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48
大年初一得一早起来去拜年。
奶奶留在家里等客人来,堂屋正前方的八仙桌上有一壶热水,一袋茶叶,一节鞭炮和一包烟。
贺松要出门拜年,周倪怕留在家里需要应付往来人客,就说要跟他一起。
“不是村里的人都跟你不往来了吗?怎么还要给他们拜年”
马路上有汽车穿过土路留下的泥巴痕迹,路边篱笆的鲜花草丛无精打采在开放。
周倪跟在贺松斜后面一点,他似乎又长高了,高出周倪半个头,身形带来一种天然的压迫,她很不适应。
“是给奶奶那边的亲戚拜年。人都是那样,之前你没来的时候,他们对我们爷孙两个爱答不理,但自从你出现以后,奶奶不用那么努力工作,家里的房子也修得严严实实。这些亲戚又变了副嘴脸,当然也不是上赶着讨好,我们生活过好其实跟他们关系不大,只是尊重变多了,一些村子里的活动会特地叫上我们,像池塘征收啊,还有老年人的政策补贴,以前这些事情没人讲,我们也不知道,接着是亲戚间的婚丧嫁娶生子满月,酒席也跟着多起来。不知不觉中,我们跟他们也就越走越密了。”
贺松一边讲一边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没有丝毫预兆,周倪差点撞上他的背。
“我是不是走太快了”他斜下眼看她,嘴角带笑,伸出手比划两人高度上的差距,“我好像也长高了。”
周倪正认真听他讲话,虽然贺松的确步伐拉得太大,跟上也有点费劲,但她向来擅长忍耐不舒服的状况,有时候自己都没发觉她正在迁就。
只是冷不丁地被对方忽然提起,心里觉得很没面子,周倪冷哼,“你还真是话多。”
贺松不再言语,只是越笑声音越大。
周倪气得一直喊他傻大个,越过贺松直接往前走。
灰蒙的天空下,小楼房里的人开始出来,鞭炮偶尔炸响,拜年已经开始,远亲近邻间寒暄的声音粗犷,乡音像支曲调特殊的歌谣,踩在不同但却莫名和谐的调上。
他们一路与好多人擦肩而过。
贺松跑到周倪的身侧,笑嘻嘻地说道:“你往哪走?要右边拐弯。”
她故意继续朝前,“我回自己家去。”
“你衣服还没收拾。”
“就那么三两件,你觉得我在意吗?”
他这才慌起来,恨不得抱起周倪直接右拐,但又怕唐突到她,“我错了,你别生气。”
“你错哪了?”
贺松思考一阵,不确定地开启猜题模式,“我不该嘲笑你”
停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周倪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看他认错态度还行,立刻缓和了脸色,只是端了半天架子不知道怎么放下,于是故意冷脸不言,别扭地听话往右边拐。
第一户拜年的人家是张桂花的娘家大姐,当初也接济过他们,周倪听奶奶提起过,她叫贺松去买点中老年人喝的牛奶,别空手过去。
因为懒得交际,周倪直接在门外等他,拜年总是一家结束后立刻赶往另一家,除非说好中午吃饭,不然一般不会转弯回来。
屋子里的人也看见周倪,她不作声也没有笑,对方看一眼后就立刻略过。
“那是你女朋友吗?”
“啊?”屋子里的贺松不知道怎么回答。
姨奶奶继续说道:“看着挺好,就是性格太冷,不好接触,怎么不把人叫进来在外面吹风多冷啊。”
“奶奶我才念高中,那个是我的资助人,她就过来看看。”
“哦哦,你还在读书啊!我以为你要成家了!”姨奶奶笑得假牙快掉,“贺松都长成大人了!那现在提女朋友也太早,等你高中毕业以后再说吧。你长得那么俊,肯定好找女朋友。”
姨奶奶不舍得松开贺松的手。
好不容易一家拜完下一家,周倪笑说他像走穴的歌舞演员,脸色的肌肉已经笑到发硬。
“过几天还要去当伴郎,好烦。”他抱怨,“奶奶临时通知的,说结婚的那户人家没有什么朋友,只能叫村子里的亲戚。”
“会穿西装吗?”她蛮好奇他穿西装的样子,但看着贺松的脸,又觉得他太稚嫩撑不起来。
真是完全无法想象他成家立业,妻儿陪伴的景象。
可稍微想想周倪又有点难过。
好像心里被凿开一个洞,里面灌蛮了酸涩的果汁醋。
“没有,就普通的衣服。”
“那挺好,至少能拿到红包。”
“不会有的!”贺松言之凿凿,“红包只有伴娘才能拥有,伴郎什么都没有,还会被整蛊,找东西,做俯卧撑。”
是哦,差点忘了,他是个很菜的篮球爱好者,以及能被任何人轻易打倒却始终无法还手的小白菜。
整蛊、找东西、俯卧撑,这些费体力的活,的确很为难贺松。
周倪有些担忧他是否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除开初一初二需要疯狂拜年,其他时候周倪都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每天早晨睡到自然醒,穿着睡衣棉鞋到处乱跑,早晨午餐和晚餐贺松全权负责,偶尔周倪嘴馋想改善饮食就自己动手,头发乱蓬蓬的就拿鲨鱼夹一劳永逸地扎起。
素颜,且邋遢。
贺松每天都在瞳孔地震。
但麻烦的事情还不止如此。
周倪腻了整天在家看电视,偶尔忙点工作,其他时候又不想一直对着电脑屏幕,于是她跑去跟小孩子混在一起,上至六年级即将小升初的小大人,下到幼儿园话还说不清楚的男宝女宝们。
但她又实在太爱欺负人,利用成年人的狡诈骗取孩子手中的零食和鞭炮。
她还带着一群小学生去买泡泡糖,他们集体蹲在四五岁的小孩面前吃糖,贴贴纸,吐泡泡。在小孩子们闹着要吃泡泡糖的时候,周倪义正言辞地说道:
“不行哦,你们还太小,不能吃那么危险的东西哦!”
