起她先前爬满妊娠纹的身材实在优越太多。
她把头埋进水里,又伸了出来,披散的头发如黑色瀑布般倾泻而下,沈小鱼慢慢接受了自己新的样子。
沈小鱼佯装失亿问着翠柳:“我们现在在哪里?”
翠柳用手梳着她的头发,说道:“锡城呀,也难怪小姐问呢?我们刚刚从沈阳搬过来的,我也不适应呢。”
沈小鱼一怔,她的魂魄果然留恋故土,终是回到锡城。既来之,则安之,总比做个饿死鬼好,当沈小鱼饥肠辘辘的肚子被温暖食物填满时,她决定以朱家小妾沈妆如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第二天,沈妆如醒的很早,她从衣柜里找来一件水绿色旗袍穿上,沿着石板路一路走过游廊,在石亭里坐下,欣赏园中景色。
朱家刚搬来不久,圆子里的绿植都是新栽种的,还未成荫,显得山石秃兀,唯有紫藤交织在灰色墙架上,迎着阵阵微风袭来香意。
没过多久下人们都开始忙碌起来,沈妆如随着他们来到厨房。
只见翠柳手忙脚乱地蒸煮着茶叶,开水泼洒出来,烫伤了她的手。
“这客人可金贵着呢,咱们朱家刚到锡城,人生地不熟,生意可都要仰仗这些贵客,你们给我仔细点儿!”蓝娟装作没看见,继续发号施令。
“我来帮忙泡茶吧!”沈妆如心疼地抚摸翠柳的手。
沈妆如端着茶盏便向厅堂走去,厅堂正在上演《贵妃醉酒》,她低着头看着茶盏,耳边传来优美婉转的唱腔。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这唱词倒是正中她的心思,舞台上、宴席间热闹非凡,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大概只有她自己像嫦娥般深锁广寒宫吧。
沈妆如一袭水绿色旗袍,映衬着皮肤更显白皙,娉婷袅娜在席间奉茶。
她动作熟捻地取茶入杯,将杯盖反贴在茶杯的一边,将水注入盖子,水沿杯边而下,然后悄悄摇晃茶杯,使茶叶充分浸润,杯中已隐隐烘出茶香。
沈妆如将手中的茶端给朱太太,朱太太指着第一排正中间的桌子,示意她先给客人敬茶。
沈妆如低着头走到客人身后。他是个年轻的军官,整洁的军装贴合着他挺拔的脊背。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完全被唱段吸引,聚精会神的看着,沈妆如熟稔地倒茶,正当她要放下杯子的时候,那男人忽然转过头伸手去接,沈妆如便与他四目相对。
当沈妆如看清军官的脸时,她瞬时屏住了呼吸,那张落然英俊的脸,那双乌木般的黑色大眼睛,镌刻在她的记忆里,永远无法湮灭。
她的手臂开始发抖,他曾经那么温柔地看着她,被她发现时,他会低头浅笑,少年人青涩的眼神四处躲闪着。
于是茶水泼洒到客人整洁利落的军装上,茶杯滚落。
男人站了起来,拧紧眉毛正待发作,却见沈妆如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下一秒他的手臂被沈妆如牢牢抓住。
他的雅兴完全被她搅乱了,有些愠怒地盯着沈妆如,她虽明艳动人,目光却流露着哀怨,似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难道他们先前认识?他讯速在脑海中搜索她的脸,终是一无所获。
想要接近他的女人太多了,他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锡城督军顾运棠,而他自己呢?在军中担任上校,人又风流倜傥,走到哪里都有女人青睐。有陌生女人叫出他的名字,也不算稀奇。
他用力拽开沈妆如拉扯的手,心想这朱家刚搬到锡城不懂规矩就算了,缘何又蹦出这等疯婆子!
“顾凖君!”一个穿淡蓝色洋装的年轻女孩跑了过来。
她用手帕轻轻擦拭男人的军装,又抬头看着沈妆如露出甜美笑容,她看起来非常年轻,小鹿般的眼睛闪烁着,岁月还未在她娇俏的脸上雕琢痕迹。
“姐姐,没事的,我知道你是不小心的。”她用蹩脚的汉语说着。
顾凖紧皱的眉头被女孩蹩脚的话抚平了,他微笑地看着女孩,手臂环绕在她的香肩。
“顾凖!”沈妆如喊了一声,她再一次用力抓住顾凖的手。
顾凖这次很难挣脱,她的指甲几乎嵌入他的肉里。
大厅广众之下,他左手搂着自己未婚妻宫原羽芽,右手又被一个不知名的妇人抓住,这场面实在难堪,倘若传回军营,不知道又生出多少舌根子。
沈妆如满面哀伤地看着顾凖又看看他怀里的美人,竟是硬生生说不出话来,身体不停地发抖。
“放肆!”朱老爷一声怒吼破了这僵局。
朱明彦有些害怕,他急忙站起来扯开两人,将沈妆如拉到自己身后。
“顾少帅息怒,贱妾不懂规矩,实在不应出来抛头露面,我一定严加管教。”
说完,他举起酒杯,向顾凖毕恭毕敬地鞠躬,一饮而尽。
顾凖一见,也不能轻薄朱家颜面,便端着酒杯回敬。
这疯婆子是他的妾?他心想,举杯的间隙他眯着眼睛看着朱明彦,见他臃肿矮小又其貌不扬,与他身后身材修长,容貌姝丽的沈妆如形成鲜明对比。
美又如何,可惜是个疯婆子,这疯婆子够朱家闹上一阵子了,他想着想着,心中怒火已经消散。
沈妆如退了下去,临走之前还是一脸深情地回望着顾凖,她的回望从未得到任何回应。
很快戏台上的唱段淹没了她的悲伤,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双手,忽然顿悟起来。
“这副躯干,他怎能认得,莫怨顾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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