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叶琛最后认命地带走了悠一。
他把悠一安置在附近的一家客栈里，这人睡得真够安心的，全程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叶琛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充满了好奇，清水绫奈看起来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叶琛这样想着，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悠一。
悠一睡得很沉，他长得很白净，眉眼下垂，看起来有点无辜，这样长相的人最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叶琛想着想着，不禁觉得他的长相有些熟悉。
对了，悠一和清水绫奈长得可以说是有六七分相似的，之前悠一面部表情太过丰富，叶琛没看出来，现在悠一安静下来，他才发现两人的相似之处。
悠一的衣服看起来很薄，叶琛上前贴心地给他盖上被子，悠一的领子外翻，叶琛的视线轻轻划过，发现那里似乎有什么特别之处。叶琛悄悄地顺着他的领子翻开一点，同时内心祈祷悠一不要这么快醒来，否则他的举动可以说是相当无礼，甚至引人误会了。
悠一领口下面，大概在锁骨附近的位置，有一道不算短的伤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绝不算是新伤，那块皮肤整体呈现微微的红色，似乎是烧伤。
烧伤？火灾？叶琛很容易就联想到了清水家挂着的那幅毕方鸟的画像，怎么会这么凑巧都和火有关系，莫非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纠葛？
叶琛正要退回去，又看到他左手的手腕处有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伤痕已经愈合，但留下的伤疤似在提醒惨痛的回忆。
叶琛这样想着，悠一却突然转醒，他刚睁开眼，目光还有些愣怔，整个人处在还没有缓过来的状态下。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正趴在他上方，一只手正扒着他的领子的叶琛。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屋子内安静得有些尴尬。
悠一大叫一声，猛地推开叶琛：“你这人怎么回事，虽然我确实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是我对龙阳之好没有兴趣的，我劝你趁早放弃吧！”
叶琛额前有黑线划过，他收起内心的无语道：“你想多了，我对你没兴趣。”
悠一长舒了一口气，好似终于放下心来，他看着黑脸的叶琛，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嘴硬道：“这也不能怪我误会，我一睁开眼，你就正在对我动手动脚，那我肯定以为你图谋不轨啊！”
叶琛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了，他只求这个插曲赶紧过去。
“你怎么会晕倒？”叶琛问。
“身体不好。”悠一一句话带过。
叶琛当然不信他的说辞：“哦？你们清水家的人身体都不好？遗传病？”
听到这里，悠一目光微动，而后笑了笑道：“我猜你不是井玄人吧，赤水总部来的？”
叶琛双眼微迷，警惕地盯着他。
“喂喂，你这什么眼神，”悠一不满道，“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从前我也是给赤水办过事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悠一特意拉长声音，语气缓慢道，“既然你是赤水的人，那你一定对魔女之力有所了解。这世间万物都是相互制衡的，魔女得到了强大的魔女之力，代价是短暂的生命。而清水家族之所以在阴阳师这个领域经久不衰，甚至成为佼佼者，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代价？叶琛心中一紧，这是否意味着初见时，清水绫奈自空中坠落并非意外，而是代价？
“那你在露音寺附近鬼鬼祟祟做什么？”叶琛这时才想起来兴师问罪。
悠一眼珠一转，就知道心中又有了坏主意，他道：“小兄弟，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儿上，我不妨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是清水家的私生子，他们这种大家族最注重门第之别，但我有阴阳师的血统，所以这么些年我一直被他们关着，这不是我好不容易趁着祭祀，守卫松懈，抓紧时间逃出来。”
叶琛看着这人与清水绫奈极其相似的面孔，不禁对他放松了警惕。尽管他依旧对悠一半信半疑，但他的长相又让叶琛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叶琛看他一眼，突然想到别院中关着的男人，他似乎也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虽然当时只看了那人的一个背影，但不知为何，叶琛总觉得这俩人的身影渐渐重合在一起。
“你之前被关在哪里？”叶琛问道。
“就在露音寺附近啊，不然我怎么会跑到那里去。自投罗网吗？”悠一撇撇嘴道。
叶琛低头沉思，露音寺可以说是和别院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如果他说了谎，别院里的那个男人就是悠一的话，可他又为什么跑到祭祀庆典，自投罗网？
难道悠一真的不是别院里的那个男人？
“那你之后打算去哪里？”
悠一听到这里笑了笑，他目光看着远处，像是在追忆什么：“我哪里也不去，我就留在井玄。”
好不容易摆脱了桎梏，不趁机逃到天涯海角就算了，竟然还要待在这一亩三分地，叶琛不理解。
“为什么？”
悠一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叶琛还想再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叶琛接起电话，那边是尹璇特有的大嗓门，她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仿佛要透过手机刺透他的耳膜。
“老大，祭祀结束了，你去哪儿了？”
“有点事，怎么了？”叶琛冷淡地打断她。
“噢噢，”尹璇顿了一下，“绫奈小姐找你。”
