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3
晚上把贺松抛在出租屋里,周倪一个人开车回家。
她脸红红的,手里拎着他送的礼物。
家里没人,她却像忽然回到十七八岁,心虚地抱紧怀中象征禁忌的礼物,摸黑开门,从玄关经过客厅要到卧室,忽然听见“哐啷——”一声,撞倒了什么东西。
周倪抱着黄色小鸟的笼子发笑。又不是真的十七八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打开电灯,将踢倒的沙发凳扶起来,黄色小鸟被她置放在茶几上停靠。
家中深夜静寂,周倪坐在原地想了会儿,忽然意识到明天很空,刚好周六,不用上班没有工作,几乎难得的,绷成一条线的身体松弛下来,渴望放松。
黄色小鸟半透明,身上没有多余的点缀,嘴巴张开呈o字样,橡胶材质,周倪将小鸟从笼子里面取出来,双手捧住,小心翼翼怕它飞走,又把食指伸进小鸟的嘴巴里面,顺时针转两圈后又逆时针转两圈。
在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当口,一个突然冒出的想法敲得周倪脑后嗡嗡震响,她意识到这只鸟儿是贺松送给她的,她看到自己的食指正以什么样的姿势卡在鸟嘴里面,她觉得思想赤luo没穿衣服,真实得近乎一种涎液般的恶心。
黄色小鸟还没机会展翅高歌,就被周倪锁进镀金的鸟笼里,被泡沫盒、包装袋、塑料封口和快递厚纸盒层层镇压,不见天日。
光是这样还不够,周倪双手抱住纸箱,拿肩膀撞开卧室门。
主卧斜对面是贺松住过一段时间的侧卧,此刻落地灯的灯光从客厅照到木门的下半端上,她不可抑制地想起在无数整块时间的间隙当中,贺松是如何开开关关,奶白色的门与门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这些声音有时在深夜响起,有时在凌晨的天光未亮中叫起,然后是他趿拉拖鞋的声音,懒散沉重,细微的声响隔着主卧的门啮咬周倪的神经。
她抓紧纸箱,惶恐于笼子内的鸟是个不贞的诅咒,吟唱静默但却蛊惑人心的歌。周倪立刻把纸箱埋进衣柜里,用已经收起的冬天大衣和棉被来掩藏。
窗外的黑暗坚硬得如一块铁板,吞噬所有不规整的光线和房屋,筑成胳膊一样粗//壮的监/牢,向外已无路可逃,向内除了自己,目光所及的空间里就只剩腿边的一张床。
周倪无力小心地坠落在床上,她感到自己正在燃烧。
贺松计划周日下午返校之前,先回村里看一趟奶奶,她刚做完手术,周倪微信告诉他,奶奶观察期一结束就迫不及待立刻回家。
一大早坐班车回去,从露水还没干的时候出发,等到家那会儿天光已经大亮。
贺松习惯性地摸出背包里的防晒霜,涂抹在脸和脖子上,隔壁有阿姨向他借一点来抹,边往脸上擦边抱怨今天的太阳大。
“不过现在的小男孩可真精致,我有时候出门都忘记涂这些。新开封的……”阿姨把防晒霜还给贺松,“诶呦,我拿着沉甸甸的,不好意思刚才挤多了。”
“没事,我也用不完。”他的防晒霜很难空瓶,经常是放包里搁抽屉里,或者在书桌上用着用着他自己也找不到,但周倪却很执着于他的防晒,总是不厌其烦地更新重买防晒产品,即使贺松送人了自己掉了,她也不会愠怒发火,而是再多买几瓶囤放。
问她原因,说是不喜欢自己身边的男性黑漆漆。
贺松观察了一下她的历任男友,的确没几个黑皮肤。
班车停在村子口,中间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自己走过去,贺松经过一个大池塘,宽阔的水面上积蓄一整个池子的绿色浮萍。
有手腕上带着粗银镯的妇人蹲在池子边上杀鱼刮鳞,他见到了人,知道是自己哪房哪房的亲戚,但懒得叫,瞥一眼装作不认识从对方的身边经过。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先看见一辆车,贺松认出车牌号,想到周五晚上尴尬地四目相对,他的脸庞火辣辣的,被抹了辣椒油后又被人拿着鞭子抽。
这时候正巧周倪从屋内出来,她手上拎着一个旧暖水壶,把里面的凉水倒在院子内的夹竹桃上,褐色的土地颜色迅速加深,花瓣内镶嵌一粒一粒的水滴。
“你怎么回来了,不去学校吗?”她把另一只手里的软木塞按进暖水瓶内,停在他前面几步,半转过头,等贺松走上来一起进客厅。
今天她穿着一套休闲运动装,脚上蹬着芋泥紫描边的白底运动鞋,左手的女士腕表换成纯黑卡西欧,还是照常扎着利落的光明顶马尾,头绳的颜色毫不花俏,两根螺旋纹的黑细皮筋紧紧捆住她的头发。
“我来看看奶奶,吃完午饭就走。你今天来?”
