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3章终于清醒

（一）

        是夜，苏赞夫妇回到“苏青院”时已是子时。下人来报，今晚大少爷读书到亥时方歇下，三小姐夜里睡息安稳没有哭闹，田姨娘、武姨娘院里也递消息来说今日一切“安好无虞”。苏赞听后甚觉满意，又见桂氏早已安排好下人为他置办沐浴事宜，心中颇为感动，适才因得知桂氏多日未去探望如蔚的不快已消散七八。

        子时中分，苏赞沐浴完毕。桂氏屏退了下人，亲自为风尘仆仆的丈夫捶肩捏脚，一派柔情蜜蜜。昏黄灯光、标致少妇、白嫩柔荑、嘤嘤细语，魅惑得人有些陶醉。苏赞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好一阵的云雨温存。

        巫山歇后，桂氏躺在丈夫的臂弯里，微微喘着气。苏赞半只手臂搂着妻子，厚实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桂氏光裸的背。床第间一派柔和。

        疲倦困顿之际，忽听桂氏的声音自耳边悠悠的传来：“老爷，我明日去信往毓京，让爹爹请大伯过府一叙可好？”

        苏赞眼睛微眯，闻之缓缓回应道：“岳父大人当年并非文肃太子的支持者，怕与大伯只是点头之交。此事若由岳父出面，怕是不妥。”

        “可是如今，苏家一脉，能成为嗣子的，大有人在。不说其他，大哥一直任京官，大嫂家族听说这次也封了个伯爷，一家老小皆在京城，和大伯关系匪浅，又有公爹拂照着，咱们可怎么比得过。”桂氏口里所说的大哥，是苏赞的嫡亲兄长苏赏。兄弟二人皆出自新晋永恩伯苏进安亲弟苏道安一脉。

        苏赞轻拍桂氏肩膀，宽慰道：“大哥固然有优势，但父亲大人就他一个嫡出儿子。除非父亲舍得，否则这嗣子位，断不会是大哥。至于其他兄长堂弟，绝大多数出身商贾，大伯总不至于选个商贾出身的来当嗣子。就是相争，他们也不见得比我有优势。只要为夫得到绝大多数族人的支持，嗣子之位，非我莫属。”

        “所以，老爷今晚才对姐姐如此客气？”想到苏桂凭着庶女身份嫁入富贵商户白家成为正房夫人，诞育四子重新让人丁单薄的夫家主脉子息棉厚，而后在操持家业时展露商业头脑获得夫家准许成为白家产业的实际掌舵人，更是在丈夫不幸意外身亡后撑起整个白家，林林总总，已让苏桂在苏氏一脉中声名大噪。提起这位嫁得好生得好、脾气爽直素来有福气的苏家女，族人无一不称道艳羡。就是桂氏，对这位堂大姑子也是十分敬佩。虽说苏家女已经嫁出去了，但若能得到苏桂支持，那苏赞离嗣子位就又近了一步。

        “夫人此言差矣。对姐姐尊重客气只是因为姐弟同宗，且以往姐姐于我、于大姐多有照顾，又教养蔚儿三载。当年动乱时，若非姐姐收养，蔚儿怕是活不到今日。当然，若姐姐能支持为夫当大伯的嗣子，为夫自是欢喜的。”

        桂氏想着苏桂商人利为先的本性，不禁疑惑起来。“姐姐，会支持老爷吗？”别的不说，苏桂自个儿家族的亲弟弟可就有好几个，且都是齐国首屈一指的大商人。亲姐弟之间不支持，难不成会支持苏赞这个三服开外的堂亲？

        苏赞知道桂氏心中所想，却也只是笑而不语，没有接话。

        临睡之际，桂氏听到苏赞在她耳边说——日后你定要好好教养蔚儿才是。

        （二）

        翌日天刚亮，苏桂就急匆匆起了床，想去看看如蔚退烧与否。刚从左次间出来，就瞧见几个苏家仆人打扮的丫鬟正往主屋八仙桌上摆早点。

        桂氏的贴身丫鬟桂莲忙着指挥粗使丫头摆碗筷。瞧见苏桂出来了，桂莲连忙挂上一张笑脸迎上去，对着苏桂上下一阵恭维。不多时，桂氏携一双儿女而来。同时一同前来的，还有苏赞三房妾侍田姨娘、武姨娘以及苏赞早年通房刘氏。

