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chapter85
长假转眼结束,周倪还在等警方的消息。
但收到的回复永远都是失踪状态。
大海茫茫,又过去了那么久,谁都不敢保证贺松究竟是活着,还是尸身飘去其他地方,或者他已被海洋里的生物分剥而食。
时间越久,存活的几率就越是渺茫。
但谁都不说,大家都非常关心周倪的心理状态。
不信神佛的刘子睿为了贺松,每月的初一十五会去寺庙烧香,每周的礼拜日会去教堂唱祝歌。
“上帝和菩萨知道你一个人吃两家饭吗?”严晨橙很质疑他祈祷的效率问题。
刘子睿持有自己的一套说法,“我只是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如果有一个月的初一或者十五刚好就是周日,那你要去哪?”
“秉持两边都不得罪的原则,我两边都不去。”
这样真的能两边都不得罪吗?严晨橙很是怀疑。
她与女友关系公开,不需要神经质地定时删除与爱人的聊天记录。
严鹤茗觉得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女儿爱女人这件事情,她叫她恋爱可以,尽量少带着女友在自己面前晃荡。
“妈,我们前几天不是跟他们家吃过饭了吗?你现在又反悔了?”
“我理解你的性向,但这跟我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毫不冲突。”
长久以来,在严鹤茗的观念之中,同/性/恋就像鬼故事一样,人人都听过,但不代表人人都见过。
现在一下告知她严晨橙就是同/性/恋,严鹤茗的惊恐程度不亚于看见女儿被鬼附身。
如果不是在性向之外,她察觉到严晨橙身上比这更严重的道德缺失,严鹤茗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驱邪、清查朋友圈,强硬地逼她跟男人相亲恋爱,谁也说不准。
但她知道,违抗一个人的天性不过是滋生自己被人蒙骗的养料,她多少性格好强,怎么愿意被女儿当白痴再三耍弄,还不如开诚布公,以后敞开天窗说亮话。
她接受女儿的性向,女儿也要忍受自己的偏见。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当妈。
严晨橙因为严鹤茗的偏见而失落。
严鹤茗敲了她一脑袋,“你心也太贪了点,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怎么可能事事顺心?默认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现在我是没法接受你跟你女友好,你就不能耐心点过个三五年以后再提起她。做人做事不着急一时,眼光要放得长远。”
真是荒唐,严鹤茗反思,她教她女儿怎么对付自己。
阴谋论的调调还是少说,她清清嗓子,再度提起关键事情,“如果我知道你再打周倪的主意,我就把你之前干过的事情,告诉周倪和你女友还有她爸妈,上次见面我跟他们已经交换过联系方式,现在我们是朋友圈点赞之交的关系。”
“还有严晨橙,我警告你,谈恋爱的时候不要见异思迁、三心二意,更不能劈腿,不要算计身边亲近的人,做人不能太自私。”
“我知道我知道,后面的话我都会背了。”严晨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小声抱怨:“妈,女人一旦啰嗦,就丧失很大一部分魅力。”
严鹤茗:“……”刚才教她怎么对付自己的时候,可没见严晨橙嫌自己啰嗦。
她叹了口气,严晨橙的道德教育任重道远,其困难程度大概是卢梭、杜威、苏霍姆林斯基联手都无法解决的那种。
真没药可救了。
她只能见缝插针,敲打敲打。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当妈。
除此之外,因为严晨橙的缘故,严鹤茗对周倪也感到不好意思。
如果是严鹤茗本人单方面地作恶,那她还能扯一面旗子,安慰自己她也是无可奈何。
但严晨橙的性质又不一样了。
她瞒下女儿之前干过的事情,出现在周倪面前的时候,总感觉矮对方一截。
别人口中的姐妹情谊在严鹤茗听来,就跟阴阳怪气骂她一样。
她对周倪的过分热切,旁人以为是好心,但只有严鹤茗自己知道,那是赎罪。
出院之后,严鹤茗担心周倪的精神状态,为了更好地看顾她,她从自己家搬来跟周倪同住。
周倪选择睡贺松之前住的那间侧卧。
严鹤茗简单收拾了一个行李箱的东西,自觉搬进落满灰、基本没人来的客卧。
一米八的单人床,硬木板,她特意多铺几层棉絮,又买了个床垫,让床软乎点。
周倪问她要不要干脆搬进自己的主卧,“反正我也不住那。”