然后整个村庄收获到惊天动地的幼儿哭闹声。
贺松在一家一家拜完年后,又一户一户登门道歉。
严鹤茗带着女儿从外地回来,母女两人目测是去了比南方更南的温暖地带,返家后二人不适应温度落差,双双感冒躺倒。
在极具痛苦的时候,严晨橙立刻想起好友贺松来。
她拨过去一个视频电话给他,对面很快接起,只不过贺松的脸没出现在屏幕内,手机摄像头对向桌上的书。
“贺松,你又背着我偷偷在读书!”严晨橙声嘶力竭地指责,但很快放松下来,“算了,反正你再怎么努力,也没有我聪明。”
她听到屏幕那头有摔笔的声音。
感冒的难受总算舒缓一点。
把视频对话框缩小,严晨橙将这段时间旅行的照片发给他,“给你看看。”
“你干嘛不发给其他女生。”
“发给其他人,很容易会被误会成是在炫耀的。”
“难道你现在是在跟我分享”
“不,我就是在炫耀。”她听到贺松的吸气声,严晨橙笑到咳嗽,拿起茶几上的热水小口饮啜。
房间内严鹤茗也在跟周倪聊天,她走出来,没意识到女儿拿着手机在干嘛,笑着跟她分享,“你周倪姐姐回到村里跟解放天性一样。”
“回村”严晨橙反问,“什么意思?”
“哦,忘了跟你讲了。周倪不想一个人过年,就去贺松家了。”
“哦!”她扬扬眉毛,取笑屏幕外的另一个人,“贺松,你现在跟周倪姐姐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好了”
“一般吧。”他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并不搭腔。
严晨橙继续胡闹,“你再这样我会吃醋的!”
“神经。”他骂了一句,知道她说话没个正形,立刻挂断视频。
坐在沙发另外一边的严鹤茗不自觉握紧杯柄,她认真揣摩女儿的脸,思考她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话。
可无论哪种,都无法避免揭示一点——她与贺松的关系太亲密了。
两个小孩刚开始接触还充满敌对,严晨橙害怕被人忽视,习惯去做中心,表现欲满满,对于出现在她身边的同龄人,总是有股嫉妒的敌视。
除非发现对方不如自己,或者与别人的差距太大,严晨橙才会转换面孔,姿态肆意轻松。
应试教育下的竞争心理无可避免,严鹤茗也不反对,她一直都有意无意向女儿灌输输赢意识。
毕竟在出生之际的起跑线上,严晨橙因为身体的先天素质已经狠狠跌了一跤,剩下的路程中再不赢,只是输,那真的只能注定被人看不起。
贺松的出现在于周倪的提议,她有自己的心思,觉得严晨橙学习好,希望她能帮贺松一把,但话不明说,只讲严晨橙入学那么多年都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既然两个小孩年龄相仿,那可以介绍彼此认识,能做成朋友最好,以后相互间方便有个帮助。
她不赞成周倪的话,但也不反对这里面有一定的道理。晨橙交友从不走心,看着人缘好,但其实能说上几句知心话的没几个。
贺松在家境上差她们一截,成绩不行,性格也不大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严鹤茗是看不上他的,但这样一个习惯处处不如人的男孩,的确能让严晨橙放下比较的心理。
然而现在……
严鹤茗不动声色地将严晨橙的表情收入眼底,观察她对着手机屏幕微笑、嗔怒的模样,手心里的杯子忍不住越抓越紧。
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过分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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