叶琛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祭祀结束，清水绫奈要带他去别院。叶琛顿了顿道：“她在旁边吗？把手机给她。”
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安静了一瞬，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是叶琛吗？”
“是我，”叶琛回应，“我现在在外面，我们一会儿直接在那里碰面吧。”
“好。”
挂断电话，叶琛看向还赖在床上的悠一道：“我先走了，你最近可以安心地住在这里，钱我已经付了。”
“谢了，兄弟。”悠一俏皮地挤了挤眼。
叶琛在傍晚之前赶到了别院门口，清水绫奈还没来，但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里的结界似乎被人动过了，而且还是从内部强行破开的。
叶琛正打算上前查看一番，清水绫奈便如及时雨一般出现了。
“怎么……”清水绫奈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了结界的异动，她和叶琛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悄悄地潜入进了别院内。
别院的结界已破，两人没受到任何阻碍地走了进来，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屋子里也没有打斗的迹象。
二人将整座别院搜寻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发现。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琛将目光投向清水绫奈。
清水绫奈并没有和他对视，而是蹙着眉道：“又跑了。”
清水绫奈情绪上没什么太大的波动，看起来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清水绫奈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看到叶琛关切的眼神，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道：“叶琛，其实这里之前住着一个人。”
叶琛早就知道这里关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长发男人，不过这些他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于是他道：“是吗？”
清水绫奈看向偌大的别院，突然向前走去，同时说道：“六年前，家中发生一场大火，那不是一场普通的火灾，而是由妖物引起的火灾，普通的水根本没办法浇灭。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不只是对我，对于整个家族，那都是格外黑暗的一天。外界都传，我的哥哥在火灾中死去，其实并没有。”
说到这里，清水绫奈突然转过身，目光中带着点毅然决然的悲愤，她看向叶琛道：“哥哥没有死，这六年来，他一直住在这里。”
“为什么他要住在这里？”叶琛有些不理解。
“哥哥受了伤，没有办法再做阴阳师了。他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回想起火灾当日的情形，他的情绪就会很不稳定…”清水绫奈喃喃道。
“你哥哥叫悠一？”叶琛试探道。
清水绫奈听到这个名字，眼睛果然亮了一下：“你见过哥哥？他在哪里？”
“他…”叶琛沉默一瞬，对上清水绫奈急切的目光，不禁妥协道，“祭祀的时候我见过他。”
叶琛看得出来清水绫奈很重视他的这个私生子哥哥，可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轻易说出悠一的行踪：“你很在乎他？”
“当然，”清水绫奈道，“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母亲早逝，父亲又忙于工作，小的时候我几乎和哥哥形影不离。”
叶琛注视着清水绫奈，她提到悠一时脸上露出的表情不似作伪，作为妹妹的她，的确是深深地爱着哥哥的。叶琛也明白，即使身为身份尊贵的少主，有时也没有办法左右家族的决定，可是告诉她悠一的行踪，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清水绫奈打断了他的思绪，“为什么要禁锢着他？因为他试图自杀，不只是他精疲力尽，一直试图挽救他的我们，也早已疲惫不堪。或许，我早就该和哥哥谈一谈了。”
叶琛回想起悠一手腕处的一道道伤痕，不禁沉默下来，最后他妥协了。
叶琛带着清水绫奈来到客栈的时候，悠一已经不见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床铺上隐约的折痕看得出有人曾来过。
叶琛一眼便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字条，他知道这是悠一留给自己的。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悄悄地将字条放到自己的口袋中，而后他再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还在四处打量的清水绫奈。一套动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毫无破绽，至少同行的清水绫奈并没有看出有何不妥。
“看来他并不信任我。”否则怎么会在叶琛离开后，悠一也立刻离开。
清水绫奈却摇头：“他或许是不想连累你。”
“现在怎么办，我们去哪里找他？”
“别担心，”清水绫奈倒不是很着急，她语气笃定道，“他不会离开这里的。”
听着清水绫奈如此笃定的话语，叶琛联想到悠一之前也表示过自己绝不会离开井玄。或许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悠一。
“为什么？”
清水绫奈笑了笑：“这里有他想要守护的，只要是他决定的事，就没有人可以改变。在这一点上，我们确实有点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到最后时，叶琛能感觉到清水绫奈的视线停驻在自己身上，但当他回望过去时，清水绫奈却早已收回了目光，这让叶琛觉得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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