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垂叶虹鸟（五）
这张战斗看似无比漫长而又凶险，但是从开始到结束实际上只不顾过去了没几分钟而已。
秋枫从楚真的怀中钻了出来，鼻尖蹭到了她身上的血。小东西皱了皱鼻子，扒着她的衣襟眼巴巴的看着她发出啾啾的声音。
之前楚真没有让它冒头，就是担心这些来自垂叶虹鸟和花鳞虹鸟原生大陆的偷猎者会因为翡翠生命的陌生而盯上这些性格软绵绵的小家伙们。
是的，翡翠生命与虹鸟们并非来自同一个原生大陆。即便现在在这个世界之中他们生活在一起，但是他们两者的确不是同一片大陆的生命。
楚真鲜血淋漓的惨烈模样让几乎从未见过这么真实的创伤的大部分人都震惊的难以言喻。
和平伴随他们太久，以至于受伤和战斗这种事情，离他们都太远了。
清荣顺着地脉刚刚赶到就看到了楚真这般凄惨的模样，啾啾叫的声音都差点变调，像是一颗滚动的绒球一样跌跌撞撞的朝着楚真跑了过来，差点一头撞到她的小腿上。但是看到楚真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又一个急刹车根本不敢凑上前去碰她，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围着她团团打转，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哭音一般的惊慌失措。
“好啦，不要担心，没什么大碍的，只是些皮外伤。”
若非第一次打断了一下这个头领的思路，导致了他的领域收回，并且第二次强行催发出来的领域威力大大不如全盛时期的威力，恐怕也不仅仅只会有这么点皮肉伤。
楚真蹲了下来，身上的伤口随着她的姿势变化被重新扯开，鲜血翻卷的皮肉淌出，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血淋淋的的被模糊了面容。
显现出身形的羽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落在楚真身上。他收敛起翅膀落在地上朝着楚真踱步而来，泛着一点魔魅的深紫的翠色眼瞳担忧的朝着楚真看过去，连带着啼叫都像怕加重了楚真的伤势一样，变的又轻又软。
楚真本来想伸手摸摸清荣的脑袋，但是看到自己一伸出手血就哗啦啦的顺着手掌和指尖留下来，清荣看起来都快因为这个场景晕厥过去的模样，她不得不放弃揉揉这个小甜心的脑袋安慰它的想法。
真的摸上去了清荣可能真的要厥过去了。
“别这么担心嘛，帮我治疗一下就好了，时间可耽搁不起。虽然领头的已经解决掉了，但是还有两组呢。”
失血过多让楚真已经开始感觉到些微的眩晕和手脚冰凉，得到了她的指令的清荣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一样。他小心翼翼的蹭到了楚真的脚踝边上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她尚且还算是伤口不那么深的脚踝，翠色的光辉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秋枫抓着楚真的衣襟小心翼翼的贴合着她的身体回避过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做出了与清荣一样的举动。
交错的翠绿色光辉在楚真的身上如同扩散开来又互相碰撞在一起的涟漪一样将她全身都覆盖住，那些翻卷而又狰狞的伤疤被辉光抚平，像是被一点一点抚平褶皱的白纸，逐渐恢复成平滑的模样。
但是即便是白纸重新被抚平，也依旧难以避免的会留下褶皱的痕迹。颜色更浅泛着粉色的伤疤在楚真的体表纵横交错，哪怕是她那张精漂亮的面容上，也被这些蛛网一般的伤疤给覆盖住了。
翡翠生命的治疗方式是属于通过给治疗对象灌注生命力，从而催发治疗目标原本的生命力快速愈合的方式。效果虽然没有时光类的治疗手段那么的迅速方便，但是不会留下任何副作用。
唯一需要在意的问题就是，这些小家伙要是稍微激动了点的话，可能就会——
看，流鼻血了，她就知道。
楚真有些无奈的捂住鼻子，清荣和秋枫都有些太过激动了，灌注的生命力一时间有点过多了，导致她现在气血溢出。
“好啦好啦，不哭不哭，”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小家伙们的激动了，楚真熟练的给自己止住鼻血安慰着蔫搭搭的翡翠生命，“帮了我大忙了，接下来我先把这几个人送回去，你们两个都不要再露面了。”
暴露的动物们自然是越少越好，楚真现在敢让清荣和秋枫露面不过是因为她能够确保这一伙偷猎者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清荣用脑袋蹭了蹭楚真小腿上浅粉色的伤疤，收起爪子用微凉的肉垫搭在楚真的小腿上，仰着头软绵绵的冲着她啾啾的叫。
楚真把他也捞进了自己怀里面，把这几个偷猎者摞在一起捆了起来，用紫穹花和空石直接把人弄了回去。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她并没有试图帮莱纳止血。
