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三人说了会子话，平儿的心已是定了下来，但因为王夫人在荣国府里威势已久，想要斗翻她绝非容易之事，所以还是存了几分担忧。
不过，再一瞧凤姐儿和二爷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样子，平儿又总觉得他们定然能成的！信心突然就有了！
到了该去请安的时辰，凤姐儿临出门前与贾琏说道：“我已下定了决心，日后很该行善积德才能保住平安。如今敏姑妈那里怕是不成了，你陪着我去趟扬州吧，一来去送送姑妈，二来也接应一下黛玉，再则也很该去拜会一下林姑父。旁的不说，他是当今的心腹，如今咱家这样的境况，我们若想挣脱出去，少不得要他老人家出出主意的。”
凤姐儿想的很简单，上辈子林家为了周全贾家的颜面，让黛玉轻车简行地上了京，然而本是一番好意却让黛玉从进荣国府开始就被奴才们嘲笑为来打秋风的破落户！
可又有谁知道，王夫人的手里却握着林家送来的银票足足五千两！
别说是养一个黛玉几年了，就连带上三春姐妹都绰绰有余了！
那带头说这些屁话的奴才伺候周瑞家的小丫鬟，凤姐儿上辈子就怀疑是王夫人在背后刻意针对黛玉，只是那会子自己尚且还傻不愣登地在人家手里讨剩饭吃呢，自顾不暇都来不及又哪里还能照应黛玉。
上辈子，她身为荣国府当家奶奶，却连周瑞家的一个陪房都不敢惹，也不知道人人都说她二奶奶威风八面是瞎了哪门子的眼？
基本上，就属绛珠妹妹被警幻那老妖精坑的最狠，所以凤姐儿打算从黛玉自扬州出发开始就给她来个大不一样！
就不信改不了她们姐妹的命运！
贾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何况他觉得凤姐儿说的实在太有道理了。
重活一世，他如今对因果报应一说深信不疑，刚回来的第一天，贾琏正是惶恐茫然的时候，做些善事总是能让心里踏实些的。
若要论出路，靠他们贾家的人指明道路纯纯是无稽之谈了，但是林家姑父可不一样！
他家是正经的书香世家，林姑父这巡盐御史的一职可与他二叔那个狗屁的工部员外郎有着天上地下的区别！
林姑父当年是经科举入仕，凭着真本事杀出重围在殿试上被皇上钦点为探花郎！
那可是千军万马中闯出来的佼佼者，其真才实学自不必多说，如今正于扬州担任的巡盐御史就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
非天子心腹不能任，非有大智慧之人不能任，非官声名望不显著者不能任！
而他们贾家，全府上下在官场上行走的就只有二叔这么一个凭着太上皇的那点恩情荫的主事，干了十余年才升了个员外郎，若说凭才干他二叔根本就没有那东西，也就是看在他那张熬了多年资历的老脸上罢了！
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他们已经没落的荣国府竟然把那么一个当朝重臣的独女当做了上门投奔的破落户对待！
贾琏这么一想，突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上辈子他是何等的愚昧、何等的坐井观天、何等的眼瞎耳聋！
好似在他的世界中，除了这座荣国府内发生的大事小情外便一切都不关心，只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肆意妄为，做出了许多胆大包天之事！
上辈子活该他被砍头，如他这样不事生产、醉生梦死的混账玩意哪配好好活着！
只是可怜了他的凤哥儿和巧姐儿，最后也没落得个好下场！
凤姐儿要去扬州，贾琏狠狠地点了点头：“还是二奶奶想的全面，细细想来幼年之时敏姑妈待我是不薄的，如今狠该去磕个头的。林表妹是她和姑父唯一的女儿，咱们理应好好照料！更何况，咱们确实有求于姑父。贾家个个都是糊涂虫，此番去扬州也是求姑父救你我性命的！”
平儿发现她现在越来越听不大懂凤姐儿夫妻二人说的话了，但这会子连“性命”都扯上了，就知道恐怕是一桩要紧的事儿。
凤姐儿听完贾琏的话后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一些想法，但如今四大家族光名头叫的响些，唯一还算得用的恐怕就只有她的叔父王子腾了，是上辈子她叔父死的实在蹊跷，如今还是先不要牵扯过多的好。
所以，想要凭着以前的人脉做出改变，是不中用了。
还是去扬州问问明白人吧！
夫妻二人商量完此事后，凤姐儿便带着平儿来到了荣庆堂请安。
贾母因着女儿的事情连日来一直都沉浸在哀伤之中，茶饭不思，日日以泪洗面。
是以这几日贾母这里都静悄悄的，一点都不复往日热闹非凡的气氛。
凤姐儿来时，探春正在劝着贾母多少用上一碗汤水，无奈贾母实在没有胃口，一连摆了几次手都拒绝了。
