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清水作为井玄最大的阴阳师世家有个传统，每年阴历的七月初七都要举行声势浩大的祭祀。因为阴阳师难免要和鬼怪打交道，所以他们更敬重鬼神，每逢七月初七，清水家都会在露音寺举行祭祀，当地的居民也会一同来参加，往年的祭祀都是由清水家的家主来主持，而今年的祭祀，则是由清水绫奈主持。
清水绫奈主持过几十场大大小小的庆典和祭祀，这还是第一次以下任家主的身份参与自家的祭祀。父亲老了，尤其是这几年，清水绫奈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力不从心，她知道，这意味着父亲打算将自己的衣钵传承下来。
一个十九岁的少女，放弃了其他的可能性，从此就要承担起作为一个阴阳师的责任，她可以做到吗？清水绫奈苦笑着摇摇头，这不是从那天起，就已经注定的事了么。
清水绫奈刚参与了一场法事回来，她换下衣服，坐在蒲团上发愣。这几日井玄动乱不堪，到处有鬼怪作祟，短短几日来，已经有许多居民向她表示，自己受到了鬼怪的骚扰。
还好只是骚扰，若是闹出了人命，可就不好处理了。由此可见魔女之力的强大之处，它还不曾现世，就已经让这些妖物灵力大增，要是真的出世，那还得了。
敲门声响起，清水绫奈回过神：“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晴香，她见到清水绫奈以后先欠了欠身，这才道：“小姐，老爷让您过去。”
清水绫奈没什么表情，她背对着晴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道：“嗯，等我梳洗一下。”
晴香弯了弯腰，便退了出去。
清水绫奈动作很快，她不好让父亲等待太久。
待到清水绫奈端坐到大厅时，时间刚刚好过去一刻钟，同时坐在另一侧的，还有那个白衣女子。
清水绫奈低垂着眸，恭敬地道：“父亲。”
“嗯，”清水奉太郎应了一声，道，“城中状况如何？”尽管去处理事情的是清水绫奈，但作为家主，清水奉太郎也一直在关注着井玄大大小小的事情。
“城中最近一直不太平，妖物横行，鬼怪肆虐，居民们不堪其扰，距离魔女出世还有一段时间，我认为状况不容乐观。”清水绫奈实话实说。
情况和他看到的差不多，清水奉太郎点点头：“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清水绫奈早就料到父亲会这么问她，于是道：“我认为我们不能这么被动下去，等着一个个伤亡的数字找上我们，我们应该主动出击。首先二十四小时派阴阳师巡逻，提高居民心理防线，其次最好挨家挨户设置无法让妖物靠近的结界，保障居民的安全。这样就算只能短暂抵挡妖物，也足够给我们争取时间。”
清水奉太郎连连点头：“可行，立刻吩咐下去，就照你说的办。”
“绫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让信子来帮你一同准备祭祀的事情，另外别院那边，你暂时不用顾忌了。”
听到这话，清水绫奈猛地抬头，当她触及到父亲威严的目光时，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那这件事谁来做？”
“粼和夜会照顾好他的。”这时，两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原本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站在清水奉太郎的两侧。
粼和夜是清水奉太郎的两位式神，平时总是神出鬼没，很少会出现在家中，即使是清水绫奈也很难见到。可以说，清水绫奈和他们并不熟悉。
“我知道了，父亲。”清水绫奈没有权利反驳父亲的决定。
“去吧，这是你第一次主持祭祀，好好准备。”清水奉太郎挥了挥手。
清水绫奈退出房间，关门的刹那，她看到屋子里的那两道黑影也消失不见。
祭祀准备起来很繁琐，还好有晴香一起帮忙，她虽有些莽撞，但干活却格外利索，这也是为什么清水绫奈一直都很放心她的原因。
而原本应该一起帮忙的中野信子，则是被突发状况的叶琛几人叫走了。
刚从清水奉太郎那里出来时，便有下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是新来的客人中有人受伤了，中野信子安抚地拍拍清水绫奈道：“绫奈，去处理你的事吧，这边交给我。”
中野信子跟着下人来到几人的房间，受伤的人是沈河，此时他正倚靠在床上，其他几人围着他打转。
“发生了什么事？”中野信子此话一出，几人都转过身来，看向发出声音的源头。
叶琛看了一眼眼前的白衣女子，然后道：“他爬房顶时，被上面锋利的瓦片划伤了腿。”
“好端端地爬房顶做什么，不走寻常路？”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中野信子本来也没想要个答案，她一边朝着沈河走去，一边说道：“我叫中野信子，是这里的家庭医生，以后几位若是身体上有不舒服，随时可以找我。”
叶琛不动声色看她一眼。
中野信子顺势坐在沈河旁边，观察了一下伤口道：“伤口有点深，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之后不要让伤口接触水，这两天少走动，多休息。”
沈河一脸绝望地看着中野信子道：“医生，我这腿以后还能走路吗？”
闻言，中野信子动作一顿，抬眼看了他一眼，像是想瞧瞧这傻子长什么样：“你没有伤到骨头，并不会影响走路。”
听到这里，沈河放心了不少：“那我会留疤吗？”
“自己注意的好就不会留下疤痕。”中野信子手上动作没停，很快便把伤口包扎好了，“可以了，注意不要沾水。”
说完，她又转头看了其他几人一眼：“他这几天行动不便，你们多照顾他一下。”
“多谢。”叶琛道。
“分内之事。”说罢，中野信子拎着她的箱子便离开了。
中野信子刚离开，叶琛便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然后匆匆跟了出去。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中野信子刚离开连一分钟都不到，叶琛眨个眼的工夫，却连个影都看不见了，难不成这家伙会瞬移？
叶琛没了辙，正打算原路返回，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一片白色衣角，说到白色衣服，在整座院子里，恐怕只有中野信子整日穿着白衣服，就在叶琛思索的时候，那衣角突然消失，叶琛立刻跟了上去。
他始终与中野信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至于被她发现自己的存在。
中野信子似乎并没有发现身后跟踪自己的叶琛，她一路朝着后院走去，目的性很强，等走到后门处时，她不经意地回了下头，叶琛连忙躲到一旁，因此没有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推开后门，是一片属于清水家的后山，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叶琛不知道为什么中野信子会来这里，但中野信子脚步很快，叶琛来不及细想，只得继续跟了上去。