气象龙的龙角箭虽然并没有命中他的要害，但是她拔出箭矢的时候是直接拽出来的，带着倒钩的箭头扯得胸口的那块伤口皮开肉绽血流不止，要是不及时止血，恐怕也会有性命危险。
不过这就不在她的处理范围之内了。
只要保证这些人不死在这个世界里面，他们死在哪里都和她没有关系。
“有什么问题的话，问出来也没关系。”
失血过多导致的疲惫并没有因为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全盛而消退，大脑之中依旧还残留着这样的劳累。楚真扫了眼弹幕，意料之中的少，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短短一分钟的画风就从纪录片变成了凶杀现场，大部分人恐怕都很难反应过来。
也就是看到她能够毫不留情的一箭洞穿一个人的喉咙，试图直接用弓弦绞死另一个人，并且直接洞穿了其中一人的颅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无形的箭矢刺入别人的胸口，观众才算是对楚真的身份和手段有了点了解。
她既然是这个世界的护林员，就不可能是什么手软的人。能够以一己之力守护这个偌大的世界，这个看起来年轻阳光的少女绝对不会像她对动物们表现出来的温情脉脉一样对着偷猎者也一样的温情脉脉。
【吃个鱼排压压惊：吓死了……汉堡都差点掉在裤子上】
【你爸爸我：吓得我可乐都打翻了，今天的午饭就是可乐泡笔电，流下了吃土的眼泪】
【你不知道我知不知道：前面的兄弟不要慌，把笔电拿起来跑进水里洗一洗，这样你就可以得到一大盆可乐泡笔电，一周都不用担心了】
【临兵斗者：等一下，前面的兄弟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不慌的样子，快清醒一下！】
【清明上♂河图：倒不如说是问题太多了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要问什么问题……】
【喵喵喵喵：刚才被吓的话都不敢说好吗……】
【唧唧复叽叽：就我一个人关心主播现在真的没事吗？！】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不瞒你说我想的问题其实有点……emmmm……】
【海豚是动物界的工口之王：看起来大家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万碎爷万万碎：你们都闪开让我来！主播在的世界是只有主播一个人的吧？既然这样干嘛不把人直接杀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法律之类的东西约束主播吧？这样放跑不会有什么危险吗？下次还是这批人来怎么办？】
【山兔炫舞天团：是啊……而且第一批被驱逐出去的，领头的那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就是已经来过这个世界，又重新进入的吧？】
【咩嘤：不管怎么看主播把人放走的行为风险都很大啊，未免太心软了点吧？】
【铁头氪金王：非要说的话，虽然主播这样的行为比较好，但是的确风险很大啊。】
【钠镁铝硅磷：不是，你们是不是刚才都没仔细看？你们竟然都没有发现主播一开始情急之下是直接下的杀手吗？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因为心软才把人放回去的啊？？？？？】
【金银铜铁锡：不瞒前面的兄弟说，我没敢看……】
【今天在秋名山被抓：我靠前面的兄弟居然还有勇气回过去看吗？我都没有勇气，心脏现在都还没恢复成正常的跳速。】
【松鼠把松果塞进：不瞒各位说其实我觉得当时主播第一箭射出去的时候简直帅呆了……】
【你是谁我在哪：我就不一样，我觉得主播全程都帅呆了。】
【春雨惊春清谷天：一言难尽的想吐槽，你既然身为护林员心软也不是这么个心软法的吧？？？？？】
【清风拂月：惊了，生死搏杀打败的偷猎者最后竟然把人放回去，主播的脑子怕不是注水的吧？？？？？？？】
【注水猪肉不要钱：醉了，怕不是个圣母癌，先溜为妙。】
【喵喵喵喵：前面几个我也是佛了，怎么，随便处决别人的性命就让你们感觉这么高贵吗？就算主播击败他们，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随便决定别人的生死？这和她是什么身份，这些人又是什么目的有什么关系，纯粹是因为生命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可以被人随便生死的好吗？你们以为自己在看○点的狂霸酷炫拽男主文吗？？？？】
【大寒：虽然前面这位朋友说的有道理，但是主播的情况明显不一样吧？真的要说的话，主播本身在这个世界之中担任的角色应该不仅仅被限制在护林员上面吧？毕竟她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人类，不管是法律还是规则什么的，都应该是由她来决定的吧？在这样持有这种权利的情况下，我觉得主播把偷猎者放走明显不是什么好主意。】
楚真一直到确保了这一队偷猎者已经被空石重新传送回时空之中才回过神去关注一下弹幕，眼见刚才还稀稀拉拉的弹幕现在已经变得密密麻麻，支持杀和不杀的两方弹幕正撕的不可开交，眼花缭乱到让楚真甚至忍不住想关闭弹幕。
