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愿得一人心
“为什么？”
玉娘的嘴唇颤抖了好久，才在喉咙深处挤出了这几个字。
“是为什么不能爱你，还是为什么爱你却非要拒绝你？”
玉娘听到周如兰的话以后，身体颤抖了一下，眼神忽明忽暗，看得出整个人都在纠结和不解。
随着玉娘精神上的波动，玉娘身上的蛊虫也开始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这些蛊虫爬上周如兰的身上，钻进衣服里面，撕咬周如兰的皮肤。
可是周如兰并没有送来自己的这个拥抱，甚至还抱紧了些。
她将头靠在玉娘的肩膀，然后轻声开口，“其实，有很多事情，都不像你想的那样，玉娘，你知道吗……”
从这里开始，周如兰给玉娘讲了一个她亲身经历却没有了解的那段往事——
所有事情的根源，一切的起因，就在周如兰的二姑姑——周晓雨身上。
周晓雨年少聪慧，还长出落的漂亮，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得到了机缘，被一个云游的修士看重，收了当关门弟子。
全家人都为周晓雨高兴，尤其是一直疼爱自己妹妹的周村长，在自己家门口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席。
当时兴高采烈的周晓雨没有想到，自己一生的悲剧由此而始。
收周晓雨为徒的修士其实是一个邪修，他四处搜罗童男童女，就为了制成炉鼎，供自己享用。
周晓雨刚到了那个邪修的老巢，就被这个邪修侮辱并制成了炉鼎，每天都生活的无比凄惨。
周晓雨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于是她偷偷学习邪修的法术，终于趁着邪修不备，给邪修下了毒。
等到邪修毒发身亡之后，周晓雨用一把大火烧掉了自己不堪的过往，只身离开了邪修的巢穴。
孤身一个人的周晓雨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回到家，去见自己的家人。
可是周晓雨不敢——
因为她不但没有成为家人向往倍感骄傲的修行之人，还被邪修玷污，弄脏了身子，最令周晓雨不耻的是，她已经怀上了邪修的孩子，并即将临盆。
没有办法，周晓雨只能像是游魂一样四处飘荡，在一个破庙生下玉娘之后，周晓雨看着怀中啼哭的婴儿，周晓雨意识到自己应该安定下来了。
周晓雨一个女子生活尚且十分艰难，又何况她还要喂养一个孩子？
几经苦难的周晓雨终于在一个大雨天崩溃了，她抱着自己的孩子，现在河边，决定一死了之。
而这个时候，她忽然看到，一个女子被一群贼人围住。
那些贼人一边发出□□一边对着被围在中间的女子动手动脚。
那女子不堪受辱，便想着投河自尽。
却偏偏被这些贼人拦住，更加变本加厉的侮辱。
这个女子的经历立即让周晓雨想起了自己最不想回忆的生活——那些被邪修□□的日子。
于是周晓雨就发了狂，她把自己在邪修那里所学的所有的邪法的法术都用在了那些贼人的身上，那些人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来就直接倒在了地上，浑身血肉化成一具枯骨。
似乎是恨极了，周晓雨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对付那几个贼人。
等到几个贼人都倒下的时候，周晓雨也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了。
等到周晓雨再一次睁眼，发现自己在一间温暖舒适的屋子里，而守在自己床边的女人，正是自己昨天救得那个人。
那个女人感受到周晓雨的动作，立即醒过来，然后一脸欣喜的说：“恩人，你醒啦！”
女人还没等到周晓雨说话，就端来了一桌子的米粥和点心，然后细心的用米汤喂周晓雨的孩子。
吃过了饭，周晓雨接过孩子，然后谢过这个女子的收留之后就要离开。
那个女人见到外面还在下雨，就把周晓雨母女留了下来。
这个女人告诉周晓雨，自己叫秀娘，孤身一人开了一家裁缝铺子维持生活。
秀娘看到周晓雨没有去处，就留下周晓雨和她做个伴。
于是，周晓雨就在秀娘这里住了下来。
时光荏苒，一晃两年过去，周晓雨的孩子渐渐长大，已经到了学走路的时候。
而秀娘也到了婚嫁的年龄，求亲的人也陆陆续续的上门。
可是秀娘一次比一次干脆的回绝，有的时候周晓雨看到有不错的青年求亲，就劝着秀娘答应，秀娘回答周晓雨的，总是复杂的眼神和绵长的叹息。
有的时候，周晓雨也会成为男人求亲的对象，但是周晓雨都会坚定的拒绝。
那个邪修给周晓雨带来的伤害太深了，周晓雨无法在与世上的任何一个人相处一生。
也不是任何一个人，至少秀娘很好。
周晓雨给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作为在邪修手下存活的人，周晓雨见过两个人之间最为放浪的关系，她不觉得两个相同性别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对，但是她也知道这样在正常的社会是不被准许的。
于是她怕自己的这份感情影响到秀娘，就赶紧劝秀娘嫁人。
谁知在周晓雨的处处紧逼下，秀娘居然向她表白了。
秀娘对着周晓雨说从周晓雨救了她的那一个晚上就爱上了周晓雨。
周晓雨又能如何，人无法摆脱七情六欲，面对自己心爱之人的表白，周晓雨如何能拒绝，如何能够舍得拒绝呢？
于是从说破这层窗户纸到在一起，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周晓雨还偷偷攒着钱，想要给绣娘一个真正的婚礼。
可是从来美梦容易醒，周晓雨被制成炉鼎后伤了身体的根本，再加上后来的炼、毒和生产，这些事掏空了周晓雨的身体。
周晓雨的钱还没有攒够，就撒手离去，留下了还什么事情都不懂的玉娘给秀娘抚养。