中野信子对这里的环境很是熟悉，只见她七拐八拐，很快将叶琛甩在身后，叶琛急忙跟了上去，可是中野信子却眨眼间又一次消失不见。
不对！叶琛终于得以静下来思索，这中野信子分明就是故意引自己过来的，此刻叶琛环顾四周，一片白茫茫的大雾将他包围，别是说是人影，就连周围的景物都看不清。
叶琛知道自己这是被困在幻境中了。
这时叶琛也早已明白，一路引着自己来到这里，甚至用幻境困住的他的根本不是中野信子，而是一个化作中野信子样貌的妖物。恐怕在叶琛追出门时，那个重新出现的中野信子就已经是妖物了。
被困在幻境中最好不要四处走动，因为没有人知道幻境之外的自己正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说不定此刻叶琛正站在悬崖边上，而那妖物则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观看，只等着叶琛自己一个不小心，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叶琛不知道这妖物困着他有何目的，于是他索性坐在了地上，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有隐约的声音从他的上方传来。
“快醒醒，别睡了。”
叶琛睁开眼，只见他不知何时竟然身处在一个黑乎乎的洞中，而洞口就在他的头顶上，他顺着声音向上看去，只见清水绫奈站在洞口处，弯着腰，朝他伸出手。
“阿琛，把手给我。”清水绫奈穿着叶琛第一次见她时，穿的那件淡绿色羽织。
叶琛下意识伸出手，等到反应过来时，他们的手差点相握在一起，叶琛及时止住。
清水绫奈一脸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阿琛，不上来吗？”
叶琛倒是很有耐性，即使是妖物，可面对着清水绫奈的脸，叶琛总是不自觉地会产生其他的情绪：“你不是她。”
清水绫奈被识破后倒也不恼，脸上原本的温柔立刻荡然无存，她冷着一张脸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识破我的，毕竟我自认为我这张脸无可挑剔。”
叶琛摇摇头：“她从来不会叫我阿琛。”
妖物听到这里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它停下后说：“你一定好奇我在笑什么。老实说，我是心魔，我没有固定的样子，每个人心里想着什么，看到的我就是什么样子。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来源于你的内心深处，你最想要发生的事情。”
它看着叶琛逐渐茫然的表情又笑了起来：“你放心，我法力低微，不能伤人性命，刚刚从你身上汲取了一些法力，为了感谢你，我送了你一份礼物，等你睁开眼就能看到了。”
妖物说完这话，便从洞口离开了。叶琛还没明白它话中的含义，便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叶琛听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叶队长，叶队长，你还好吗？”
叶琛睁开眼，便看到靠的极近的清水绫奈的一张脸，他猛地后退，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清水绫奈的腿上。
“我没事。”叶琛坐起身，揉了揉头，这就是心魔口中的礼物？
叶琛环顾四周，这里又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和幻境中的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梦境照进现实了。叶琛抬头去看，果不其然，出口就在头顶上。
叶琛这才用余光悄悄打量了一下清水绫奈，此时的清水绫奈因为在进行祭祀的彩排，身上穿的是祭祀专用的服装，一身大红色的长袍，布料看起来很轻薄，她将头发高高地挽在头顶上，露出脖颈，嘴巴上涂了胭脂。
平日里的清水绫奈总是素面朝天，如今她化了妆，倒是与梦中的女子一般无二了。叶琛紧紧地盯着她，更加确信清水绫奈就是自己梦中的女子。
清水绫奈突然咳嗽了起来，在静谧的空间尤其突兀，叶琛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你怎么样，绫奈小姐？”
“我没事，”清水绫奈摇头，“可能是最近有点累。”
叶琛看着她眼底的黑眼圈，心想这应该不只是累这么简单吧，想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白女巫，阴阳师继承人，这一个个头衔听起来确实让人艳羡，可这背后所要付出的艰辛，也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清水绫奈又咳了两声，随后才有些虚弱地说：“我已经用符纸传了消息回去，他们很快会找到我们的。”
“嗯。”叶琛沉默下来。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内更为安静。清水绫奈一个人窝在角落里，禁闭着双眼，呼吸显得很微弱。
叶琛察觉到不对劲，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看着她苍白的脸，摸了摸她的额头，和预想中一样滚烫，叶琛皱了皱眉。
“你生病了。”叶琛简单地陈述了一下事实。
“我知道。”清水绫奈早就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她本想处理好事情之后再去休息，谁知道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地方。
叶琛脱下身上的外套将清水绫奈裹紧，然后紧挨着她坐下：“这样会好一些。”
“谢谢。”清水绫奈小声地道谢。
“你靠着我睡吧，等他们来了我再叫你。”
不知是真的难受极了，还是出于对叶琛十足的信任，清水绫奈竟真的靠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叶琛看着依偎着自己的清水绫奈，脸上有点复杂，身体也有些僵硬，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和他靠的这么近，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手臂上，他甚至能推算出清水绫奈呼吸的频率。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清水绫奈，叶琛不知为何觉得很安心，浓浓的困意向他袭来，这时他才意识到，其实他也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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