        田氏曾经是桂氏的陪房丫鬟，数年前由桂氏做主纳为妾，生育了苏赞的庶长女如莹。武氏为苏赞多年前的同僚赠妾，入府后生育了庶次子成律。通房刘氏曾育有庶三子，奈何那个孩子福薄，熬不过满月即夭折。刘氏为此伤心了好一阵。据说桂氏曾在刘氏怀孕时说过要将她抬姨娘，但后来庶子夭折，桂氏就再没提及此事。尽管如此，可刘氏作为苏赞早年通房，虽不受宠但颇得苏赞信任和欢心，因此下人也不敢小看了去，在府里虽无姨娘名分，可也和田氏、武氏一般享有姨娘待遇。

        原本桂氏是不打算让妾侍前来“苏香院”的。毕竟会客这种事，向来只有正房夫人有资格。即使苏桂是堂亲，比客亲厚些，但让她们三人带着稚儿前来相会，多少让桂氏心里不是滋味。其他人不说，善于打交道的武氏可不是善茬。若让她攀带上苏桂这层关系，于她而言甚为不利。然而让桂氏没想到的是，今早请安时，武氏主动提出想来看望苏桂和如蔚，理由更十分充分——聆听教诲和关怀桑姨娘的孩儿。桂氏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带着她们一起来“苏香院”。

        苏桂看着原本讨人喜欢的清幽小院摩肩擦踵地站满了人，心里颇是不悦，脸上却还是保持了昨日那一派的客气有礼。桂氏让几个孩子给苏桂见礼。八岁的苏成征眉清目秀，身姿挺正，温和有礼的声音下，满口的请安语清晰自然、字正腔圆，颇有几分秀才童子的味道。六岁的苏成律福声琅琅，活泼可爱，作揖时胖实的小手挥舞得十分有力，苏桂看了就喜欢。五岁的苏如莹眼睛大大，眉眼带笑，稚嫩的声音蠕蠕绵绵，十分俏丽可人，料想长大了必是个如玉佳人。三岁的苏如茹有着和桂氏如出一辙的秀气五官，粉嫩的脸颊下，滚圆的眼睛清澈明亮，微笑时米粒牙齿若隐若现，煞是可爱。小姑娘小小年纪，行礼请安时连串动作却一气呵成，不见慌乱，苏桂看了甚是满意，想来也是桂氏亲自教育的成果。毕竟是出身毓京官家的小姐，教养的一双儿女都颇为乖巧有礼。

        瞧着这几个伶俐可爱的孩子在跟前作揖请安，苏桂嘴角禁不住挂上笑容，连道桂氏跟两个姨娘养得好。作为见面礼，苏桂把双手挂着的四个赤金镯子卸下来送给了四个孩子。

        早饭用得很愉快，桂氏恭维着苏桂，田氏、武氏、刘氏时不时搭腔应承。四个孩子由各自乳母照顾着用早点。活泼开朗的苏成律、俏皮可爱的苏如莹姑姑前姑姑后，叫得苏桂十分开心舒适。

        早饭后，频频犯困的苏如茹被乳母抱回“苏青院”休息。其他人随苏桂进主房内屋看望如蔚。女娃娃小小的身子躺在锦被间，因体热而出现的脸颊潮红此刻已褪去，平整规律的呼吸声在安静的里屋内时不时响起。林大夫收起银针，对苏桂和桂氏宣布道：

        “恭喜白夫人，恭喜苏夫人。二姑娘淤毒已清，高烧已退，体热已恢复正常。相信不多时便可清醒过来。”

        听到病痛远离如蔚，想着这些日子小丫头受的苦，苏桂不禁红了眼眶，握着林大夫的手久久不能言语。

        桂氏这个嫡母也是做足了样子，立刻差桂莲去门房那边递信给苏赞报平安，并连连感谢林大夫济世救人，感恩上天保佑。

        一片嘈杂声中，锦被里的小人儿眼皮微微动了动，却没有醒过来。

        （三）

        探望结束后，桂氏摆出家事繁忙又想亲自看顾如蔚、等待小丫头醒来的为难姿态。有儿女需照顾的田姨娘、武姨娘默不作声。老实巴交的刘氏则主动承担起替夫人照顾如蔚的职责。苏桂静静的坐在床前，把桂氏一脸关爱对着刘氏三吩四咐看在眼里。