“没关系,你忘了以前刚开公司那会儿,我们晚上忙得没空回家,夏天找了个硬纸板就躺在地上睡。现在一张普通的木板床而已,你也太小看我了。”
周倪听了她的话笑。
回家之前,严鹤茗特地找了个钟点工打扫屋子,但对方明显忘记有间客卧要收拾。
她懒得投诉,幸好房间不算很脏,只是灰重。
严鹤茗端来一盆清水和抹布,擦洗家具。
周倪站在门边与她聊天,讲七讲八,聊她们以前工作有多辛苦。
话题当中,谁都没提贺松。
甚至为了避免周倪不必要的联想,严鹤茗连严晨橙的名字也不讲。
但她不说,不代表周倪不说。
“前几天的事情,是我冲动了,我误会了严晨橙,也不该说出她的秘密。”周倪半垂下脸,肚子不显。
才三个月左右,她又太瘦,医生说孩子跟母体都需要营养。
厨房里面的煤气灶上炖着严鹤茗煮的老母鸡汤。
此刻醇厚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抽烟机的轰隆声细有若无,严鹤茗忽然觉得生活就是这样,触摸不到它的实感,可又总能在不经意间感受到它的存在。
鸡汤很好,秋天很好,客卧一米八的单人床很好,怀孕后的周倪也很好。
只是贺松不在场。
谈话像石子扔到水底,有一瞬间的沉寂,她们都想到同一个人,喉咙微梗,话也难说出,严鹤茗看见周倪紧紧抓住门框,修剪过的椭圆指甲泛白。
她有意活跃气氛,忽视空气中的伤感因子,“没事,严晨橙还因祸得福。你别说当妈可真不容易,就算知道生出了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她会长成一个什么东西。”
周倪被逗笑:“你好像在骂她。”
“如果不是因为我不爱说脏话,我真的很想问候她妈!”
“哈哈哈哈哈。”周倪笑得直不起腰。
孩子的存在的确给周倪带来很大的宽慰,至少能让她能没那么经常地想起贺松。
她不能想他,一旦想他就感觉呼吸困难,胸腔窒息,鼻子和嘴仿佛有水灌进来一样,然后眼泪抑制不住地流。
每每这时,严鹤茗最着急,递来纸巾叫她控制眼泪。
孕期的女人需要注意的事项太多,不能忧思过重,不能经常哭泣,否则孩子生下来的月子,遭罪的是自己。
她还是照常上班,但周末不用加班,严鹤茗有空会亲自开车送她去医院产检,如果她没时间,瞿靖宇就成了替补。
瞿靖宇在贺松失踪后第一次见到周倪,他自己一脸伤痛还努力安慰她,“我们要相信奇迹,虽然那么多天没有贺松的消息。还有,我最近一直研究人在海里失踪会遭遇到什么问题,季风洋流海啸,鲨鱼,可能还会从太平洋飘到维多利亚的港口。”
周倪:“……”
严鹤茗:“……瞿靖宇如果你真的不擅长安慰人,其实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周倪和严鹤茗冰封已久的关系经过这回,反而变得比之前亲密很多。
严鹤茗不用揣着肚子整日惶恐,反而能再次参与到生育过程,她像吸取经验教训二次考试的学生,誓要一洗前耻。
“我已经决定了,等孩子出生,我就当它的姨妈!希望它能健康长大,让我过一把当外婆的瘾。”
“但辈分怎么算?”周倪掰着手指,“你想,你是孩子的姨妈,跟我是平辈。贺松是孩子的爸爸,跟严晨橙是平辈。如果这样,辈分不就乱了?”
“不会乱。”严鹤茗摇头,“让严晨橙跟孩子同辈,事情不久迎刃而解了?”
只有严晨橙受伤的世界达成。
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周倪不敢点灯,严鹤茗有起夜的习惯,她要看到屋内门缝里有光,肯定会敲门催自己睡觉。
可就是睡不着。
周倪借着书桌前面的一片月光,还有路边街道银橙色的灯光,坐在贺松伏案桌前的椅子上。
他高二高三那两年,学习时间紧张的时候,经常一坐就是一上午,桌子上面还有黑笔水印留下的痕迹。
周倪把手放在书桌上面。
她站起身,从上方的书架中随手抽出一本书,《仲夏之死》,周倪听贺松讲过这个故事。
打开书页随手翻了翻,一张小纸片忽然掉在桌上,细微的“啪嗒”声,她低下头,将纸片捡起,书桌前的月光照亮纸片,隐约中能瞧见上面有字,但字迹模糊,得努力辨认,周倪认真地看了好久。
换作以前,她绝对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只是这是与贺松有关的东西,她舍不得略过。
揣摩细看片刻,周倪一愣,她没想到在疑似被火烧过的残缺纸页中,有一个“倪”字。
她的名字。
周倪低声哭泣,纸片拿在手上,还能感受到过去贺松掌间的温热。
但周倪知道,她已经完全失去他了。
包括哪些藏在角落里,悄无声息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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