“我打算等下去镇上的菜市场给奶奶买点菜。她才刚回来,天天就在村子口里的小菜摊子上买点萝卜白菜。”
贺松听到这里眉头皱起,“这营养哪跟得上啊。”
屋内坐在大厅里的奶奶正看电视,咿咿呀呀还是戏曲频道,她半阖起眼,在盖着薄毯舒适温暖的新沙发上差点睡过去,听到院子里青年男女的讨论声,吓得一惊醒,茫然无措地眨巴眨巴眼,缓了一会儿在想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贺松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从大厅外进来了。
“你别听周倪说,我最近吃荤吃腻了,家里还有一堆她买的营养品,你看看,我一个人哪解决得完。”
屋内正中央的八仙桌上由高到低码着周倪买的营养品,老年人奶粉黑芝麻,吃的喝的一应具有。
贺松注意到奶奶是从按摩椅上下来,这应该也是周倪新添置的,红外线理疗功能,他走过去研究一下按摩椅遥控上还有哪些内容。
“你身体健康就是替贺松考虑。”周倪在旁边劝慰奶奶,“这样他才放心在学校好好读书。”
奶奶没话讲,似乎早被周倪的话所打动,觉得自己养好身体也是在为贺松的生活出一份力。
他在场的时候,只听到两人简单几句对话。奶奶不可能那么轻易被说服,贺松放下遥控,他不清楚自己不在场的时候,周倪不厌其烦重复多少次哄劝奶奶接受她的好意。
这段时间忙碌于学校、周倪和旧时同学的事情之间,贺松难免精力有限,一时之间没办法顾及到奶奶。
很多跟她有关的事情,他都是从周倪的口中听来,比如奶奶最近胃口如何,睡眠怎样,认识了什么的人,与对方的交情如何。
这些絮絮叨叨不值一提的琐碎,插入在他们日常谈话的只言片语中,等他回过神时,才惊觉周倪已像爬墙虎,从初种时微不足道的一小株已经长成控制他们生活方方面面的天罗地网。
他和奶奶不得不用一种自愿抑或半妥协的方式,仰赖着她吸收养分用以生长。
两人出门去镇上买菜,周倪开车,没一会儿就到露天批发菜市场的门口。
“中午只能辛苦你做饭了,下午晚修之前我送你回学校。”她正艰难地找地方停车。
“上次我做的饭很好吃吗?”
“是非常好吃。”
“那上次我送你的礼物好用吗?”
“吭哧——!”车子刹车太快,惯性朝前抖动,贺松和周倪被安全带系住朝前重重猛倾。
后者脸埋在方向盘上,很是丢脸地爬起,她用力打了一下贺松的头,训斥道:“以后这样的礼物不可以再送了!”
“为什么?”贺松很委屈,这可是他做了好久的攻略才选购的产品,为此还要给严晨橙上交售价半小时十块钱、名为买卖实为抢劫的高昂网费。
周倪气冲冲地打方向盘,“不可以!太恶心了!我用不上!再说你现在懂什么呀!”
“我怎么就不懂了……”
“你要敢提前体验提前懂,我就打断你的腿!不好好学习,整天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倪停好车后,不着急下来,而是拉起手刹解开安全带给贺松开始讲道理:
“别说是严晨橙教你的,你怎么不向她讨教她的学习技巧,上次你成绩的事情我就想好好找你谈一谈。来,今天刚好——”周倪从车后座的手提包里找出贺松的成绩单,“我给你分析分析。”
贺松:“……”生无可恋。
“历史六十,啊,刚刚及格;政治五十一分,啧啧,你是怎么回事,不看新闻联播的吗?我向你们老师要卷子,填了几个选择题,我正确率都比你高;地理四十三,天哪,我都不好意思说了。这还只是文综,你数学简直离谱,一百五十分的卷面,你竟然能考得比地理还低?”
贺松:“……”持续生无可恋。
谢天谢地这时候电话进来,周倪不得不停下对他单方面的公开处刑。
“喂……现在还好,不是特别忙,你说你说……哦哦,那行,这个客户他的地址是已经找到了吧?行,下周三还是周四外访吧,我记得这两天刚好工作比较空。我理解……嗯嗯……我知道匆忙是难免的,毕竟他刚服刑结束,现在居无定所。是,如果这次再不上门,这帐猴年马月天知道什么时候要得回来。”
工作交接的电话很快结束,周倪的思想道德课被打断,现在她整个人沉浸在工作安排里,再次拿起后座的包,她翻开日程本,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贺松整个人贴在副驾驶的车门上,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被打断后,周倪明显想不起自己刚才慷慨激昂要说什么,在看到成绩单上的分数后本来打算再讲两句,又觉得没什么必要,把日程本和成绩单收好全部放进包里,她再次劝告贺松,“反正家里什么事情你别担心,我的事情你也别担心,在学校好好读书什么都别想。”
“我不会抛下你的,宁可孤单一辈子,都不会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把你抛下。”
“什么意思?”他觉得他和周倪之间还没到达那么厚重的程度,至少他清楚,对周倪而言自己还不值得她孤单一辈子。
“意思就是说——我分手了,现在回归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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