“其实你们也没必要吵得这么厉害。”
楚真收回弓箭，身上的斗篷倒是还完好无损的。
莱纳为了保证自己能够成功，特地回避了她这条疑似魔法防具的斗篷，以此节省魔力保证他的成功率。
倒是要感谢他没有对斗篷下手了，虽然动手了也没用，但是好歹现在楚真可以用这条斗篷挡住自己身上已经被割的破破烂烂的衣服。
“我并不是不想杀他们，我只是不能杀而已。”
真相往往比大部分人猜测的更加简单。
楚真稍微清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血渍之后就把已经使用过的空石泡回了醴泉之中。但是血液逐渐干涸黏在身上的感觉实在是不大好受，而且放任自己身上残留着这么重的血腥味，实在不是一个生活在丛林之中的人应该做出来的事情。
“你们已经见过地脉了，也知道地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地脉会在生命死去之后将他们的灵魂吸纳进去，但是每个世界的地脉基本上只能同化原本世界的灵魂——其他的世界还好一点，地脉的弹性会大很多，能够容纳的外来灵魂上限比较高，而且同化排斥的效率也比较高，但是这个世界不行。”
“这个世界本身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物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生命，”她的语气带着些许怜爱与轻柔，连眉眼都带上了缱绻的温柔，“我是唯一一个属于她创造的生命，其余的所有生命，这里的一花一树，一虫一兽，所有的一起都来自源于他们原本的世界片段。”
“这个世界将原本已经灭绝的他们从中截取复制出来纳入自己的领地之中，用他们填充自己本身。所以这个世界没有稳固的核心法则，没有稳定的原始生物，她所拥有的，只有这个‘世界’本身这个概念，除此之外，全都是虚无。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处于风暴眼中心的位置。正常的，拥有完整法则的世界周围的空间不会这么混乱，更不会处于暴风眼之中。”
现在还没有引入其他世界的人，如今在观看这个直播的世界的人对于这种概念是全然陌生的，所以楚真不得不花费一点口舌来替他们解释这个道理。
如果是魔法界或者其他有着特殊能力的世界的人在观看，就知道楚真说的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种没有稳固核心法则的世界，往往会被他们世界之中的大能当做储物空间。混沌蒙昧尚未开化，而且也因为没有核心法则，永远都不会开化，最适合当做自己的私人空间使用，根本不会有生命的出现。
但是这个世界却不同寻常的拥有了生命，哪怕并不是原生生命，但是对于一个没有核心法则的世界来说，这无疑是一种随时会导致世界本身彻底崩溃归于虚无的事情。
“所以这个世界十分脆弱，经不起一点风雨波折。光是创造出我的存在，就已经伤害了她本身的大部分元气，更不要说是要是地脉摄入过多的外世界灵魂，会直接导致大陆崩塌和世界的毁灭。”
甚至于她本身，除了这具身体之外，灵魂也并非是这个世界创造出来的，而是被世界从其他世界已死之人的身躯之中截取过来的。
楚真一开始就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但是……没有透露的必要。
外来入侵者的死亡，导致它们的灵魂进入地脉，会对地脉，这个世界本来就十分脆弱的地脉造成十分严重的污染。地脉本身又是生死轮回之处，要是被严重污染，不仅大陆会四分五裂，甚至于轮回生死也会一片混乱，对于这个脆弱的世界来说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曾经也曾肆无忌惮的杀戮，她的弓箭不知道射杀过多少偷猎者。地脉一昧的将那些死去的亡灵吞入其中，等到她察觉不对，已经为时已晚。
将近半数的地脉收到了重度污染，那些污染的地脉导致大地的崩裂以及地震火山的迸发，整个世界几乎有一半的区域都陷入了那种仿佛末日一般的天灾之中，她联合更多强大古老的物种也就勉勉强强保证了其与生物残存的一点星火，不少生物在那一场末日灾难之中数量骤减，一直到现在都尚且没有完全恢复。
世界没有崩毁在那一次灾难之中纯粹是他们几乎用命在维护填补，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运气到底是站在他们这边，才勉强让世界不曾彻底破碎，但是到底后遗症还是十分严重的。
地脉如今经受不住一点点的污染了，哪怕她心中能够估算出地脉的承受限度，也不敢去赌那一点点微小的可能发生。
世界经受不住再一次那般的波折，她也同样无法再一次去挽回那样一个几乎倾颓的世界。
并非是她不愿意去挽救，只是……
世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不管是她还是她，他们都经受不起第二次那样的灾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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