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着迷而痴狂
事实证明，曲飞玉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高宏胜和他们失联了。
“所以那些人根本不是山匪，而是襄阳的私兵？那失踪的思意师姐和太守，肯定也是他们带走了！”
狱字组的组员懊悔不已，高组长带兵离开时，他应该阻拦一二的！
然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左右监两位大人来信了吗？”曲飞玉问道。
对方颓丧地摇了摇头：“没有，至今没有收到回信。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继续守在南郡城吗？”
南郡城防守森严，他们还有一半兵马，如果继续死守，倒是还能坚持一会儿，等待援兵。
“不行！”曲飞玉果断拒绝，“留下来就是坐以待毙，必须离开！”
狱字组的人立刻面露犹豫，还没有收到左右监的回令，他们是万万不敢擅自行动的。何况曲飞玉到底不是他们狱字组的人，他无法轻易将兄弟们的性命托付给她。
曲飞玉看出他的心思，也不恼，只是耐心地向他解释：“事态紧急，到现在你们还没收到回令，恐怕我们的急报已经被人拦截了。再在城中呆下去，便如同瓮中捉鳖，到时候没有援军，南郡城的情况又无法上报，那我们这些时日的努力就都将功亏一篑！”
对方的脸色有了动摇。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只能答应你，会尽力保住部分兄弟，不会让他们做出无谓的牺牲,但我无法向你担保，不会再有人伤亡。眼下，只有冒死将账本和南郡的情况送到都城，其他人，才有一线生机！”
瞧见对方的神色有了变化，曲飞玉当即下了最后通牒，“临行前左右监两位大人曾交代此次行动由我等主使，你们必须得听命于我。若是回都后两位大人有所怪罪，后果皆由我一力承担！”
得了曲飞玉如此承诺，狱字组的人终于被说通，他郑重地朝着曲飞玉行了一礼，退出了议事大厅，告知同伴消息去了。
跟在曲飞玉身旁的高琼没想到自己刚过来就碰上了这么个节骨眼，叹了口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应对？”
她知道曲飞玉一定有办法。
事实上，曲飞玉也一时没有头绪。
局势急转直下，对他们极为不利。偏偏此刻柳己又回到了自己身边，眼下她心中最困扰的问题，是该如何保障柳己的安全，将他顺利送出城！
南郡城绝不能再待，但是该怎么突出敌人重围，就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她拧眉沉思许久，缓缓说出了一个方案：“兵分三路。”
“兵分三路，你和小铃铛他们带着柳己和账本回都城，此次行动你们没有参与，那群人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由你们带走账本，最是安全不过。”
“那你呢？”
“我带着这里的人假意带着账本往北边出逃，那里还有其他咱们派过去的组员和狱字组的人，地方都已经被他们清理过了，不用担心其他势力。和他们汇合，对我们来说，是最安全的。”
至少不用担心被幕后的人拦截在都城门外。
高琼也知道曲飞玉未尽的话语，对她这样的安排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同时又很不解：“那第三路呢？你们人手不够，你还打算做什么？”
曲飞玉眯了眯眼：“此次虽然凶险，但也同样是个机会。”
高琼一愣，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想借机找到那群私兵藏匿的位置？”
曲飞玉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私兵就在襄阳附近，但没能打探清楚确切的地点，若对方派出的确实是私兵，那倒是我的一次机会。”
高琼摇头，打断了曲飞玉疯狂的想法：“可是你人手就这么点，又要保护账本又要保护自己，你哪儿还有人手去探查那群私兵的位置！剩下的同僚们远在千里，他们要如何在短时间内往返两地之间找过来帮你探查位置，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呀！”
“可我们不止这些人。”
高琼一头雾水，直到曲飞玉比了个“听”字的手势，这才恍然大悟，她朝着曲飞玉摇头：“你想动用藏字组的人？可这是违反规定的，你也根本没有权限啊！”
曲飞玉避而不答，只是问：“大老板退休没有？”
高琼知道曲飞玉所指的大老板就是他们绣衣探使级别最高的那位大人，曲飞玉非常喜欢给这些人物取外号，叫禹秋老大这件事，一开始也是曲飞玉先带的头。