        桂氏、田姨娘、武姨娘带着各自的儿女离开后，刘氏咨询了林大夫一番病人初愈饮食禁忌，随后向苏桂请了同意去厨房为如蔚亲自掌厨。

        云妈妈看这阵势，越瞧越迷糊，不禁发问道：“苏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留下刘姬是要干什么？”

        苏桂冷哼一声，道：“还能是什么意思。怕是要把蔚儿给刘姬抚养吧。”

        云妈妈大骇道：“不是说她亲自教养吗？这官宦人家，岂有庶女交给个通房养的道理？也不怕外头人笑话？”

        “她有嫡出的一儿一女，要个良妾生的庶女干嘛？由她教养，日后就是要记到她名下的。多一个出来，又和她女儿同岁，难不成要养来跟自个儿闺女抢夫婿吗？”想到桂氏刚刚那做派，苏桂气不打一处来。

        云妈妈闻之变了脸色，急急道：“我家姑娘虽说庶出，但到底是良妾所出，怎么可以给一个没抬姨娘的通房教养？那桑姨娘不是说是苏夫人的远房表亲吗？这苏夫人怎么如此狠心？不顾骨肉亲情。”

        “关乎自身利益跟儿女的，谁会在意表不表亲。没给你落井下石，直接当个烧火丫头养，就算是对得起我那弟弟了。”苏桂冷笑几声，把雨后打荷白瓷杯盖砸得铿铿直响。“明着承诺我和弟弟要好好看顾蔚儿，要好好教养她，暗地里就拿个夭折了庶子的通房滥竽充数，把一切好的都留给自己的一儿一女。她倒想得挺美。”

        云妈妈看了看床榻上呼吸匀称但仍脸色惨白的小女孩，不禁担忧起来。“蔚姑娘已经没办法再回阿木伊去了。可留在这苏府，若没有个得力的养母，日后，可如何是好。夫人，我怕我身单力薄，在这苏府没头没脸的，以后委屈了姑娘呀。”

        苏桂摆摆手，安慰道：“云妈妈不必担心。桂氏打的这如意算盘就是再响，也得通过我弟弟的同意。若弟弟不允，她就是再异想天开也是枉然。”

        云妈妈疑虑道：“苏老爷……能替蔚姑娘着想吗？”

        “不能也得能。蔚儿还有我这个堂姑姑，他们夫妻休想委屈了蔚儿去。”苏桂态度坚定，按着手上玉扳指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云妈妈叹了口气，道：“夫人可千万要忍着，别和苏老爷、苏夫人起冲突。否则以后蔚姑娘在这府里的日子不好过。”

        “云妈妈放心吧。如今，我那毓京的大伯封了伯爷，我那好弟弟想当嗣子，就得得到族人的支持。此时此刻，谅他也不敢和我对着干。”永恩伯嗣子，大概是目前苏赞夫妇最大的死穴了。

        云妈妈听之一愣，犹豫了半响，缓缓的开口道：“夫人……打算支持苏老爷，不支持大老爷他们？”苏桂有五个亲弟弟，他们这一房是目前苏家人丁最兴旺、最富裕的一房。

        苏桂舒展了身子，往椅背轻轻一靠，拿起白瓷杯盏轻拨起红枣茶来，好一会儿才回应道：“此事尚无定数，姑且不说支持谁。但有这层关系在手，我不信我那好堂弟敢从了他媳妇慢待我蔚儿。”

        云妈妈深以为意，点点头。自家夫人向来是算无遗策的，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想必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断不会委屈了蔚姑娘。

        半盏茶功夫后，“苏香院”分事嬷嬷周妈妈拿着封信进屋来，恭敬的给苏桂递上，说是阿木伊城来的家书。

        苏桂拆开读了读，脸上浮现了几丝意料之中的了然，语气悠悠道：“我大弟他们几个，这几日差人往府上送了几回东西，说是中秋节礼。”

        云妈妈提着铜壶往苏桂杯盏里加了半杯水，附和道：“大老爷他们，年年中秋都往府上送礼的。今年可是送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来？”