周晓雨临终之时，握住秀娘的手用尽力气说道：“我真后悔没有早点娶你，若是有来生，我一定托生成男子，堂堂正正娶你为妻！”
周晓雨说完这句话就去了，留下秀娘一个人泣不成声。
自从周晓雨离去之后，秀娘就用尽自己所有的精力抚养周晓雨的孩子玉娘长大。
孩子长到五岁的时候，秀娘节衣缩食的攒钱，把玉娘送进了学堂。
结果不到半天，玉娘哭着回来，因为学堂里的孩子都说玉娘说没有爹的野孩子，还打她。
没有办法，秀娘只能带着玉娘休学，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逐渐成了秀娘心中的一个执念。
在反反复复的思考之下，秀娘决定带着玉娘认祖归宗！
秀娘一路千里迢迢的来到了无名村，找到了周晓雨的哥哥，将整件事情和周晓雨的哥哥说了。
周晓雨的哥哥听了之后很为自己的妹妹难过，但是他坚决不肯承认玉娘是自己妹妹的孩子，更别说是认秀娘作为自己妹妹的媳妇。
他对着玉娘母女说，“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妹妹有一个同为女子的爱人，自己的妹妹去世了，那么她的过往也就烟消云散，那些过去，就别揪着不放了，你还年轻，早点嫁人吧，至于这个孩子，你要是有去处就送人，没有我就养着。”
秀娘哪里会同意这样的安排，在她的心里，她已经嫁给了周晓雨，那么她就是周晓雨的媳妇，玉娘的另一个母亲，她坚决的表示，自己会一直等到周家愿意接纳她的一天！
结果还没有等到那一天，秀娘就撒手人寰了。
……
听到周如兰这样说，玉娘不可置信的问周如兰，“兰儿，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如兰眼角湿润，语气颤抖的说道：“你娘亲第一次来我家拜访的时候，我就在门外偷听，这些都是我亲耳听到你娘亲说的。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想告诉你，但是每次看见你的脸我都无法开口。”
周如兰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父亲一生最大的饮恨之处，就是我的姑姑和秀娘的这段恋情，所以她从小就教导我以此为戒，绝对，绝对不能像自己的姑姑一样，爱上不该爱的人。
可是我注定要让父亲失望了，因为我的身边有了你。”
听到周如兰这样说，玉娘立即激动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我不能辜负我父亲的期望。
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的父亲察觉到了你我之间的感情，就提前找我谈话，告诉我如果不了断这份感情，就会杀了你以正门楣，我没办法才，才——”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我根本没有机会，况且我宁愿你恨我，也不希望你去恨我的父亲！”
玉娘听到周如兰说到这里，在也说不出什么，她紧紧的抱住周如兰，眼角落下泪来。
周如兰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紧紧的皱着眉头，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
李望舒想要出声询问，这个时候周如兰却俏皮的冲着李望舒眨眨眼，示意李望舒不要声张。
周如兰放缓自己的语调，尽量不要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爱我，我也曾隐晦的表现过我爱你，你还记得你给我秀绣过一条手帕，手帕上有一句诗——愿得一人心。
那个时候我故意装作不知道这句诗的意思，也躲过了听你的解释，但是我在晚上偷偷把这句诗的下一句秀出来了。”周如兰说到这里笑了一下，鲜血从她的嘴里面流出来。
玉娘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不对，她把周如兰从自己的怀抱中分开，发现周如兰面色青紫，嘴唇白菜，已是将死之相。
“兰儿，你怎么会——”
周如兰费力的把自己怀中的手帕塞到了玉娘手里，“你藏起来的那些邪修的典籍，我也偷偷看过，我知道一个人把自己变成虫僵可以获得无穷无尽的法力和寿命，但是灵魂也会因此受到诅咒，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我从村子外面第一次看到那些虫僵，就知道是你，我知道人到虫僵的过程没有办法逆转，却可以有人代替你受这份苦楚。
所以我和苦海城主做了交易，让我的灵魂代你痛苦，这些幻境里的时光，是我祈求城主给我最后的仁慈，所以你不要怪任何人，也不要再和神仙姐姐她们作对——”
周如兰说道这里，又呕出了一口血。
玉娘哭着帮周如兰擦去，然后说：“兰儿，你不要再说了，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周如兰摇摇头，“没用的，玉娘，我其实在你被选中当河神的那天就决定和你同死，这些时光算是我偷来的，我无憾了。玉娘，保重——”
周如兰彻底没了生息，她的手臂轻轻垂下，在玉娘痛哭失声中，周如兰的身体化成一道光芒，附在了玉娘的身上，玉娘身上那些伤痕都消失了，皮肤犹如凝脂一般光滑。
玉娘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红色帕子，上面用两种绣法绣出了缠绵悱恻的文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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