至于那位大人，老早就听说他在想着退休的事了，可这件事说了几年了，对方也一直没有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最近倒是再次有了退休的意向，只是曲飞玉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
很快，曲飞玉就为她解释了原因：“老大说等他顶替了他的老大的位置，就让我来做他的组长之位。我提前适应一下岗位，应该没有问题吧！”
瞧着曲飞玉笑得格外灿烂，高琼不由头疼地扶额。她仿佛回到了当初，那时她与曲飞玉属于同一批组员，经常被分配在一起执行任务。
她本人其实除了生活中喜欢嬉戏玩闹了些，但做任务的时候还是很中规中矩的，不敢让自己犯错。可曲飞玉偏不，她就像是身上长了反骨，平日里看着乖乖巧巧做起事来却经常不顾后果，想一出是一出，但偏偏她又每次都能歪打正着，顺利完成任务。
那时候的禹秋真是对她又爱又恨。
爱她能力出众，出手从来不曾失败，恨她不听教诲，时常会惹出些奇奇怪怪的麻烦出来。
后来随着曲飞玉年纪渐长，她像是开窍了一般，成熟了许多，做事也逐渐有了分寸，出了事也会及时给自己善后，不让旁人操心。遇事不会慌张，看待事情时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思维灵活、做事果断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像是整个人都沉淀下来了一般，话也渐渐变少了，除了执行任务剩下的时间就喜欢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待着，不邀请客人，不出门。
久而久之，大家的印象中总是调皮捣蛋的曲飞玉，倒是成了众人眼里出落得最稳重成熟的，可以推心置腹的人物。
眼下曲飞玉又在自己面前暴露出了她那副无所畏惧的青年热血面孔，高琼才恍惚想起了她以前的样子。
原来这个人一直未变，只不过是他们再难轻易看懂她了。
“可是你还没有组长的令牌，不说如何说服他们信服你吧！就说你连召唤的指令都没有，你知道藏字组的人都在哪里，都是哪些人么？”高琼只能道出其中的关键，试图让曲飞玉明白，动用藏字组的人，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藏字组，是他们绣衣探使里人数最多组员的一个组。他们许多人这辈子甚至都没有互相见过面，一旦组里认为他们已经成熟后，就会将他们派往世界各地，仍由她们落地生根。
藏字组，也可以顾名思义，是藏在世界各地的棋子。
这些人男女老少皆有，身份高低皆有，他们游走在人世间，互相没有任何关联。
每日向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有已经娶妻生子的，有沿街乞讨的，有周游列国的。
他或许是过路时与你擦肩而过的路人，或许是你身边至交的好友，或许是你的妻子丈夫、父母兄弟，又或许是家中的仆人，或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总之，他们可能就是你身边的任何人。
但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记录身边所看到所听到的消息，再将讯息传递回组里。
组里那个几乎收罗一切的信息库——情报大厅，就是由这些人，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
就这样一个没有面孔，没有身份，甚至没有行踪的组员，曲飞玉没有接触过组长的职责，不知道与他们交流往来的沟通方式，想找到他们并利用他们，是不可能的。
然而曲飞玉总能给她惊喜。
高琼眼睁睁地看着曲飞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置着一根圆润小巧的信号哨。
这种信号哨一般被绑在箭上，箭身划破天空时会发出特定的音符，若周围有藏字组的成员他们便会有所响应。
曲飞玉摸了摸怀里的小匣子：“这是我小时候从老大书房里偷来的，是紧急情况下召唤藏字组成员时使用的信号哨。那时候我不是一直好奇藏字组的人都长什么样嘛，就趁着老大不在顺走了。”
“不过后来也知道那些兄弟的身份特殊性，这个我就一直没用，一直放着珍藏着，这次出行怕有个万一，就带到了身上。”
曲飞玉抬头瞧着高琼笑了笑：“这下，果然能派上用场了。”
高琼对于她的未雨绸缪佩服地抬了抬拳，随口问道：“这么多年了，你确定还能响吗？”
“”曲飞玉抱着怀里的匣子，一时僵硬。
能不能响，今晚就知道了。
柳己没想到自己刚来就要和高琼他们一起打道回府，一时间不高兴极了，冲着曲飞玉耍脾气。
“你不是说让我待在你身边么！你怎么出尔反尔！”
瞧着柳己打着暗语，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越发大开大合的动作，曲飞玉只能小心翼翼地赔不是：“事态紧急，你们来得确实不是时候”
