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鬼夜行「一」
年桃桃也是个谈恋人间景色之人，这里除了天上看不到的热闹以外，有趣的是碰到同僚。
已经很晚了，城中已经开始了宵禁，街上早就没了人影，只有几个巡逻的士兵，她远远地看着，看着那边的城墙上，有意图不轨的身影。
看着身形是个女子，在各家各户的屋顶上来回跳跃着，身手不凡，没一会，就来到了年桃桃面前。
“你怎在此。”那女子揭下面纱，年桃桃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守护望月昭的禾妙七，相当有名的女将军。
“不瞒大人，奕启正在凡间历劫，除了放心不下他，还有……”她又离近了几步“最近人界和妖间都不大太平，我还想来探查一二。”
这位女中豪杰比年桃桃高多了，她们二人虽自幼相识，一个却忙于责任和事务，一个却到处玩乐，年桃桃对她的印象却不深。
“细说说。”
“咦，大人不知道？妖界前些日子换主了，一向为首的狐族竟然被那群鲛人给翻了，妖界最近还在收拾余党呢，还有狐族后代逃到了人界。”她笑了笑“导致人界有些无辜的人，也被一同误杀了，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死相惨烈。”
“都没人告诉我。”
“哼哈哈……或许是知道告诉了大人也没用吧。”
皇弟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他大可以说是年桃桃不理朝政才没有告诉的必要的，天下人也知道……可南无月自己难道真的不清楚，他只是一个傀儡吗。
要变天了，但天下绝不会落在南无月手里。
“哦对，本想亲自去神界找大人的，过几日便是百鬼夜行游街之日了，大人不妨来冥界瞧个热闹。”禾妙七很有礼貌的笑着，“在下就不打扰月神了。”
那人又消失在了夜色中，年桃桃望着寂静的凡间，心中生出了某种念头。
反正自己在神界待着也是无趣，不如就在人间多留些日子。
“谁在那里。”一束光照向了年桃桃这边。
她走到拐角，心生出一个念头，迅速换了身凡界百姓们穿的衣裳。
那些人迅速往这赶，看到只是个弱女子。
“不知道现在是宵禁吗，带回去。”
自己当初的神劫是一个情劫，凡劫还真没有历过，反正都是体验一下当凡人的感觉，带着记忆和神力不过分吧，而且像她这样混在凡间的人多的是，说不定还能碰到认识的人。
于是她乖乖的跟着这帮人走，这些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一开始年桃桃还以为是怕自己跑了，后来才会意过来长相没变。
她被带到了一个府邸里，跟着那些小卒在门口等着，只听到屋里的人在议论什么。
“王爷，刺客没寻到，不过有个可疑的女子在王府附近……”
“带上来。”
年桃桃望了一圈，这个府里面好像没有有仙籍的人，有些失望。
没等她细想，她又被拉到屋里，身后的人狠狠的踢了一下自己膝盖的后颈窝，那士兵看她丝毫不动的模样也陷入了沉思。
“你是何人，在这附近做什么。”那个王爷直勾勾地盯着她，半裸着身体，左手臂上还有伤，看上去不像凡人所为。
“我叫年桃桃，没事出来溜达……”她一直盯着那男子的伤口看，该不会是禾妙七说的鲛人所为。
“此时宵禁，你怎会不知，”他察觉到年桃桃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又补充道“看到这些，你不觉得害怕？”
“这算什……”她刚欲脱口而出，但又立马换成了别的说辞，“我母亲是医师，当初学过一点，你这伤口，实在不算什么……”
“不如我帮你治好它，你容我在你府中待几日吧。”
“莫要听这女子乱说，看她这样子，不过十五六岁，怎会这个。”一旁的侍卫打断了她的话“王爷的身体，你担得起吗。
“为何担不起，我真能治，而且我不是犯了宵禁吗，就当我将功补过了。”
“算了，御医都说没法子了……你有什么能耐，你要真有这能耐，该收留你的应该是我父皇了。”他正欲起身，却被年桃桃一把拉倒塌上。
“别动了，让他们出去。”
那男子也示意旁人出去，但他的侍卫好像有自己的想法，皱着眉头一步不退。
“他不是都说他快没命了吗，他要是真死了你去告我就行，干嘛非要揪着一线生机……”年桃桃冷静的跟那人说，那侍卫冷哼了一声出去了，重重关上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年桃桃再转身对着那男子的时候，突然就很想睡觉，不过一秒，他就睡了过去，浑然不知年桃桃做了什么。
她除了施法让此伤痊愈外，还已经想好这几天要怎么玩了，说不定还能救几只小狐妖呢。
那男子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年桃桃又不傻，不可能有人一下子就让伤口痊愈的，所以她特地在房间里待了一晚上，还在他手臂上造出一个小伤口包扎好的模样。