        “大弟送了琉璃珠，二弟送了南海大珍珠，六弟送了泰北楠木。四弟、五弟的节礼也都价值不菲。花了大手笔的。”苏桂轻笑着把信折了起来，交给丫鬟收好。

        云妈妈提着铜壶的手抖了抖，险些把热水溢出壶嘴。她赶忙放下铜壶，转过身难以置信道：“不过是个中秋节礼，怎会花如此大的手笔？莫不是为了……？”云妈妈是苏桂自幼的随侍丫鬟，苏桂嫁人时陪嫁去了阿木伊。对于苏桂娘家的人和事，她多是清楚的。以往中秋节礼，苏桂几个弟弟送的多是珍馐稀食或者是绫罗绸缎等实用性高的节礼。第一次听说中秋节礼送琉璃珠、南海大珍珠和泰北楠木的。这三样东西，可是东部、南部跟北部的贵礼，一般是公侯贵胄之间相赠的。三位老爷拿着这三样节礼去送毓京里的贵人们都绰绰有余。这次却是直接拿来赠苏桂。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其用心。伯爷嗣子果然是块肥肉，不管是出身商贾还是走仕途的，都盯上了。

        “六弟的生意覆盖整个北方，与各位王孙公子交往甚密，怕是早知道毓京伯父会授爵吧。否则怎的八月十五中秋节刚封的爵位，他们节前贺礼就送得如此贵重？”苏桂口里的“六弟”，是人称“北方赛陶朱”的苏赛，是苏家这一辈中最有生意头脑、最善交际的人之一，年方25，就已经坐上“泰北商会”头把交椅的位置，是目前齐国兴起的一批新派商人阶级中最有名望、最为富有的人之一。苏赛出自苏迢安一脉，是苏桂的第六个弟弟，烈祖茂山公是□□牧公的庶出三子，与苏赞烈祖岱山公是亲兄弟。

        “就算六老爷知道，大老爷、二老爷也没道理知道啊。他们的生意一个往东，一个往南，离毓京十万八千里远。更何况四老爷、五老爷。这又是何解？”

        “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再厚，也包不住火。何况是授爵这种事。只是没想到，他们都对那嗣子位蠢蠢欲动。”苏桂无奈摇摇头，感慨道：“自古富贵两全于普通人而言本是难事。如今这机会就摆在眼前，怕是谁，都想一争吧。我爹这房五个、两位堂叔父家并五个，一共10个嗣子人选，这下，可热闹了。”

        云妈妈对自家夫人的话不可置否。10争1，确实是概率极低的事情。各位老爷若想拿到嗣子位，必然是要卯足劲儿在伯爷面前好好表现，并且赢得族里绝大多数人的支持才是。当前，苏家老一辈人里，有两位福字辈的太老太爷和六位太姑老太太在世。但于苏进安而言，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嫡亲姑姑苏清了。其他人皆为三代开外的长辈，能起作用的不大。也就是说，在长辈大多失去绝对作用的情况下，苏进安一辈跟苏桂一辈苏家人的支持成为绝对关键。如今，苏进安一辈中尚存血亲弟弟苏道安、堂亲弟弟苏迢安跟两个堂亲妹妹苏烟、苏烛。苏桂一辈一十九人，除开“宁章之乱”中去世的苏进安膝下的二子二女，余下十五人中，十个男丁皆有嗣子资格，五个嫁出的苏家女，则是争取支持的厉害所在。而苏桂作为他们那一辈中目前在世的最年长的苏家人，其态度十分关键。这样一想，也就不奇怪为何五位老爷在这次中秋节礼时如此大手笔了。

        云妈妈猜，苏桂这辈人，除了自家夫人，另外三位出嫁的苏家女这个中秋怕也是收了个满堂彩。就不知道长居青城的苏梅夫人，可有收到节礼。

        （四）

        正午后，日中艳阳毒得吓人。苏桂怕里屋过于闷热，闷坏了外甥女，吩咐下人取些冰块来放在墙角降降温，又开了半扇窗通风。云妈妈来催了好几次用午食，都被苏桂三言两语给打发了。无计可施下，云妈妈拿林大夫当借口，才让苏桂离开里屋出来就餐。

        瞧见刘氏着一身淡黄芍药花样褙子殷勤的为林大夫布菜，一边忙碌一边诚挚的对林大夫表示感谢，苏桂有些惊愕。早前苏赞就曾夸奖他的这个通房个性敦厚老实、待人真诚恭敬，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没有艳光四射的着装，更无过多华丽的辞藻，细语绵绵的刘氏言谈间诚恳切切，意外折射出了一股暖意，让人倍生好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刘氏才能成为苏赞早年数个通房中唯一留下来的那一个，容于苏府。若非幼子早夭，如今刘氏当也应是幸福人。