探春无法，见到凤姐儿来后眼睛都亮了，急忙迎上来说道：“风姐姐，老祖宗都几日未曾用膳了，你的嘴巴伶俐，能否帮着我们劝上一劝。”
凤姐儿见探春几个焦急的样子，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三个女孩自小就养在贾母这里，如今见贾母伤心，眼中的担忧实做不得假。
可惜她这三位姐妹本就是被警幻坑来为他贾宝玉抬轿子的，即使她们再将贾母放在心上，也终究换不来人家的真心相待。
现如今贾母还会为了自己那个快要逝去的亲生女儿哭上一哭，可是等到神瑛侍者与绛珠妹子成功会面正式开始历劫后，贾母便连亲生女儿也不记得了，甚至为了哄好宝玉还能当着外孙女的面编排些女儿本没有做过的事情。
有的时候凤姐儿真的怀疑那神瑛侍者难道是警幻亲身的儿子不成？否则何以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为他造出了这么一个人人都爱贾宝玉的凡界！
凤姐儿想到这里只想把昨夜的饭吐到警幻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上！
就这么个玩意你自己回家爱怎么稀罕就怎么稀罕，非得给大家一个不落地下上唯爱宝玉的降、头就真的是恶心的妈给恶心开门了！
眼下，对着探春妹妹祈求的目光，凤姐儿哪里会拒绝呢，她接过了参汤，说道：“老祖宗，我们知道您心里正不好受着呢。可万一您再有个什么，可叫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怎么过活啊？若叫敏姑妈知道了，岂不心里更加难安？我们家二爷知道您心里牵挂着，便说自己旁的本事没有，代您去扬州走一遭还是能办妥的。今日您就赏个脸吧，待到了扬州，一时敏姑妈问起来，也好叫姑妈放心的。”
贾母忽地抬起了她浑浊的泪眼，抓着凤姐儿的手问道：“琏儿要去扬州？老二家的先前不是说他不肯去吗？”
王夫人果然是个黑心肝的！一面叫她打发贾琏出京去，一面又在老太太这里说贾琏不肯去扬州！
竟这么早就在老太太这里上好了眼药！姐儿在心里大大地啐了一口，不要脸的阴险小人！怎么不叫你出门摔个大跟头！
凤姐儿当然不可能再替王夫人圆话，当即便“惊讶”地说道：“这可怎么说的，今儿个太太是说了让我打发二爷出京寻些稀罕的玩意儿来给您解闷儿，只我和二爷想着如今您心里最为记挂的人是敏姑妈，寻再多的玩意儿也比不过亲去扬州一趟代您老人家去见见，方才我出门时二爷已去张罗船只了，莫不是哪个奴才将太太的话传错了吗？”
贾母虽然伤心，但是却还没糊涂，何况她早就将王夫人脑子里的那点子算盘看的一清二楚，以往是看在宝玉的面子上从来没有戳穿罢了！
万万没有想到，王氏竟然胆敢算计到自己头上了！
这下子，贾母是又急又气，眼前一黑就想晕过去。
还是凤姐儿眼疾手快地掐了一下人中，贾母这才堪堪维持住了清醒。
贾母心中生气的很，王氏私下里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数都数不过来，她之所以装作不知道无非是因为这样做能让宝玉和政儿得到好处！
真是没有想到，如今王氏的翅膀居然变的这么硬了！
偏偏这会子贾母却万万不能当面发作，一旦今日下了王夫人的面子，日后便不好再辖制住这凤丫头了！
于是，贾母就这么忍了下来，将凤姐儿拉至身边坐下，说道：“想必都是那起子奴才们嘴笨，一来二去就将话传错了。你和琏儿都是好孩子，这次能去扬州瞧瞧敏儿也算了我一桩憾事，不知琏儿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凤姐儿：“若是一切顺利，最快三日后就能启程。”
贾母点了点头：“如此，只盼着你敏姑妈临去前能见一见她侄儿吧！”
说道此处，大家不免又哭一场，迎春和探春连忙上前围住了贾母，惜春还小却也面带哀戚，凤姐儿连忙劝了好一会子，才止住了哭声。
贾母缓了缓心思，接着道：“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既然琏儿去了扬州，就叫他回京时一并把你林家的表妹给我带回来，如此路上也有个照应。”
凤姐儿就等着这句话呢，连忙说道：“老祖宗心疼表妹，这是应该的。只是二爷到底是爷们儿，哪里晓得女儿家的心思。我只想着林家表妹经此变故又从家中到京城来，固然心里知道这里有疼她的外祖母在等着，可终究京城是个陌生的去处，她小孩子家家的，只怕还不知该如何忧虑呢！我想着，索性便也跟着二爷一同过去扬州，林家人丁单薄，如今阖府上下也只有姑妈和表妹两位女主子，我虽蠢笨不堪用，去了多少也还能照应照应，再则也能开解开解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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