柳己动作一顿，瞪大了眼睛，挥舞的手臂重重握成了拳头：“你觉得我来得不是时候？！”
被柳己差点打中鼻梁的曲飞玉默默退后了一步。
而这个举动，更加激怒了柳己。
“好啊！既然我来得不是时候，那我现在就走！”手上比划完，转身就去收拾自己的包袱去了。
曲飞玉站在原地，一时是劝阻也不能，不劝阻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她犹豫的时间，柳己已经迅速卷好了自己的包袱，瞥了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静的曲飞玉一眼，简直被她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发疼！
果然曾经高琼有句话说对了，女人特别善变！
昨晚还哭着红着眼说是想自己了，一早上一顿饭的功夫，又变脸了！
善变！
柳己捏着包袱委委屈屈，觉着自己就像是个被人利用安慰完情绪后随手就被抛弃的小可怜。
曲飞玉瞧着柳己提着包袱一步一步地往门外挪，哪怕手上的动作再凶狠，行走的姿态也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最终，她还是抬步拉住了对方的腰带。
感觉到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腰，柳己更觉得委屈了，拽紧了手里的包袱头也不抬地就要往外面冲。
曲飞玉被柳己的发力弄得措不及防，但好在被拖行了两步后，她很快反应过来拉住了对方，身形一转挡在了柳己的面前。
这才瞧见柳己双眼正红彤彤的，表情委屈极了。
她再说不出什么话来，牵着人往怀里揽：“我不是让你一个人走唉。”
“你别难受了，是我说错话了。”
“我的本意是现在我的处境很危险，你跟到我身边，我会连累你。”
被他抱住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曲飞玉继续解释。
“我并不是让你走。我会跟在你们身后，我们只是不能一起回去。等你到家了，我很快也会到家的。等你睡一觉睁开眼，我就在你身旁了，好不好？”
曲飞玉不知道，早在她将柳己搂住时，对方脸色委屈的神色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微红的眼眶，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听了曲飞玉说完了那么多话，他这才勉为其难地回应，搂住对方。
早在很久以前柳己就知道了，曲飞玉似乎特别吃他红着眼眶的这一招。不论是因为什么，只要他红着眼眶，她立刻就会溃不成军。
其实他哪儿那么容易哭啊，这个傻瓜，还不是她自己惯得。
他确实也生气，但并不是真的生曲飞玉的气，只是心中不满罢了。
明明两人见面还没有多久，怎么那么快就要分开了啊。
他舍不得。
柳己搂着曲飞玉的手一寸寸收紧。
好想把她带在身边啊，一刻也不要离开。
察觉到柳己在把自己往怀里收紧，曲飞玉知道这是有沟通的余地了，但是想到柳己方才反应那么激烈，她并没有继续提及让两人分开行动的话题。
而是在他怀里闷声闷气地问道：“我寄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收到了么？”
柳己感受到了曲飞玉靠在自己怀中说话时闷声闷气的震动，胸膛处因这样的感触，开始微微酥麻。
“嗯。”柳己用自己咽喉轻轻发声。
他虽然还是不能说话，但是想发出简单单一的音节，却是没问题。
曲飞玉这段时日总会给他寄各式各样的物品，多半是沿途时碰上的一些稀奇好看的物件，不怎么值钱，但能清晰的在那些画风不一的物品中，感受着地方迥异的风情。
除了这些物品，曲飞玉偶尔还会在信中夹杂一些食谱。多半是因为在某地吃到了什么好吃的，想要寄给柳己，却又担心路途遥远，食物难以保存。她便想到了购买对方手里的食谱这样的办法，好让柳己能第一时间尝到美味好吃的东西。
这些食谱远不是只能够精美把玩的物件能比拟，他们多半都是商家们不愿意外传的祖传秘方，曲飞玉为了拿到它们，也算是费了一番功夫。
甚至有一回，曲飞玉威逼利诱，实在是讨要不到对方的食谱了。她只好花钱租下那店家手下的一名厨子，让人千里迢迢地跑到都城去给柳己做一顿饭，完了，再千里迢迢地跑回来。
柳己即好笑她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也欢喜在对方心里，她对自己这样的在意。
这样被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感觉，让他着迷而痴狂。
他不敢想象失去她，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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