“咦，真是奇了怪了，昨日臣诊脉时殿下脉络微薄，确实是像将死之人……如今却脉搏平稳有力……好像快要痊愈了……”一堆人围在那男子的床边。
“昨日遇刺一时，不可告诉任何人。”
“明白。”
就在方才，年桃桃已经在膳房里吃了好些东西，再回到他的住处时，那些人刚好离开。
“让我在此住几日吧，嗯？”年桃桃毫不介意，即使是那男子在更衣，她也凑上去问。
“亦初自会收拾一件偏房给你，此番，不为别的，救命之恩，我定会好好报答。”他也没说什么，反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盯着年桃桃看，或许凡间从未出过如此绝色。
“报答我？”她轻笑着，笑起来的样子在凡人眼中更是千娇百媚，“把这附近所有好玩的地方带我去一趟就是了。”
“那还等什么，美人相邀，定不能辜负。”
这凡间的人真有意思，仗着自己这长相，岂不能横着走。
她在府外等了一会亦初，没一会，他就出来了。
这小子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一整天都对她嘘寒问暖的，却不知她只是想着玩。
他们愣是把附近的青楼，酒楼，戏院赌坊都逛了一遍。
两人从赌坊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晚，今日的街上的人倒是很多。
“今天他们怎么都出来了。”
“好像是贵妃的生辰吧，免了三天的宵禁。”
年桃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里的人大多都认识三王爷，风流倜傥，如今和年桃桃走一起，还没有下人陪着，倒像极了神仙眷侣。
他没经过年桃桃同意，就打横抱起他，轻功跃上高楼，然后才把她放下。
不知道为什么，年桃桃很讨厌被别的男子碰到，她有些生气，却念在他一个凡人的寿命很短的份上也不与他计较，只是静静的看着烟火，按耐住自己想打人的心情。
今夜的月色和烟花都比她想的还要热闹许多，她仿佛已经忘掉刚刚的事情了。
“虽不知你从哪来，但你于我而言有救命之恩，姑娘不妨永远在亦府落脚？”
“可我总会回去的。”年桃桃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我是说，我想娶姑娘为妻。”
换作平常小姑娘在这样浪漫的景色下心里多少会掀起一些波澜，年桃桃这人玩心很重很重，她转头对上亦初含情脉脉的眼睛，她清楚眼前人看上了自己的脸。
“好啊，明日我们就成亲，如何？”年桃桃随口就答应了，她要想脱身随时就可以走，但是世间只爱别人的脸的人太多了，她想着，不如就送他黄粱一梦，然后在天上看着此人相思而死。
“当真？不过，明日也太早了些吧……最早也要三日后。”
“那就三日后。”年桃桃毫不犹豫。
亦初倒是很高兴地望着她，顺着她的气息却凑越近。
年桃桃却起身跳下了高楼，由下而上地看着他。
“上面风凉，走了。”
亦初也愣了一秒，她居然会轻功。
后面的三日里，宫里也传出了那婚旨，除了全府都在准备着，年桃桃仍然在外面逍遥，不过，都是带着面纱的。
转过一个个小巷子，有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
那不是梁子涵吗，竟然偷偷跑下来了。
她大步走到梁子涵身后，揪住了他的衣领，大了一岁的小孩长高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年桃桃说着还半摘下了自己的面纱，让他瞧见自己的真容。
“师父？”那小孩先是一脸的震惊，随后竟哭了起来。“哇呜呜……一年多了，我还以为师父不要我了。”
“要是你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下山，我就真的不要你了。”年桃桃放开他的衣领，她又不会哄小孩，只能让他边抽泣边回答自己了。
“……下来玩。”
“最近这里不太平，走，我送你回去。”年桃桃看了看，好像阿紫也没跟来，他指不定是迷路了。
“等一下，师父，我有个朋友，也要跟我一块回山，我们把它也带回去吧。”
“……带不了，”年桃桃严厉拒绝，却拉上了他温热柔软的小手。
“为什么啊，它可是一只会说话的小狐狸。”与其说那狐狸会说话，不如说梁子涵已经能通灵了，
“在哪。”
梁子涵笑着，带她来到一个客栈内，他熟悉的走进房间，很显然已经出来玩了好几天了。
桌下真的钻出一只小白狐来，第一眼看见年桃桃，又有些害怕。
“走吧。”年桃桃把那狐狸抱在怀里，想捡到狐妖这下真见到了，看上去是一只元气大伤的九尾狐，现在可怜的只剩下一尾了。
到了无人的郊外，年桃桃又顺手拟了白雾，很快到了栖霞山上，她又在此布下一道结界，免得他翅膀硬了又跑走。