        思及此，苏桂在刘氏为她布菜时又多了几丝和气，一直让她别忙活，坐下来吃饭。

        午晌的八仙桌上，琳琅满目摆了十几道可口的菜肴。因天气尚且燥热，所上桌的吃食多为暑食。糖醋莲藕、葱煅嫩豆腐、清蒸桂花鱼、鲜蔬豆皮卷、凉拌云丝叶，卖相极佳的夏暑菜肴，入口味道同样鲜美，让食尽西北山珍的苏桂忍不住胃口大开，连扒了两碗饭后赞扬道：“今天这厨子不错。云妈妈，去给今日主厨的打点赏。”

        云妈妈点点头，喜笑颜开。自从蔚姑娘生病以来，已经多日不见苏桂进食超过一碗饭了。今日托这厨子的功劳，苏桂开了胃口，确实该赏。

        刘氏微微一笑，道：“白夫人多日照顾蔚姑娘辛苦了。多吃点。”

        苏桂回以一笑，点点头，指着眼前的一盘清心丸子道：“这裹冰莲子的清心丸子最适合暑热时食用，你今天这忙前忙后的，够累的了。来，尝尝这个。”

        云妈妈将摆着清心丸子的盘子摆到刘氏跟前。

        刘氏愣了愣，又有些受宠若惊，忙起身做了个福礼，感激道：“多谢白夫人。说来说去，二姑娘能转危为安，林大夫是最大的功臣。还是请林大夫多用些吧。”说着，刘氏手脚麻利的把清心丸子摆到了林大夫跟前。

        林大夫也不谦虚，道了声谢就把手里的筷子伸出去。一颗滚圆剔透的丸子夹着荷叶清香被放到跟前的碗里，入口之时，三分荷香七分糯米甜，用牙齿微微一咬，软绵的冰莲子碎从糯米皮里流出来，瞬间就盈满了齿缝，满口清甜，滋味好得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苏桂见之，笑言道：“看来这道清心丸子也很对林大夫胃口。”

        林大夫咽下满口清甜，起身对着苏桂一个作揖，感谢其设下精致的午宴款待，再而对刘氏抱拳一礼，感激道：“还要多谢刘姨娘的精心准备。辛苦刘姨娘亲自下厨了。”

        在座的苏桂和刘氏双双变了脸色。

        刘氏被林大夫突然称呼为姨娘，莫名的惶恐不安起来，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颇为尴尬。居于首座的苏桂则没想到，这满桌子的菜均出自刘氏之手不说，在她刚刚说要赏赐厨房下人时，刘氏也是一派的静默不语，宁可被错认也不想跳出来揽功。对于刘氏这种敦厚老实的个性，一顿饭下来苏桂已是了然于心。可换个方面想，不争不抢，说难听点就是懦弱而不思进取。明明是自己的功劳，却要因为不争不抢而间接让给别人。这对于苏桂而言是不可忍的。她是个商人，在商业运作里，凡事利为先，有利方可图之。如蔚是庶女的身份已无法改变，就算日后可以记到桂氏名下，也不过是多加一层嫡母教养的身份而已，本质庶女不变。若再有如刘氏般老实怯懦的养母，日后及笄又怎么指望能为如蔚的婚嫁出力？

        一番思量下，苏桂已经决定要为如蔚另谋出路，绝不可让桂氏就这么毁了如蔚。

        （五）

        午宴后，苏桂打算回里屋继续看顾如蔚。云妈妈看她满眼血丝，眼角疲态毕露，就劝她去休息。刘氏也加入游说的阵营。苏桂争不过她们，只能先由丫鬟扶回左次间小憩。林大夫去了尽间看煎药火候。刘氏见天气热，遂端了盆清水去里屋，拧了个湿帕子给小如蔚擦净身子。

        柔弱无骨的小手，在刘氏的悉心擦拭下渐渐有了反应。

        待刘氏换来第三盆水时，猛然发现床上的小人儿半睁着眼睛，十分茫然的打量着周遭环境。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经过半盏茶功夫实现眼神相交。刘氏手一松，砰地一声巨响自里屋传出，惊醒了午后“苏香院”休憩着的几只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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