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晚梅
“前朝？晚梅宫？”雨墨勾起一边嘴角。“看来谢妈妈不仅桂花糕做的与众不同，自身的经历，也是与众不同。”
“不敢。”谢妈子低头。
“同我进门，你有故事，正好，我有酒。”雨墨推着谢妈子的双肩进了珠玑宫的门，点翠她们正围着院子里的小石桌吃饭，来喜和来顺回来晚了，没了座位，只得捧着饭碗，站在外围，时不时的从人头顶上方伸过去，夹一口菜，还被提醒着别把菜汤滴到他们头上了。
雨墨见院子里的一片埋头吃饭的和谐样子，就从心里原谅了刚才进门时他们没有一个在门口等她回来的窘迫状况。心想着，这一桌子饿了好几天的样子到底像谁了？
雨墨站在门口，联想到了自己平时吃饭的样子，尴尬的挠了挠头，得出来了一个结论。兴许，是随了主子吧。
随也不随点好的？小孩子真的是不学好。
点翠是对着门口的，刚往自己嘴里放了一筷子的熏酱小肚，就看到自己主子一脸微笑的站在不远处，瞬感不妙，小肚都没来得及咽，赶紧拍了拍旁边的侍人，那侍人刚咽下口饭，看了看点翠给她指的方向，立马直起了弓着吃饭的背，就这样一传几的，所有人的放下了碗，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毕恭毕敬的一起欠了身，道了句：“问主子安。”
看见了全过程的雨墨心里都要笑翻了，原本刚准备不打扰他们，就这么过去的，没想到点翠正巧看到了她在门口。
“咳。”雨墨觉得自己此时需要在谢妈子面前树立一个威严的形象，于是便顺着他们问安拿起了调子。“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是谢妈子，以后就是咱们珠玑宫的人了。”
“谢妈子好。”众人齐齐道了。
“你们好。”谢妈子笑着答。十年了，风云变幻，兜兜转转，没想到，她又回到了这里。
“你们继续吃吧，我去小厨房拿两坛桂花酿。”
半晌，红罗帐下，帐中香旁，雨墨给谢妈子斟了杯桂花酿，莞尔一笑，柔声道，今日红罗帐下，只有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没有主子和侍人，无需拘束。
虽如此说，谢妈子还是改不了多年的习惯，低头道了个是。
她拿杯抿了口桂花酿，故事在不善言辞的谢妈子口中铺展开来。
“多年前的一日雪夜，梅园红梅放的正好。当时我还只是膳房的一个小帮厨，成日只是做些，洗菜切菜，给宫里一些位分比较低的主子们送吃食的事。”
谢妈子提到了以前的苦日子，眼里泛起了涟漪，她拿起桌上的杯子，半杯桂花酿下了肚，两颊红晕渐显。
“那日我被当时的掌事派去给一位新晋的主子送吃食，膳房里都晓得那位主子骄横，谁也不愿去，我平日不爱说话，只管做事，也不太懂结交朋友，他们就欺负我，让我去。我小心提着食盒，正经过梅园，雪夜路滑，不小心把给主子的点心摔了。”
“主子，你猜怎么着？”
雨墨正捧着脸听的认真，突然这一问，让雨墨不禁愣了一下。思索片刻，雨墨只是抿着嘴，捧着脸笑着摇头。
“我遇到了媵妃娘娘。”
听到媵妃两个字，雨墨毫不掩饰的眼睛一亮，抬手给谢妈子把酒斟满了杯子——雨墨已经将谢妈妈当成自己人了。
“那时候，媵妃娘娘还是王后的侍女，她正好路过，看到了跪在雪地上捡糕点我。主子你说巧不巧，正好媵娘娘手里也有个食盒，还是一样的糕点。”
“嗯，倒是真的挺巧。”雨墨正襟危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然后的话，我想主子都应该猜到了。”
“让我想想...所以媵妃娘娘是将她食盒中的一部分糕点替换给了你嘛？”
谢妈子欣慰的点点头。“是这样。”随后拿起酒杯，低头抬眼看了看雨墨。
“主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不好讲的，我说过，今夜，我只是个听故事的人。”雨墨闻言，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感觉谢妈子将会道出什么大秘密。兴许就是姜昇所说的那些温柔懂事大哥哥，调皮捣蛋小妹妹的故事的真相呢？
终于，一切水落石出，要结束了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丝的不舍。
终究是一个那么虚幻的家，一个外表光鲜温馨，背后被荆棘和血腥所缠绕的家。
有什么好留恋的，偷来的美好，迟早要还回去的。
这个只属于六年前，姜珠的家。
此刻，雨墨注视着谢妈子，谢妈子这行事低眉顺眼处处小心的样子让雨墨觉得心酸。
深宫之中，高墙之下，懵懂单纯，世故圆滑。
雨墨怕自己在这深宫冷苑里，日子久了，丢了曾经的自己，占着姜珠的身份，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主子，”谢妈子虽得了许可，可也是道的犹犹豫豫，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还一边蹦字一边观察雨墨的脸色。“老奴觉得，您有时候，真的很像媵妃娘娘。”
不是雨墨心中设想的王族秘密。
雨墨眉头舒展，扑哧笑了出来。“就这啊，我还当什么呢。全王宫应该都知道我是姜昇在街上捡回来的替代品吧，像媵娘娘或者是像那位...嗷，琴瑶公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老奴还以为，媵妃娘娘歿的早，主子会不乐意，觉得老奴在咒主子。”
歿的早？
雨墨停住了给自己倒酒的动作，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媵娘娘，如何歿的，你可知？”
“产后亏虚，没几年便去了。丢下了一双儿女......那日太后出来，娘娘就没了气，我连娘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产后亏虚？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太后？雨墨的眼里闪过寒光。
为母赎罪，为己赎罪。
原本雨墨觉得姜昇的故事真假参半，孰真孰假难下定论，如今看来，真的还是大半的。
快了，再结合自己脑子里的模糊的画面，一切，就快浮出水面了。
“哦，对了主子，您可不能直呼王上名讳啊。”
雨墨答的随意。“没事的，姜昇他允许我这么叫的。”
“王上待娘娘真的是极好，就不知道为何娘娘要，那么对王上。”
雨墨垂了眼，微微扬了扬嘴角。“你是说，我刺杀他的事吗？没什么，一个意外罢了。“
”他待我是很好，好到让我觉得都觉得不真实。后来我也听了些风言风语，更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是对我好，还是我，在替别人，收着这些好。”
“老奴是个粗人，在宫里摸爬滚打的半辈子，不晓得什么大道理，只是知道，在哪做事，就要看谁的脸色，摸谁的心思。”
“娘娘身在宫中，就得看王上的脸色，摸王上的心思。”
“老奴明日做些点心，娘娘拿去带给王上吧。”
“那就麻烦谢妈妈再多做一份吧，我明日顺路去拜访一下王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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