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柳溪镇
清晨,褚寻想要去看看言业生,少年却早就已经醒了,等人坐到桌上,看着面前的早餐,褚寻摇了摇头:“怎么起这么早?”
现在才七点过一些。
言业生在他身旁坐着,闻言抬起头小声道:“睡不着。”
他嗓子还没好,经过这几天也只能小声的说几句短促的话。
看着言业生面前的牛奶,褚寻伸手又给他倒了半杯:“多喝点。”
言业生握着手里温热的牛奶杯,慰烫的温度像是昨晚褚寻的手掌。
摩擦了一会儿,直到指腹都发了红,言业生才微微偏过头嗓音几近于无的道:“先生我告诉您一件事,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声音模糊,最想让褚寻听到的人是他,不想让他听到的人也是他,矛盾至极。
褚寻听到了,看着言业生难得显出纠结的脸他心中也难得好奇。
“嗯。”
言业生看着褚寻的脸,俊美而严肃,眼神却是温和又包容,戳了戳碗里的饭,他垂下眼,让发丝遮住自己大半的侧脸。
“当时,如果我叫您的话您会来吗?”
他们俩都知道这个当时是什么时候,褚寻只是有些意外言业生竟然会自己提这件事。
褚寻点头:“当然。”言业生警惕心重,褚寻也知道他心思深,他并不怪言业生不信任他。他只是担心言业生下一次会再伤到自己。
当初在医院里虽然起过教训下小孩儿的念头,但褚寻到底还是歇了心思。
言业生垂下头,银色的发丝在眼前落下稀稀落落的黑影,明亮的灯光在他眼前就像是一块块玻碎的镜子。
听了褚寻的回答他却像是有些不太高兴。
沉默了好一会儿,褚寻才听到他的声音。
“我相信先生在的时候会来,可先生不在的时候呢?”
“您以后不再陪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又该叫谁呢?”
言业生的发问让褚寻难得的沉默。
他像是第一次窥见言业生的内心,强大又弱小,宛如被冻住的云朵,看着坚硬,其实柔软无比。
就像他所想的一样——言业生害怕的从来都不是恶意。
言业生闭上眼,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想要对褚寻说一句他刚刚说的都是玩笑话。
男人却在他面前轻轻蹲下,温柔的把他揽进怀里。
褚寻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幼时他的母亲那样安抚着言业生。
“业生,你知道吗?你刚刚说的话就差直说我会把你丢下了。”
褚寻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一成不变的稳重和成熟,他的声音很有力量,就像是牵引的绳索,并不紧,但却牢牢的拉住了言业生。
褚寻温热的呼吸铺散在言业生脖颈,让他有些痒,听着他的话,言业生额头在他肩上蹭了蹭。
柔软的像是撒娇般的感觉让褚寻动作一顿,停了下,褚寻才接着自己刚刚的话说下去。
“我说过我会看着业生好好长大就一定会做到,你相信我吗?”
褚寻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是个对未来很有规划的人,既然再一次的遇到了言业生,从决定的那一刻他就把少年划进了自己的规划圈,纵使这是个会打破他未来一生的决定他也并没觉得有什么。
他并不是一时脑热或是什么一时兴起,褚寻清楚的明白负担起一个生命的重量是多么艰难的事。
既然决定了他就不准备放弃,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言业生听着褚寻有些低下去的嗓音微微慌张,手指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襟,想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能把自己更加缩在褚寻怀里。
感受到怀里少年的动作,褚寻忍不住想笑,但又知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手掌依然在言业生背后拍抚,褚寻保持着刚才的嗓音:“业生愿意相信我吗?”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答,褚寻像是能看见言业生的挣扎,也并不催他。
言业生额头抵在褚寻肩上,眼神里难得纠结。
过了半晌言业生才出声:“没有不相信您,我只是想听您说会陪着我。”
昨天晚上的事影响到了他,让言业生极度不安,就连今天早上都醒的极早。
他没有不相信褚寻,只是心底的不安让他急于求证些什么。
“所以…”言业生微微抬起头,眼睫垂下不敢看褚寻的脸“先生别生气。”
褚寻没有出声,言业生偷偷瞧了他一眼,看褚寻的样子又立马垂下了视线。
伸手摸了摸他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事实上褚寻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在认真的思考一件事。
过了好一会儿,褚寻才下定决心,正想开口就听到言业生道:“您别生气,我告诉您一件事,是昨天晚上才想起来的。”
褚寻被打断也没有急,闻言摸了摸他的头发让他继续。
言业生:“我好像记起母亲以前住的地方了。”
褚寻闻言一怔,连自己刚刚才想的事都忘记了。
松开言业生,褚寻:“你那时候还小怎么记得?她告诉你的?”
言业生摇了摇头:“我那时候已经五岁了,我记得那儿。”
“那时候腿被冻坏了,走不了,她把我抱了回去。”
褚寻听到这儿反应过来:“腿被冻坏,抱回去…”
他脑海里有个猜想却又觉得太过荒缪。
言业生望着褚寻点了点头:“嗯,我不是她亲生的。”
褚寻微愣,脑袋里被这句话冲的有些乱,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在里面,他又冷静的把那些想法压了下去问出自己的疑问。
“那你的身份证是…”说到一半他想起来言业生的资料不全,算是半个黑户,怪不得上一世他们谁都没有查到这件事。
言业生淡淡道:“她告诉别人我是奸生子,倒是瞒了过去,不过后续的户口不好上,只弄了一半,准确来说,我应该算是个黑户吧。”他的嗓音里没什么情绪,既没有气愤也没有难过,只是简单的陈诉一个事实。
褚寻半晌没有回过神,只怔怔的看着他。
言业生安静的说着话,苍白的侧脸认真而俊秀:“我只记得叫柳溪镇,她是在那儿的河边捡到我的。”
虽然她只是把我带到了张伟扬那儿,但我还是愿意感谢她当年救了我。
这可能也是当年尚且年幼的他唯一留存下来的良心吧。
言业生微微歪头,视线里有些茫然,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有那种东西。
不等言业生想明白,他就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温暖而结实,从他背后不断传来轻柔的拍抚。
“业生是非常非常好的孩子。”
感受着男人温暖的怀抱,言业生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耳边清晰的听到那如鼓点般跳跃的节奏轻轻笑起来,应该还是有的吧
毕竟先生都说他是好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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