“小狐狸我带回神界比较安全，还有，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若是你还没有仙籍我就……非得打你一顿。”年桃桃严厉地恐吓他，即便如此，在梁子涵眼里，他生活下去的希望早已全部成了年桃桃。
“知道了……那师父下次来，子涵定又大了一岁。”
她没注意梁子涵说了什么话，只是突然想到还有个婚没结，于是又将狐狸放下。
“我在凡间还有点事，明日再来带它走。”话音刚落，她没等梁子涵回话，又化作一团白雾走了。
第二日，如约是她的婚期，亦初在这边做的倒是辛苦，嫁衣也用了百倍的心思。
不过，就连在拜堂行礼的时候，年桃桃都没去牵他的手。
一天繁琐的仪式很快就过去，原来凡间的礼仪也这么多，她盖着盖头等待，直到婚房里的下人都去了外面等候，她才摘下盖头，又在屋内放了一把火。
火势很快就烧了起来，而她呢，瞬间就到了那栖霞山内。
看了眼梁子涵，竟苦苦在那练着剑，但愿他一直如此，她抱起一旁的小白狐，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匆匆离去。
她将抱回的小白狐放在自己的床上，敞亮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给那只小狐狸输着神力，各大神族的神力并不想通，但月神一族的神力无非是最纯净圣洁的，当初父亲还想将自己的元神献祭给哥哥，不过现在好了，月神只有她一个后代。自己又足够强大，再无其他顾虑。
那只狐妖逐渐恢复成九尾，化形成一年轻男子的模样。
“多谢月神相救……”那人起身跪在地上。
“不必，只是不想看你们可怜到被鲛人灭了。”年桃桃眼里尽是可怜与叹息，即便如此，也没有半分让他起身的意思“昔日好好的强族，怎落到如此地步。”
“是那鲛人一族心思歹毒，竟设计密谋妖王，我们也没想到，他们竟如此狼子野心……如今这妖界被闹得民不聊生，三生池以外尽是鲛人屠杀后的痕迹……还请月神，救救妖界……”他言语清冷，却没有自报姓名，像年桃桃这样的人，就算是个皇室，也不记得是什么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
“钧心……前任妖王之子。”
“嗯，不过……能轻易被别人算计的王可不是什么好首领，适者生存，妖界如今谁称王这件事本座管不着，只是本座会去看看情况，也不至于让妖界落得个民不聊生的地步。”年桃桃欲起身，忽然想到某人，“妖界的时间是与凡间同步的么。”
“自然，”
“……你，带上这个，光凭你自己实在难以在众神面前掩盖妖气。”年桃桃蹲下，变化了一个白玉簪给他别上，“这几日你就带在寒秋宫里别出去了，学聪明些。”
“是。”那只狐妖还算乖巧。
“嗯，暂时住在偏殿吧，别人问起来……嗯，你就是我最近很喜欢的一个男侍就好了，是被我捡来的。”年桃桃挥挥手，示意他下去了。
“钧心明白。”他真的很乖巧，歪着头应着，一席白发让他身上那种落魄皇族的美一下子彰显出来，会意了年桃桃的意思，转身就走了。
她已经两日没合眼了，除了要在暗处打听消息，还有稳固自己皇弟在众神中的地位，细想想明日，禾妙七还叫自己去参观一番百鬼夜行，实际上自己是想去的，除了看一看从没见过的游街声势，还得在冥界也多留意几个人。
神族，光是一堆年轻面孔，却各个深藏不露。
第二日她如约来到了冥界，百鬼夜行是在日暮十分，现在为时尚早，她只好在冥神的宫殿里瞎转悠。
这里到处是深不见底的裂缝，还有和熔岩融为一体的永生花，随处可见，它美吧，又是别处没有的风景，可它蔓延在冥界各处，倒更像个扩散着无法控制的病毒，怎么也抹不去。
“别摘，它很烫的。”一个少年人的声音现在眼前，才让年桃桃停下来手里的动作，她当然知道此花烫手，不过让她停下来的却是此人的样貌和声音。“姑娘不像是冥界人啊，是神界的？”
眼前人尤其眼熟，是曾经负责看守望月昭的小鬼，曾经也做过年桃桃的手下。
如今这人，怎么不认识自己了，细想想，年桃桃好像已有上千年没见过他了。
“尧竹？”年桃桃试探地叫他的名字。
“姑娘认识我？哈哈，那还真是巧的很，自从我和那些小鬼们一同入轮回的时候，我就不记得前世的人了，每次都要靠窥灵镜来恢复记忆，后来索性懒得这么做了，麻烦。”他轻轻扯下一朵正开的娇艳的永生花递给年桃桃，“拿着，就当是我，给故人赔个不是了。”
年桃桃点点头，好些年没见他了，这下居然在冥界碰上了，也不知他因何事只选择做个检举官，非要去受那轮回之苦，但是她没叫住尧竹，任凭这个早已不认识自己的人走掉。
人走了没多久，手上的花虽不会枯萎，却也毫无意思了，她不解尧竹怎会落到如此田地，又随手把那花给丢了。
“月神来啦，快来快来，我今天可不止请到了你呢，还有人你肯定也想见的。”是禾妙七，她大步地往这边走，毫不顾忌的牵起年桃桃的手往水榭楼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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